《影帝的自我修养》小渺

18、影帝守则十八：

　　“稍等，让我理清一下这个因果关系。”
　　林亦桐干脆将自行车停在路边，自个儿又找了个长凳坐下来，撑着下巴好让自己进入沉思状态。乔越亦步亦趋地跟过去，似乎想在她身边坐下，不料看似对外界情况毫无反应的林亦桐忽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就侧躺在长登上，哪里还有乔越插足的地方。
　　乔越苦着张脸，嘟嘟囔囔地推了推林亦桐，企图让她腾出点位置。可林亦桐纹丝不动，仿佛是故意和他较着劲儿；偏偏她的神色又淡定得好像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乔越的窘境。乔越努力半天未果，只能一边抱怨着她的狠心，一边认命站在她的身边，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的回应——她一直是这样，一旦陷入自己的思绪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他也只能努力熬过这样被无视的命运。
　　乔越想要和她说话又怕打扰了她，想要为她抵御寒风又觉得以他的身躯也不过是徒劳。其实北方的冬季并不难熬，可以说只要有勇气往自己身上套着一件件的厚衣服就可以温暖得如同冬日，所以林亦桐不至于被冻着，他也不会。然而即便是已经习惯那样阴冷潮湿的天气的乔越，如今在寒风中立了许久，也能感觉到寒冷不知不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一直都是这样。
　　他什么都做不到。
　　乔越拢了拢衣服，有些酸涩地想着，却静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好久，林亦桐终于回过神来。她从长凳上跳起，示意乔越坐下换她站边上。乔越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在林亦桐的坚持下又死皮赖脸地非要拉着林亦桐一起坐。林亦桐被推推搡搡得烦了，干脆按着他的肩膀强迫性地将他按在了长凳上。
　　然后她开始发言了：“你说你有先天性心脏病？是毕业之后出国之前确诊的吗？”
　　乔越乖乖地点着头。
　　“所以——为了让我不在死亡面前伤心难过，为了让我不在你这将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你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面对绝望？不仅对我闭口不言，甚至远走他乡、谎称自己有女朋友、几年如一日地向我炫耀、如今还进了娱乐圈，就是让我在不知情中真正你死心绝望，彻底放手？”
　　乔越皱着一张脸，讷讷地点头：“是这样……”
　　“你居然牺牲自己成全我，不惜让我误解，自己一个人背负沉痛的命运只为了我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实在是太感人了。”林亦桐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悲伤地告诉他，“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你居然说脏话。”乔越干巴巴地反驳。

　　“乔越，这事儿不是你傻就是我傻。”林亦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样的视角让她的目光变得尤为冷酷，乔越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真有先天性心脏病，你都二十好几了还能活蹦乱跳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你发病过？你以为心脏病是好玩的，张嘴就能得？退一万步说，假使这是真的——虽说告不告诉我是你的自由，几年来你营造这么多的谎言又是为了什么？你是被多狗血的电视剧洗脑才会认为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人想也不想离开，事实上你不来烦我我根本懒得搭理你好吗？”
　　“……桐桐，”乔越愣愣地看着她，干涩地解释，“我那时候不是……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嘛。我是真的怕你伤心，才想让你讨厌我的，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收不住了……你看我已经很后悔了！”
　　他小心翼翼地去拽林亦桐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怨气积攒了那么久的林亦桐简直是铁石心肠，毫不犹豫地就把他的手挥开了。
　　“后悔了，所以来告诉我真相？”林亦桐似笑非笑地说，“乔越，要是放在毕业那年说这话，没准我还会信你。”
　　乔越委屈地撇撇嘴：“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智商大概跟你差不多。”

　　这种谎言，骗骗小孩子就够了。都这么大岁数了，乔越还会干这些幼稚的事情么？她还能相信么？

　　林亦桐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想了想，终于还是施舍般地又给予了他一个新的疑问：“好吧，别的我们姑且放一边。你说你既然都骗了我那么多年，现在怎么反悔了，不继续骗下去？是你想开了，觉得与其让我在欺骗中一辈子抱着对你的憎恨，和其他人过完不圆满的一生，还是你在国外找到了一个水平高超的医生，告诉你这个病完全可以治好，欣喜若狂之下你想和我分享这个好消息并过去几年来无意义的欺骗表示悔过同时坦率地承认自己的愚昧作死，还是当初根本就是误诊？”
　　她一番话一气呵成，毫不间断，听得乔越一愣一愣的，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呆呆地问：“桐桐你怎么这么神？”
　　“因为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你照搬的内容太多，可是要被判抄袭的。”林亦桐冷哼一声，“顺便，我个人更倾向于误诊，因为你明显没有心脏病，而是得了——蛇精病。并且已经是晚期，已经无力回天了。”
　　“……桐桐，你真幽默。”

　　“谢谢夸奖。”林亦桐不客气地说。她才不管乔越勉强的笑容之下是不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心酸，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将这样老套的说辞判了死刑，更何况在她看来这并不能自圆其说。所以她根本没有相信乔越，或者说正是她太相信乔越了，才笃信他干不来这样的事情。
　　林亦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走过去重新推动自行车。乔越见她的神情并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只能叹了口气，乖乖跟了上去。

　　虽然不能再坐上林亦桐的后座，慢节奏的走路依然让乔越满心的纠结慢慢平静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林亦桐并肩走了，他们曾这样一起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即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能够全然感受到对方的心思是怎样的雀跃与萌动，是怎样盼着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或许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已。
　　他纠结着，鬼使神差地又伸出手想要去牵林亦桐。不过他知道这样一定会让林亦桐更加反感，所以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到半路之后，他还是克制地收了回来。
　　正巧此时林亦桐问他：“上次那个女孩儿呢，总不是假的吧……叫什么来着，苏珊？”
　　乔越愣了愣。他不知道林亦桐这个问题是在警告他，还是单纯地想要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这让他既有些鼓舞又有些忐忑，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提过苏珊这个名字，林亦桐认真的语气反而是在告诉他，她其实并没有把这些络绎不绝的女人放在心上。
　　“你说的是安妮吧，”乔越纠正她，“我和她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请她帮个小忙而已。你知道，他们民风开放，根本不会把这点小事儿放在眼里。不过是普通的礼节而已。”

　　林亦桐听不得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她宁愿乔越找个高大上的，像伊丽莎白听起来就很不错，实在不行李华也比那些好。
　　不过现在不是吐槽乔越品味的问题。林亦桐扯了扯嘴角，又一次嗤笑道：“我看是分了吧，她知道你有心脏病，或者发现你在骗她，果断把你踹了？”
　　“没有……”
　　“难怪你又想到我了。”林亦桐故作恍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是把外国姑娘都祸害光了。”

　　在林亦桐的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个新的完整故事：乔越到了国外之后，打着心脏病的幌子骗取年轻姑娘的同情，等玩腻了之后再无耻的甩掉，如法炮制地攻略新的对象。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有一天他遇到了前前前前前女友的朋友，这人早已从好友口中听说乔越谎称心脏病玩弄她感情的事情，正义愤填膺恨不得为民除害。正巧乔越送上门来，她便不动声色地答应了，表面上对乔越曲意逢迎，背地里一直在搜集关于乔越种种劣行的证据。如此忍辱负重许久，终于有一天她对乔越提出了分手，同时把所有证据都公布出来，让大家看清了乔越无耻的面目。一时间被乔越骗过的人和正义的人纷纷出面声讨他，声名狼藉的乔越自觉无法混下去，便灰溜溜地回了国。可他又不甘寂寞，便想起了多年前被抛弃的青梅竹马，便决定用同样的理由再次将她哄到手……
　　“……打住打住。”乔越见林亦桐神思恍惚，且慢慢汇聚成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便知道她心里又在脑补什么荒谬的事情。他倒不怕林亦桐乱想，可是林亦桐总会把自己的想象当真，这就很让人头疼了。所以他用双手拼命在林亦桐眼前挥动，企图将她拉回现实。

　　林亦桐怔了怔，再看向乔越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鄙视：“你这个玩弄女孩子的渣男，活该混不下去。”
　　“我没有……”乔越无力地解释。
　　林亦桐用一种“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懂”眼光看着他。乔越毫不怀疑下一秒她会拿起正义之剑制裁自己。
　　真是难办。

　　凉风夹杂着湿气朝乔越扑了过来，让他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两人以已经走到了湖边。他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着光秃秃的树干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他问林亦桐：“桐桐，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我没办法相信虚假的事情。”
　　“如果我跳下去呢？这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等等，这推论是怎么得来的？明明只能证明你真的有蛇精病好吗。”

　　林亦桐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乔越知道，林亦桐肯定他只是在威胁，并不会真正拿他的生命开玩笑，就像林亦桐肯定他所谓的心脏病也不过是用来骗人的把戏。她甚至对于这样只存在于电视剧中的毫无意义的威胁不屑一顾，并且坚信她自己绝不会是拿生命开玩笑只为获得对方一句信任的人，也不会是因为看到有人敢拿生命去赌就被震撼从而无条件相信他的人。
　　可她忘了，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样了。
　　想到这里乔越笑了笑。他站在湖边静默了片刻，这瞬间他的大脑意外变得一片空白，而后他稍稍用力，纵身跃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林亦桐根本没来得及阻拦。她还在琢磨着，等哪天湖水结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滑冰。去年就有学长这么干，虽然没出什么事但被系主任抓住狠狠地骂了一顿……就这么一走神，便只看见眼前的乔越闪了闪，然后消失不见。
　　“……乔越？”
　　她有些茫然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眼前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一不小心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