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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子期看着胸前红艳艳的一滩污渍,冰凉黏腻的触感混合着草莓汁的香气,让她的脑门突突的跳着。

      被弄脏的地方位置尴尬,一旁的空姐慌张的连声道歉,捧着纸巾却不知如何下手。

      子期从小就被母亲教育:女孩子一定要有教养,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文雅,出门在外不要与人争执,要善解人意,不能大声说话,不能说脏话,不能跟人吵架,更不能骂人……此则家训反复在心中吟诵了数遍,她忍了忍,可还是无法在空姐无助的眼神中说出一声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她身上穿的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毛衣,关键它还是白的!

      犯了错误的空姐貌似是新入职的,眼见她沉着脸不吭声,手足无措的搬来了乘务长当救兵。
      然后子期就得到了免费升舱的待遇。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能让她最爱的白毛衣回复到五分钟前干净的样子吗?

      显然不能。可即使给她买来一件一模一样,也不是她身上这一件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被倒上草莓汁的白毛衣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洗脸盆里;胖子将食物转换成脂肪之后,就再也不能再把它吐出来;孩子生出来之后就算再不成材,也不能塞回母亲的肚子里;人死了以后不能复生;南京大屠杀发生了,就无法从历史课本中抹去……

      子期一边思考着由一杯草莓汁引来的一连串问题,一边在空姐的带领下来到了头等舱。期间她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因为时间不能倒着走,而我们不是多啦A梦,造不出时光机。

      头等舱的新“邻居”有一双堪称漂亮的手,这对于子期来说是一件意外之喜。她贪婪的盯着离她稍近的右手,看它拿报纸端咖啡,就算只是稳稳当当的搭在扶手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艺术美感。

      她想着要怎样把它加进自己的漫画里,大山如果有这样一双手,一定能勾引更多的女粉丝。大山是她漫画中的男主角……之一。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没有遮拦,忽然听见身边的男人说:“小姐,你看够了吗?”

      她吓得赶紧缩回目光,却觉得那人的声音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听。前一刻还觉得他会是个魔术师,现在倒觉得他一定是个配音演员。

      “先生,你的手很漂亮,”她厚着脸皮抒发内心最真诚的赞美,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大着胆子说:“我可不可以给它拍张照?”

      像这样的情景在蔺子期的生活中并不少见,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漫画手,她非常热衷于从现实生活中提取人物素材:发型,脸型,胳膊,屁股……静止的,跑着的,跪着的,蹦着的……

      大多数时候她都会选择用相机偷拍,而今天的情况,偷拍定然无法成功。

      子期屏住呼吸等待审判,见男人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好啊,怎么拍?”

      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他有一双比手更加漂亮的眼睛,深邃的像一口千年古井,打量她的时候带着微微笑意,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子期被他的目光牢牢锁住,默默的在心里加了一句:我可不可以给你的眼睛也拍张照?

      “你就像刚才那样,放在扶手上就好了。”她用自己的手摆了个造型,说:“就像这样。”

      对方依言照做:“这样?”

      “ok。”她立马翻出相机,调好焦之后卡擦卡擦的按着快门,然后挑出一张最满意的拿给他看,就像孩子向人展示着自己装满零食的抽屉。“你觉得怎么样?”

      对方微笑着说:“不错,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好啊。”见他喜欢,子期的声音都轻快了起来:“把你的邮箱给我,我回去之后就发给你。谢谢你做我的模特。”

      对方拿出纸笔写下邮箱递给她,子期看着上面的一连串拼音,试着念:“陆一兴?是这样念吗,你的名字?”

      男人含笑纠正她:“陆易行,我的名字。”

      子期在飞机上浅浅补了个眠,到家之后又狠狠的睡了一觉,却被赵应的电话无情吵醒。

      “丫头,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有?”

      她闭着眼睛,思绪还未从上一个梦境中飘回来,迷迷糊糊就问:“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又响起赵应阴森森的声音:“你……忘了?”

      子期立马惊醒了,说:“没有,当然带了,过几天我就给你拿过去。”

      “不用,我下班之后过去取。”

      子期哪敢让他来取,忙说:“我下午有事不在家,这几天出版社事儿比较多,还是过两天我给你拿过去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大情愿:“那你别忘了。”

      挂了电话之后子期一阵头疼。赵应让她带的东西,乃是一对从送子娘娘庙求来的小娃娃。

      赵应结婚也有四年了,至今没有孩子,原因无它,只因为他老婆不想生。他的老婆叫乐谨,
      是她表姐江源于大学时代发展起来的好闺蜜,一起同床共枕了四年,并于源源不断的逃课代签到中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当初子期决定来B城的时候,江源像嫁女儿一样将自己唯一的表妹托付给了土生土长的B城人乐谨,同时也托付给了乐谨的医生老公赵应。乐谨也的确像亲姐姐那样的照顾她。子期初来乍到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由乐谨夫妇一手包办,带着她看房子挑家具,甚至连她现今合作的出版社,都是乐谨从中牵的线。

      赵应是医生,乐谨则是一个心理医生,夫妻二人不仅在相貌上格外登对,就连事业也是相辅相成。在子期眼中,他们无疑是一对模范夫妻。

      可模范夫妻也是有磕磕绊绊的,他们之间最大的争执就是孩子问题。

      乐谨在遇到赵应以前,是个不婚主义者,在遇到赵应之后,变成了丁克主义者,与赵应结婚后,又变成了晚育主义者。这是一个女人对爱情的妥协,赵应明白,所以忍痛同意了她三十岁之前不要孩子的想法,可赵应的父母不明白,催孩子催得紧,于是全数的压力就压到了赵应身上,他既要做体贴老婆的好丈夫,又要做孝顺父母的还儿子,这些年过的比石墨中的黄豆还要惨。

      如今乐谨已经二十八岁了,赵应不仅一次和老婆商量将生育计划提前,在不断的交涉协商中最终达成一致:孩子这事听天由命,不刻意回避,但也不过分追求,有了就生,没有也是时候未到。

      赵应虽然尚未达成愿望,但至少看到了希望,暗地里不知为孩子的到来忙活了多少,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前段时间子期要去丽江旅行的消息一放出来,赵应就在第一时间来了电话,要求她到那里的一家观音庙帮他求一对娃娃。据说那里的送子娃娃特别灵验,他要偷偷的把那娃娃放在老婆的床底下。

      子期无法对他的苦痛感同身受,但却十分同情他的遭遇。虽然觉得带人求子这种事怎么想怎么荒唐,但还是答应了。

      可她一到丽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上了回程的飞机才想起来。

      这可是赵应最近心心念念的大事,虽然不见得怎么相信,但好歹能从中得到一丝盼头和安慰。这时候如果告诉他自己忘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在飞机上的时候她就想好了,B城附近有一个妙峰山,山上似乎也有一个送子娘娘庙,她准备就近去求一对娃娃来浑水摸鱼。

      从床上爬起来,子期听见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是一封新邮件,来自陆易行的邮箱回复,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谢谢。

      昨晚她刚一回来就把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看了一眼没再理会,匆匆塞饱了肚子开车前往妙峰山。

      本想着去过观音庙之后可以顺道逛一逛那里的玫瑰园,应该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不曾想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车子一开上三环就彻底堵死了。出门的时候她竟忽略了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

      眼见三环大道堵得水泄不通,整整二十分钟只前进了不到三十米,照这样的速度,就算到的了妙峰山,也没办法在天黑之前杀回来。她思索着要不干脆明天再去,可以早点起床避过堵车高峰期。

      前面的法拉利动了动,子期忙踩着油门小心翼翼的跟上,这时候却一时鼻痒打了个喷嚏,一个小小的喷嚏引得身子一颤,脚下一动,车子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狠狠的追上了那法拉利的屁股。

      子期踩着刹车胆战心惊,心想,这下完了。这还不得让她赔个倾家荡产。

      法拉利的车主从车上走下来,看了看车的伤亡情况,怒气冲冲的的朝她走来。

      子期欲哭无泪的把脸埋在方向爬上不敢抬头,车场玻璃被叩响的声音让她恨不得双耳失聪。

      “喂,下车。”法拉利车主的声音透过车门传进来已经不甚清晰。周遭同样堵在这里的车辆里,伸出了好几个看热闹的脑袋。

      她慢慢的把脸抬起来向外看了一眼,只看到那人黑色的风衣外套,一咬牙,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对方车主火气有点大,说:“小姐,我一动不动的停在那儿你都能撞上来,我这车跟你有仇还是……”话说一半忽然停下来,紧紧的盯住了她的脸。

      子期知道这次事故责任全在她,只好附小做低一个劲儿的道歉,以期待宽大处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笑笑:“那你要是故意的呢?”

      她说:“真的对不起,我是个新手。”

      “新手?我这还是新车呢,第一天开出来就被你追了尾。”凑近她,笑的一口白牙阴森森的:“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子期后退一步没有搭话,灰溜溜的跑去查看两辆车的伤亡情况,以避开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她的车前方倒没什么明显的损失,可是那辆法拉利,不仅有明显的擦伤划痕,就连后照灯都裂了一块。

      子期这下更想哭了,为什么越贵的东西越不经撞呢?

      她小声的问:“先生的车应该上了保险吧?”

      那人轻飘飘的说:“抱歉,新车,还没来得及上保险。”

      子期顿时面如死灰:“那,你想怎么处理?报警还是……”

      “小姐,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次的事故责任完全在你,不管怎么处理,你都是要全额承担我的损失的。”

      “恩,我知道。”她低着头小声回答。

      “那就好办了,我们把车开到修理厂,到时候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道路疏通之后子期跟在法拉利的后面去了修理厂,车场的老板摸着车子的尾部,心疼的叹着气,然后开出了一份账单。法拉利车主看过之后将账单递给她,子期屏住呼吸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老板问:“谁来结账。”

      法拉利车主指了指她。

      老板立马转头问她:“现金还是刷卡?”

      子期舔了舔嘴唇:“可以分期付款吗?”

      车行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抱歉,不可以。”

      子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受害车辆的主人,欲言又止。对方看了看她,说:“没带钱?”

      她咬着嘴唇,视死如归:“不是没带钱,是没钱。”

      “没钱?”对方笑的十分温柔:“那就以身相抵吧。”

      以!身!相!抵!

      子期睁大眼睛后退一步,心想这年头变态这么多,不会正好就被她遇上了一个吧?她一边回想着几年前学过的空手道招式,一边挺直腰杆回视对方的眼睛,郑重申明:“先生,我很有骨气的。”

      车行老板看不下去的别过脸。

      对方诧异的看着她,满脸无辜:“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子期脸一红,小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对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点修理费,我就不让你赔了,但在我的车修好之前,我失去了重要的交通工具,你总不能每天让我挤公交吧?所以你要当我的免费司机负责接送我上下班,这点要求总不过分吧?”

      既不用赔钱也不用卖身,的确不过分,就是感觉怪怪的。

      子期迟疑着问车行老板:“他的车修好要多久?”

      老板看了法拉利车主一眼,说道:“哦,是这样的,这种跑车的零部件我们店里平常都是不配备的,需要直接向国外下订单再运过来,所以时间比较久,大概……两个月。”

      两个月!子期咂舌,这车竟然娇气的这么厉害!她有些为难的看向自己目前的债主,试图商量:“那个,时间会不会太久了一点,要不这样,我把我的车借给你开两个月?”心虚的看了眼自己那辆被法拉利比成渣渣的沃尔沃,补了一句:“油费我出。”

      谁知对分却毫不买账,脸色微变,讥诮又面带不屑的瞟了一眼她的座驾,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抱歉,那种车我不会开。”

      他说不会开!

      他竟然说不会开!

      子期面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我想你还没有搞明白,我需要的不是一辆寒酸的座驾,而是小姐你道歉的诚意,现在你只需要选择,是承担我的修理费,还是当我两个月免费的司机?”

      子期难过的看了一眼自己“寒酸的座驾”,又默默的确认了一下手中的账单,在心中幻想着把一摞毛爷爷砸在他脸上的美妙画面,然后默默的选择了后者。

      “那走吧。”

      “去哪儿?”

      “托你的福我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难道你想连工资都赔给我?”

      子期立马没骨气的跑去倒车了。

      车子在债主的指挥下一路开到了最繁荣的经济中心,停在了招远总部大楼。债主并没有立即下车,反而向子期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子期不情不愿的掏出手机递给他,见他拿着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车里立即传出了令她头疼的震动声。

      “名字?”

      子期闷闷的回答:“蔺子期。”

      然后债主先生默默的在自己的手机新建联系人一栏中输入——林子琪,把手机扔回给她,笑容满面又不失威胁:“你可不要试图逃跑,在B城还没有我找不出来的人。”

      子期心中那点萌芽了一路的小种子,又静悄悄的缩了回去。债主对她温顺的态度很满意:“我下午准时五点下班。”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送走债主之后子期翻了下自己的手机,通讯录里多出来的联系人,名为郭城。

      她不屑的抽了抽鼻子,心想果然名字和人一样不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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