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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乐公主 ...

  •   开头两月总是最难熬的,曹璺哭闹过,还收拾过包袱想逃出宫去,不过都是徒劳。孩子的忘性大,有曹芳和曹悌两位哥哥的陪伴,倒是比在家一个人好玩;又有皇伯父和郭夫人的宠惯,也比在家里被母亲束手束脚来得自在。渐渐的,她也就淡了回家的念头。
      她生性开朗,活泼好动,皇伯父就是喜爱看她开心欢笑的样子,于是在她入宫的第二年,下诏赐了她封号——“长乐”。因着她父亲还未继沛王位,不可僭越,于是便授予她“亭公主”之爵位。“亭公主”虽然在公主爵位序列中位次最低,但五岁便得封公主的宗室女,她也算头一人,恩宠自不是一般人可比。宫女、内侍们见了她,也不称“长乐亭主”,而是尊称一声“长乐公主”。
      她曾不解地问皇伯父:“皇伯父,为何他们都叫璺儿‘长乐公主’呢?”
      皇伯父将她抱在腿上,轻轻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脸蛋,笑道:“因为璺儿是朕最疼爱的小公主,朕希望你永远快乐。”
      “璺儿也希望皇伯父永远快乐,那皇伯父就是长乐皇帝,还有郭夫人,就是长乐夫人,还有芳哥哥和悌哥哥,就是长乐皇子。”璺儿眉飞色舞地念叨起来,逗得皇伯父哈哈大笑。
      曹璺在宫中,有郭夫人的悉心照料,又与芳哥哥、悌哥哥同进同出,同吃同玩。待皇伯父有空的时候,还会带他们一起出宫射猎。日子也还算丰富多彩,时光就在这不知不觉间飞逝。
      不觉间,三年已过。
      期间,沛王也曾进京想接回璺儿,但都被皇帝借故挡了回去。皇帝怕见了沛王,璺儿又生出了回家的念头,心一狠,连面也不再让这祖孙俩见了。沛王万般无奈,也只得泪洒皇城,无功而返。回到府中,沛王悔不当初,想着怕是有生之年都无法再见到他那长孙女璺儿了。如此一想,慨叹不已,又泪湿衣襟。沛王嗣子夫妇原也伤心,但又不好责怪父亲,只得默默吞泪。眼见沛王无功而返,长吁短叹着说皇帝不肯放人,他们也就渐渐断了接女回府的妄想。
      谁会料到年富力强的皇帝会突然病倒,病势汹汹,骤然离世。
      曹璺还记得那日嘉福殿寝宫之中,皇伯父撑着最后一口气,抓着郭夫人的手,下旨封她为后,然后含着泪对郭夫人说:“以后……就交给……你了……”看着郭夫人点头,他才松开了手,闭上了眼。
      太医上前把了皇伯父的脉象,探过皇伯父的鼻息,对已是皇后的郭夫人摇了摇头,郭夫人就趴倒在皇伯父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内侍喊着“皇帝驾崩了”,声声相传,直至宫外。
      看见这些场景,曹璺有些意外,但心里也不是特别伤心,她那时还不是太理解死亡的意义。只是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在哭。郭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芳哥哥和悌哥哥也哭得伤心肠断,看着他们这些她最亲近的人伤心,她方感觉到难过,跟着掉下了眼泪。眼泪流着,心里不知酝酿了些什么,不觉得越发难过,也就真的放声大哭起来。也是由此,后来凡提到她,宫里宫外的人都说些孝悌知礼云云,她不明所以,旁人却越发地点头称道。
      国葬之后,又是登基大典。按皇伯父遗诏,以郭夫人为后,以芳哥哥为嗣。芳哥哥顺利登上皇位,尊郭皇后为皇太后。新帝登机,感念先帝恩情,遂沿用了先帝景初年号,议来年再改称正始。
      按律,新帝登基后,先帝子嗣都不可继续留在宫中。于是大典过后,曹悌封了梁王,择日便要出宫徙往封地。沛王也就顺势向太后提出要接曹璺回沛国的请求。
      太后不舍,摇头不允:“先帝撒手人寰,悌儿也要离哀家而去,如今你又要来带走哀家的璺儿,你要哀家怎么活……”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见太后如此动情,沛王一时语塞。可此事不可再拖,再拖恐怕一辈子也别想再接回璺儿,沛王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后对璺儿的疼爱,老臣心中明了,感激涕零。老臣本不该提这无礼的请求,但璺儿入宫已三年有余,她那家中母亲日思夜念,思女成疾,已缠绵卧榻数月。还望太后能体恤一位母亲的思女之情!”
      这话一出,倒是堵住太后的嘴。她毕竟不是曹璺的生母,连她都舍不得让璺儿走,可想而知沛王府中那位生璺儿养璺儿的母亲这几年的心痛。
      太后迟疑,沛王便再接再厉。新皇帝曹芳也出了面。
      曹芳也是不舍得璺儿走的,只是朝夕相处,他最了解璺儿的心思。一听母亲病倒,璺儿虽未开口求太后,却蹙了眉,咬了唇。曹芳知道璺儿是想回去的,他不忍见着璺儿难过,便站了出来,同沛王一道劝说母后。
      曹悌也站出来,跪倒在太后膝边,说会回宫来看望母后。
      三管齐下,太后方才松了口,准了曹璺出宫回家。
      离宫那日,太后泪流满面,抱着曹璺迟迟不肯松手。见太后哭,曹璺也哭,旁人见了也都泪湿衣襟。
      好容易劝开了,太后红着眼睛看着她,说:“璺儿这一去,要哀家如何度日!”说着,又哭了起来。
      曹璺帮太后擦去泪滴,用稚嫩的声音向太后保证:“璺儿一定会回来看望太后的!”
      一听这话,太后又哭开来,抱住她不肯松手。待沛王一再保证,说以后每年都会送璺儿回宫探望太后,太后才止住了哭声,松开了手,依依不舍地看着璺儿同她祖父、父亲上了马车,出了宫墙。
      离家三年,曹璺由一开始日思夜想着回家,到后来渐渐忘了回家,再到现在已经将皇宫当成了自己的家。如今跟着祖父离开朝夕相处的太后、芳哥哥及悌哥哥,回到那个她已经有些淡忘了的沛王府,在七岁的她心中,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如果不是听闻母亲病倒,她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想回去。
      而这滋味,又在回到沛王府后发酵翻涌,竟生出了些委屈来。
      刚踏入沛王府那日,见着母亲康健如常,她有些惊讶,随即也就明白祖父骗了太后,也随之明白了祖父盼她回家的殷切之心。
      曹璺母亲王氏倒是有些意外的。她在王府门口迎接王爷、嗣子爷回府,未曾想到会迎来那已阔别三年的女儿。初见时,王氏先是一惊,看了一眼嗣子爷,嗣子爷点了点头,她方才一把抱住曹璺,哭了一回又一回。王氏的怀抱,曹璺已经有些陌生,只因王氏哭得太伤心,她受到些感染,也跟着掉了几滴泪,一场母子团圆的戏码也还算圆满。
      刚到王府那日夜里,王氏都不肯让曹璺一个人睡,非要陪在曹璺身边,问先帝、太后对她好不好,问些她在宫里的衣食起居,问长问短。曹璺虽觉着有些别扭,但感受到她急于亲近之情,也就按捺着性子一一作答。
      到了第二日清晨,王氏带着曹璺去给祖父请安,曹璺在祖父屋里见到了两个男孩。一个两三岁,怯兮兮地躲在父亲身后,父亲爱怜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还不快来见见你长姐。”那小男孩却又往后躲了几分。另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由乳娘抱着。母亲一来便接过抱在怀里,哦哦地哄着,哄一会儿转头对曹璺笑着说:“那是你大弟琛儿,这是你二弟玫儿。”还招手让曹璺过去看看那襁褓里的婴孩。
      曹璺却站在原地,低下了头。想到当初祖父将她一个人扔在宫里,三年来家里未曾有一个人进宫看过她一眼,原来她还有些不解,如今看到这两个孩子,她却有些明白了。原来她在家中的地位,早已被这两个孩子取代,父母已经不需要她了,所以才不去看望她。又想到在宫里的时候,皇伯父、太后、芳哥哥、悌哥哥,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对她好……进而想到临出宫时,太后流着眼泪不舍她走的样子,曹璺心里忽然委屈起来,觉得真不该回来。这么想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沛王见了,伸手将曹璺招到身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小背膀安慰。嗣子夫妇见了,心里觉得亏待了这孩子,也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那日以后,父母亲心有亏欠,便格外照顾曹璺。特别是王氏,围在曹璺身边嘘寒问暖,所谓过犹不及,反倒让曹璺觉得刻意,显得生疏。有些时光是补不回来的。毕竟分开了三年,嗣子夫妇又有了新的孩子,纵使他们开始有心弥补,但日子久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放在曹璺身上的心思还是回到了那两个孩子身上。
      只有祖父,待她始终未变,还是像以前一样真心宠爱她。所以曹璺便与祖父亲近,与父母反倒隔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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