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养大学生》魔堕凡尘

1、梦幻

　　时值艳阳高照的下午，窗外车水马龙。
　　李真卿盘腿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盯着屏幕，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键盘。她秀气的瓜子脸上顶着一双鲜明的黑眼圈，写满了疲惫。“真糟糕，怎么把那个梦忘得一干二净了呢？”食指抵在太阳穴上，她苦恼地低声说。
　　正在恍神中的她没有发觉身后某种“不明物体”的接近。
　　“嗑啦”一声，李真卿瞪眼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电脑桌上的百事可乐，回头伸出颤颤巍巍的食指指向站在身后一脸平静的少年：“戴梓！你你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少年叹了口气。“一个小时前，我的敲门声把你吵醒，你给我开门之后一边埋怨我打扰你的睡眠，一边把我一个人晾在客厅。”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微微笑了，“这是我的不对，你从来都痛恨做梦的时候被打断。”
　　李真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算啦，本来下午也不是我固定的睡眠时间……你也知道，我一旦开始纪录梦境就做不进去任何其他事。”她盯着毫无建树的文字，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扭腰把椅子转向少年，“反正我记不起来刚才的梦了，不如你给我提供一点素材吧？”
　　“我？”少年愣愣地指着自己。“这种事，我不会……”
　　“没有什么会不会的，需要的仅仅是一点想像力而已。”李真卿以食指和拇指比划着大约半厘米的距离。“何况你让我今天下午的工作都泡了汤，写不出来就不能按时交稿，不能按时交稿就会没钱吃饭……”她惫懒的脸上浮现起威胁般的笑容，“所以，你有为了我开发你贫瘠的大脑的义务。”
　　少年举手投降。“好好……这次是什么样的故事？”
　　见他答应帮忙，李真卿耷拉的双眼猛然振奋起来：“其实只是刚刚开头而已……”
　　耐心地听罢她的解释，少年脸上浮现出异常丰富多彩的表情。
　　“两个女孩穿越到古代，改变了历史，发现某地埋藏着太古神兵，其实是万年前外星人降临地球的遗物……”他叹了口气，寻找不大会得罪李真卿的用辞：“相当……平常的故事呢。”
　　“你把这叫做平常？”李真卿咬着指甲叫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穿越’加‘玄幻’？只要我在里面加一点点后宫，一点点BL，一点点虐，几乎可以遇见到这部小说一定会红！”
　　“就算是这样吧。”少年聪明地没有反驳，“你可以把《边荒传说》和《科幻世界》还给我了吗？”
　　李真卿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是激发灵感的重要道具！”
　　你的道具不是床和食物吗？少年在心里暗忖。对于一个小说家来说，没有技巧并不算什么，致命伤是没有想像力和创新性，犹如耳聋之于音乐家。面前的这个女人便属于这不幸的一类，李真卿在现实中人云亦云循规蹈矩，他曾打算说服她放弃这一行，却惊讶地发觉李真卿居然是个作家中的贝多芬！她能记忆自己所有梦境，稍加润色便成，她的作品往往具有匪夷所思的情节和天马行空的背景。也正因为如此，李真卿没事的时候往往在睡眠中度过。而现在她说记不清做过的梦，又居然要靠武侠和科幻来寻找灵感，简直等于丢掉了赖以为生的工具，少年对此有些困惑和担忧。
　　见他不说话，李真卿瞥他一眼，闭上眼睛无所谓地说：“安啦，只是暂时性记忆障碍而已，等故事开了头，进展就顺利啦！”又咕哝了一句，“作为小说家，我不会让自己失业的！我肯定能供养你上大学的费用！无论如何不能向那个老家伙低头！”
　　少年无奈地说：“季先生只是反对你改行而已，作为一位父亲，他还是很担心你的……”还未说完，他便被李真卿狂挥着双手打断。“哈哈哈哈？你称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为我的父亲？别在我面前把这个神圣的词语与姓季的混蛋相提并论！”她忿忿地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仿佛一匹最后到达终点的赛马。“他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决定我的未来？我本来一直想学地质，他却自作主张地给我报了金融。能赚大钱当然很帅，但对于经济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想起来高考填报志愿时她把签好名字的高考志愿表到处乱放结果被那混蛋偷偷填报金融系的糗事，她就有拍桌子骂人的冲动。当然她作为回报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她让名校的志愿laisser tomber，带着积蓄躲到小城镇里努力靠笔杆子耕耘去了。
　　“如果你当初接受，就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少年语调平平地说道。
　　“一辈子干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才是我无法忍受的事。”李真卿说完，警觉地盯着少年咄咄逼人地问：“你突然说他的好话，不会是想向老家伙低头接受他的资助吧！那等于把自己的前途卖给了他，这一点你要认清楚！”
　　“无论如何我不会为他干活的。”少年向她保证。“况且，这不能算‘突然说他的好话’吧？我不是一直试图缓解你们之间的关系吗？我是你身边唯一宣传尊老爱幼的道德代表啊。”
　　李真卿怀疑地瞟他一眼，“哼，想临阵倒戈也可以，先把我这些年来给你的投资按150％的利息还来才能走人。”
　　少年又叹了口气：“你不能耐心点等到我能养活你吗？这是在杀下金蛋的母鸡。”“好吧，新一代的法拉第，你认为靠上帝掷骰子的物理学家能有多少钱赚呢？”李真卿摊手，“除非你成为第二个把技术卖给美国制造核弹的爱因斯坦。”
　　“你把物理学想得太高深了，我只打算做些实用的东西。”
　　“欸欸？”李真卿夸张地感叹道，“物理学家不是应该执着于撞击夸克的吗？”“拜托不要把你从科幻小说里面看到的东西当真好吗？”少年的脸上有些遗憾和沮丧。“那种实验是很贵的！在中国只有国家主持的项目才能做得起。”
　　“好了，开玩笑到此为止吧。现在来说说你对新小说的看法。”
　　“我认为你最好换个题材。”
　　“网络小说要那么麻烦做什么？只要吸引眼球就好了。故事不讨好的话就赚不了钱，没钱你就没法上大学。”
　　“钱不是那么重要的吧！学物理不花钱，又不是学医。”少年一针见血道，“别把我说得像吸血鬼一样。”
　　“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抱怨啊。”李真卿一脸无辜，“嫌麻烦的话就快点长大工作赚钱养活我啊……”“别这样，我不是你小说里面万能的男主角。”少年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给普通人一点发展的时间吧。”
　　李真卿的眼在被揉乱的发丝下一闪：“那敢情好，毕竟我也不是自己笔下会对养女出手的猥琐大叔。”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出书房。“我要寻找灵感去了，晚饭自己对付吧。”
　　少年当然知道她所谓的“寻找灵感”就是睡觉，“可是真卿！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已经在床上挣扎了十二个小时了。”
　　李真卿颓唐的脸从门口伸出来半边：“没有灵感的话仍然要继续挣扎下去。我肯定做梦了，可是半点也没有记下来。”她可怜兮兮地皱眉，“会不会我得了失忆病？”
　　“你只是处于低潮期罢了，记得《魔女宅急便》吧？做点其他事，换换心情，魔法会回来的。”少年走到她面前停下，俯视三十度，认真地建议道。“不如去麦当劳收银机前站上一会？扯开嗓门，活动手脚，顺便练习心算。”
　　“终于露出马脚了！自己的兼职自己做！”李真卿睁圆眼睛笑骂道。她改变主意，跑到梳妆台前一屁股坐下，开始往脸上涂涂画画。
　　“去哪里？”
　　“转换心情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腐败了，一起吃麦当劳吧！”

　　“你所谓的腐败就是来偷看我们的chef吗？”少年熟练地一手一个托盘向坐在桌前流口水的李真卿款款走来，以媲美西餐厅侍者的优雅态度把双份鱼肉汉堡和咖啡红茶轻轻放在桌上，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
　　“非也非也！在抛出诱饵之前，我要好好地欣赏一下刘迟嘏那甜甜的冷酷派头，然后再看看他是否真的安份于麦当劳分店经理。”
　　对于李真卿用“甜”来形容“冷酷”的古怪修辞，少年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我预感到他将会有麻烦。他哪里得罪你了？”
　　李真卿依然“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地殷殷猛看身材修长长相英俊、一身西装不苟言笑的刘迟嘏，语调森冷地答道：“斟荑前天看到他和老家伙的秘书在一起喝茶。”
　　少年顿了一下，“怎么回事……”
　　“斟荑不甘心分手，那天恰好去找他，以为他和有钱的新女友约会，就跟踪了过去，没想到是他与王秘书谈公事。”李真卿双手十指交握，星星眼地说道，“两个帅哥在密谈耶！多么美丽的景象！”接着表情变得狰狞：“他傍上蒙牛总裁的独生女，抛弃了斟荑，这也就罢了，说明他是伪君子配不上斟荑。可他居然不自动在我们眼前消失，反而去攀老家伙，简直是打身为斟荑好友的我巴掌！”说着，她把手指掰得“噼啪”作响。
　　“他根本不知道你和季先生的关系。”少年好心地提醒道，“况且，你们几乎还不能算是认识呢……”“那是他运气不好！”李真卿不客气地打断他。“反正我非捉弄他不可……他过来了过来了!喂你坐好别理他……哎！”不理她拼命使眼色阻止，少年站起身来，礼貌地对着走到桌旁的男人笑了笑：“您好，刘经理。”
　　相对于麦当劳里面浓浓的肉香和炸土豆的气味，刘迟嘏带过来一阵微微带着洗涤剂香味的清风，全身西装笔挺的他甚至一丝不苟地打了斜条纹的领带，英俊的脸上有着一丝疲倦，抿着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戴梓，今天有空的话来帮帮忙，一大堆人给小孩过生日，罗唐吉他们快要周转不灵了。”
　　“今天恐怕不行……”少年抱歉地说，指指沉静地手臂交叉坐在一旁的李真卿，“真卿是个大忙人，好不容易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
　　闻言，刘迟嘏仔仔细细地把李真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女朋友？很可爱的姑娘，你小子倒好运。”
　　戴梓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随即努力地挤出笑容：“不是，她是我的监护人李真卿，您见过的。”
　　刘迟嘏半点尴尬的表情也没有，恍然大悟地向李真卿伸出手：“是李小姐啊！一个月不见，漂亮得我快认不出来了！”
　　“我只是资助学费而已。戴梓多亏您照顾了，一直没有机会互相了解真是遗憾呢。”李真卿笑眯眯地和他握手，双方都只是轻轻碰触一下，十足敷衍。
　　“李小姐在哪里高就？保养得这么好，不会是从事美容业吧？”
　　李真卿笑得花枝乱颤，摇摇头说道：“猜错啰！我是小说作家。”
　　刘迟嘏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作家？”
　　“对，小女子才学浅薄，不过刘经理或许凑巧读过一两本……”“虽然只是自娱，不过真卿的作品可是很受欢迎的哦！版税都可以养活我们两个了。”少年打断她，自顾自地说起来。“她当初像我一样大的时候就已经独立，有季殊之那么有钱的老爹却自己养活自己，真是了不起！”
　　“戴梓！你怎么……怎么可以说出来呢！”李真卿慌慌张张地叫道。
　　少年倒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一激动就忘了……”
　　刘迟嘏一愣，微微皱眉。“你们说的不会是融威集团的总裁季殊之吧？”
　　“经理也知道他啊？一般人甚至听都没听过呢。”少年肯定地点点头。
　　“在某些领域，他非常有名。”刘迟嘏避重就轻地说，“不过据闻他一直都是单身，我不知道他还有子女。”他询问地看向懒懒地喝咖啡的李真卿。她放下纸杯叹了口气：“是啦是啦，我不是他的亲生子女，印尼海啸的时候我成了孤儿，是他收养了我。八年了！不过我可不是他的娇娇女，八年来从没有一件事让他顺心过。甚至我独自离开的时候他也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想，他并不重视我，只是想养个孩子来玩玩罢了。”把头别向一边，李真卿的目光变得冷漠。
　　少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别钻牛角尖了，世界上像我这么乖巧又能干的孩子可是稀世奇珍呢！孩子反抗父母最正常不过，季先生只是想耐心等待你的心理断奶期过去再和好罢了。”不幸的是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是没有断奶，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我的看法并不是这样，季先生非常重视李小姐。”之前默不作声的刘迟嘏低声说道。李真卿一惊之下转头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刘迟嘏手支下颌，幽深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小姐之所以没有发觉，是因为季先生爱孩子的方式和大多数父母不同。他不是那种溺爱子女的人，他关心的是孩子的发展。你想要独立，而他认为这样对你的将来有好处，所以不加干涉。戴梓说得没错，他的确在等待，等待你翅膀长硬之后理解他的用心。”他笑了笑，“否则以季先生的能力，阻止你令开炉灶的方法多得是。说句不好听的话：假如他不拿你当回事，大可不顾你的感受硬派你去做不想做的事。”他撇撇嘴。“例如把你嫁给某个财团的少爷。”
　　李真卿愣愣地看着他，无意识地点点头。“呃……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时间会解开一切疑问，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不需要为此劳神，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肯定不会愿意嫁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纨袴子弟吧？”刘迟嘏严肃的神情解冻，微笑道，“何况你已经有了出色的事业，我想你们父女和好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了。”
　　“经理认识季先生对不对？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少年插嘴道，眼睛眯了起来。“我只知道他是金融大亨，原来他在餐饮业也有所涉足么？”
　　“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在社会上混得久了，就会听说一些事、认识几个人而已。”刘迟嘏抿起嘴唇，向椅背上靠去。“过几年之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少年眨眨眼睛，微微倾前，“可是，我担心经理或许有改行的想法，那样我就会失业了，这么好的兼职可是很难找的。”
　　刘迟嘏眼睛溜到李真卿身上片刻，又转向戴梓，微笑道：“不用紧张，即使失业了也不要紧，真卿小姐肯定供得起你，我也能稍尽绵薄之力。”
　　少年的神情倏地阴沉下来，正要开口反击，忽然给一个汉堡塞住了嘴巴。“再不吃就要凉了。”李真卿若无其事地看着少年边咳边一气把红茶灌进嘴里，笑眯眯地说。
　　刘迟嘏恰到好处地站起来：“对不起，都是我只顾着聊天，你们慢慢吃吧，店里还有不少事。”说罢，他大有深意地看了戴梓一眼，洒然走向柜台去了。

　　“你尽会坏事，真是的！”李真卿抱着装满炸鸡腿的巨型纸袋，边走边向拎着一大堆薯条慢条斯理地走路的戴梓抱怨道：“突然就把我和老家伙的关系抖出来，你唯恐他不知道嘛！这样显得很着痕迹的耶！而且，你干嘛要和他斗嘴呢？好好的气氛差点被你搞砸了！喂！我看不见你，你就不能走快点吗？”
　　“如果你把刘迟嘏送的那该死的鸡腿放低点，就能毫不费力地看到我了。”戴梓没好气地说，“你被他迷住了吗？什么气氛不气氛，我不认为有电灯炮在的地方会有花前月下。”
　　“当然有！”李真卿“哗”地一下把纸袋托在手上，露出脑袋得意洋洋地看着少年，“你没看他已经向我献殷勤了么？虽然你捣乱地提起老家伙，不过他应该没有把我当作炫耀家世的浅薄女人。”
　　“我知道，你想瞒着他一段时间再抖出真相。”戴梓扬了扬眉，“可是别忘了男人都喜欢小鸟依人的女人，在季先生的腰缠万贯之下独自生活的你就更显得楚楚可怜，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李真卿凶巴巴地反驳：“我这叫自食其力！”她吐了口气道，“所以，我马上装出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相啊！自夸只会引人反感，让他自己得出我很受老家伙疼爱的结论，才会使他更确信我的利用价值。哼哼！我和蒙牛总裁的女儿可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你和他几乎吵起来，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走人的。”
　　“你这就错了，我对他不客气是帮你的手段。”戴梓瞪她一眼。李真卿“哦”了一声，拖长音调道：“这又是从何说起呀？”
　　戴梓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女人越难到手，男人就越有兴趣。我摆明反感他对你献殷勤，他就会更急于得到你来表现自己的能耐，然后借此打击我。”“不对不对！应该是表现自己的能耐来打击你，借此得到我！”李真卿立刻反驳道。
　　“随你怎么说。”戴梓耸耸肩，“反正，我今晚已经尽力了。”
　　李真卿无言地看他半晌，“那么……合作无间！”
　　两个人在路灯的微光里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李真卿突然开口说：“他经常说冷笑话吗？”
　　“谁？”戴梓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哦，chef吗？他平时还算可亲，但为人缺乏幽默感。他说出来的玩笑话都不可笑，某种程度上说挺令人同情的……”他略带遗憾地说。
　　李真卿被他逗笑了：“说得对，不过有时候没有幽默感本身也会成为引人发笑的材料……”“对于幽默感过剩的人或许的确如此。”戴梓无奈地说。
　　李真卿哈哈一笑带过，随即渐渐收敛笑容，苦恼地说：“你怎么看他关于老家伙的观点？他说的有道理，可我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的看法。那时我存心把我和老家伙的关系往坏里说，虽然是夸张了一点，但也都是真的。虽然从来没有当着老家伙的面说过‘你不是我爸爸’这种话，可我潜意识里还是不能接受他的做法。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他却仍然认为老家伙是真的把我当女儿的。他，一个外人，仅仅凭我的几句话，怎么就能那样认为？他怎么就能那么轻易地说出老家伙重视我这句话？”她用力眨眨眼睛，向戴梓挤出微笑。“可是他说完之后的一小会儿我的确相信了那些话……我对老家伙可能算是有点意义的。”
　　他们走到灯火稀疏的街区，仅有路灯昏暗的光线勉强照明。
　　戴梓望着天空好一会儿，李真卿几乎以为他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准备叫他时，他忽然开口，仍旧以望进灵魂深处般的专注望着夜空：“你喜欢这些星星吗？”
　　李真卿对他飞来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然停步陪他一起抬头仰望，长长出了一口气。“喜欢，小时候很爱看，那时候城市里还没有这么多人造光源，星星像钻石一样亮。不过后来……事情太多，就渐渐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看了。戴梓，等你终于对头顶的星空视而不见时，就说明你长大了。”她摸摸戴梓的短发，笑得很无奈。
　　戴梓拿开她的手，仍然握在手里，低声说：“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只会对你说天好蓝云好白的蠢话吗？”他的眼睛在星光下异常闪亮，“就像我，不论有多么喜欢那些星星，我都没办法跨越几百几千光年的距离告诉它们，它们也不会知道。可是，即使它们对此毫无察觉，也仍旧会燃烧自己，走向衰老。我们，和它们，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他重新抬头，笑笑说道。
　　李真卿定定地看着他，被戴梓握住的手渐渐收紧：“没错，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会走进他的世界……”“你要走的路和他没有关系，不论他爱你，或不爱你，都一样。”戴梓轻声说。
　　他们沉默着手牵手站了好久，戴梓感到李真卿正试图把手抽回去。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松开手。“是时候回去了吧。”手里一下子空了的同时，他却被满满地抱住。
　　“小子你好讨厌啦，突然变得这么感性，搞得我也感伤起来了呢！”带着些许鼻音，李真卿又把他抱紧少许，嚷道。“星星还是树枝都让他见鬼去吧！反正我总要写我的小说的！”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得模糊不清。“反正我要拼命赚钱……我还要供你上大学呢……”
　　“是是，我是个小吸血鬼，非常抱歉啊！”戴梓忍住笑意，说。

　　清晨，戴梓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突然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李真卿像一阵风一样卷进了厨房，所经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只拖鞋掉在卧室门口，一只袜子落在走廊上，上身胡乱套了一件背心，文胸右边的肩带耷拉在手臂上……“我终于记得梦了！我的灵感！我的灵感回来了！”她一边叫一边在厨房里转圈，“哈哈哈……”好不容易停下来，她一把抓住戴梓的手臂，激动地说：“神奇吧！我梦见我和你，我们两个，还有麦当劳的chef！我还抱了你呢！真不可思议，我足有快两年没有抱过你了！”
　　戴梓手里拿着铲子，愣愣地盯着她，直到平底锅里的煎蛋开始爆炸。

　　时间时间你快点跑
　　小树想要早日抽芽
　　孩童已不满足于玩耍
　　他想要快点快点长大
　　他想要离开家
　　离开父母的叮咛和牵挂
　　然后
　　当有一天遇见了她
　　直到这一天遇见了她
　　他才明白
　　离开家是为了寻找另一个家

　　戴梓：质量过大会导致周围空间扭曲，所以减肥是有其物理学意义的。
　　李真卿：版权所有，违者必究。
　　刘迟嘏：面带微笑地向顾客问好，与附赠一杯200ml的饮品，其效果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