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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Act XV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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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場,顧名思義,是訓練的地方,可是此刻位於訓練場的一個偏僻隱蔽的角落、接近聖域外圍的位置,那層層疊疊的林木之後的一片空地,很是熱鬧,一群人正在一一聚餐,而提出這個建議的,除了不知死活、總愛異想天開的晴天之外,還可以有誰,這一次聚餐的原因,一來是為了慶祝雷古魯斯終於取得聖衣、成為黄金聖鬥士,二來可以乘機聚一聚、放鬆一下。
反正距離晴天搬來羅德里奧村已經過了一年了,一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一一自從那一次遇到杳馬後,生活就一直平靜而有條不紊地進行中,依然是不時的大病小病,莉拉也回復隔三岔五就跑出去遠遊的習慣(一開始莉拉是有些不放心就此丢下她的,但晴天保證會照顧好自己,而且對莉拉說應該過自己喜歡的生活,當時女人感動得又擁抱了她一下,此後也經常寄一些禮物回來);閒時晴天也會看看書,而她是看了一陣子後才知道那些都是薩莎從水瓶宮的圖書館借回來再借給她的;再不然的就是薩莎來探望自己,或者是自己去訓練場找她。
不過大部分情況之下,只要情況許可,都是她去訓練場找薩莎的,於是基本上所有黃金聖鬥士都是見過了,有幾個已經特別熟稔了,於是有一些朋友都是因為在訓練場遛達多了而結交回來的,譬如雷古魯斯是因為自己經常去找薩莎而認識的,在訓練場等待薩莎,絕對會有至少一個黃金聖鬥士陪伴女神左右,而這個人多半都是射手座的希緒弗斯,而他的身邊很多時候都是帶著雷古魯斯的,來往次數多了,再加上對方本身就是一個熱情開朗的少年,很快就已經很要好了。
屈指一算,算是比較熟悉的還有其他的幾個人,至於其他見面不多的,其實基本上也知道她的存在,要數最為經典的絕對是在訓練場和處女座不期而遇的那一次,「啊,是那個當眾揭露教皇大人的過去的、那個女神的朋友嗎?你好。」擦身而過之際輕聲地說完,接著就揚長而去,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看著那金髮男人的背影欲哭無淚,原來自己的豐功偉業已經傳遍十二宮了。
那麼……話說,那個第一個遇見的黃金聖鬥士、不斷地出手相助、照顧有加、所欠的恩情無論是花上一輩子或者是以身相許也還不完——和阿斯普洛斯關係如何?
一般。
正常。
很好。
真的別想太多了,即是代表晴天已經對每次遇上他就好像在他面前丟臉的可悲命運徹底認命了,有時候被他解救、有時候根本是被他看笑話、總是給他帶來麻煩似的,她也學會接受現實了,關係不鹹不淡的。
不過和德弗特洛斯的關係又是另外一回事,偶爾也不時碰見,畢竟她經常在訓練場遊蕩,不時也說上幾句話,然後就是她不自覺、非常詭異地把話題繞回到阿斯普洛斯身上,最後就是一定會從德弗特洛斯身上收到令她不明所以的複雜眼神,而她自己和德弗特洛斯的來往,或多或少也是得了某兄長的默許,因為有一次,他們兩個正說得興起的時候,阿斯普洛斯突然出現,見著他們兩個,都依然泰然自若的樣子。
總之,這一年的日子還算過得去,正常又平靜。
坐在樹蔭之下,晴天看了看放在鋪展在地上的方巾上的各式食物:水果、麵包、芝士、煙肉、蛋糕、餅乾……不禁慶幸自己帶來的食物還算多,再一邊慢慢地吃著手中的蜂蜜千層派。
說起來她原本是想去野餐的,並不是在訓練場的聚餐、而是去附近的山野遊玩的、最好還有溪澗在鄰近的那一種,無奈話一出口就被認識多年、一起長大的薩莎和現在已經很了解她的雷古魯斯一同反對,反對理由:地方偏遠、危險、體力不支……還是她的身體問題……所以就退而求其次,跑來訓練場放鬆一下了,順道邀請了其他人,然後再有其他碰巧路過的加入。
到了現在已經是一個熱鬧非凡的局面了,由一開始只有他們三個,到了最後,馬尼戈特、卡路迪亞、笛捷爾、史昂、童虎、阿魯迪巴也在了、超過一半的黃金聖鬥士也在場了,很隆重……話說不用守宮嗎?算了,這真的不是重點。
晴天悠閒地支腮,感慨了一下這一年的生活過得太快了,只是不知道像現在這樣的平靜生活還可以維持多久……很難說……畢竟距離聖戰又近了一年……心不在焉之際,忽然一個紅彤彤的物體就出現在自己眼前晃了一晃。
「蘋果,快吃吧。」
「薩莎,你知道的,我最討厭的是蘋果。」沉默了一下,她慢悠悠地開口,夕陽一樣的眸子眨巴眨巴的無辜樣子。有甚麼奇怪呢?人總有自己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
「晴天,挑食不是好習慣!」不得不說,薩莎越來越有女神威嚴了,翠綠色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單手扠腰就瞪著她,而晴天正猶豫之間,其他人又是一陣七嘴八舌。
「有東西吃就別囉唆。」滿嘴都是食物的馬尼戈特。
「蘋果不知有多好!」啃著蘋果的卡路迪亞。
「晴天,蘋果很有營養,對你身體有益。」乾脆把蘋果推到她面前的雷古魯斯。
四周沒有說話的人,也明顯是一副不認同的目光看著她,終於投降的她納悶地接過,閉上眼睛才緩緩張嘴……只是可以別擺出一副上斷頭台行刑的表情好嗎!?
好不容易把最討厭的水果解決掉了,晴天連忙就扭頭拿起甜點繼續吃,百無聊賴的時候,薩莎扭頭就開始和她聊天了,然後說著說著,薩莎就突然問了一句。
「晴天,你有沒有甚麼願望?」
願望?一種虛無縹緲、毫不真實、又美麗無比,可是依然令很多人抱有希望的東西,有了願望,就有了堅持走下去的動力和希冀,人生也會快樂一點——不過大多時候都是、最後也很難實現的一場空。
薩莎,應該是希望盡好自己身為女神的責任、守護好大地,也許再加上一個……四個人的團聚,就像小時候那樣平靜美好的日子……
那麼晴天自己呢?希望各位都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過一些幸福快樂的日子……可是,這些話怎麼可以說出口?換來的只會是一陣的傷心和黯然……這是不可能而又渺茫的奢望。
不願破壞這一種難得輕鬆愉快的氣氛,她強自提起精神,也不願掃了薩莎的興致,努力地想著應該怎樣回答,她即使再沒有大志也不會到無欲無求的地步,願望當然是有的,希望自己可以健健康康地繼續生活下去、下個月別再生病了、想再多吃一遍那甜膩得很的水果蜜餞、買一個合自己心意的手鐲(挑來挑去都看不上眼,沒有一個跟她新做的裙子相襯)等等的小小願望。
充滿少女心思的願望——真是太失敗了,你教她怎樣可以在一群以守護大地的愛和平、目標和情操都非常高尚的眾多人面前說出口?丟臉、絕對會丟臉成為他們一輩子的笑柄的,因此她很努力地細想一些平凡、又正常、不太驚世駭俗、又比較偉大的願望……對了,像她這個年紀、村裡面的普遍的女孩都有甚麼願望……靈機一動、有了!
「將來找到自己的心上人,然後和他結婚,過上一些幸福美滿的生活。」沒有再多想就啃著餅乾開口了,只是話音剛落,周圍的氣氛好像……當下安靜了很多,良久,微風溫柔地拂過樹梢。
「原來這就是晴天的願望。」紫髮女孩若有所思地點頭,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又激動地拉住了她的手,微微一頓想了一想,「那晴天你有甚麼對象嗎?條件是甚麼?」
四面八方的視線一下子又集中過來,晴天淡定地開口了。
「還沒想過。」
真是有夠意外的答案,這方面想也不曾想過就說想要嫁人了!還真兒戲!但她表示……反正都說了是隨口說說而已,這是她唯一可以想出來的回答,別那麼認真好嗎……不過此刻的薩莎沒有察覺,她只是很興奮地再握緊了好友的手。
「如果你將來有了心儀的對象,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參詳一下的!」
「……謝謝……」總覺得有點壓力。
「那你想要一個怎樣的婚禮?」越想越雀躍了,沒想到這竟然就是晴天的願望,既然亞倫哥哥和天馬都不在這裡,自己就一定要好好照顧晴天!不論將來是誰想把晴天帶走,都絕對不可以由一些壞人或者騙子害晴天傷心了。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彷彿燃起來的薩莎,再看了看四周神色自若的眾人,覺得應該是自己多心了,才硬著頭皮、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對象也沒有就那麼快說婚禮應該怎麼舉辦才好?會不會跳了很多步驟?不過嗎……婚禮嘛……「我覺得……浪漫一點比較好,最好是在一個繁星閃爍的夜晚,在海邊、面向深藍的大海,在沙灘上舉行婚禮,邀請自己的親朋好友前來見證祝福,如果可以由哥哥親自把我領到那個人面前就更加好了,啊,如果亞倫可以來的話,一定要他畫下那些美好幸福的一刻留作紀念……如果薩莎也可以幫忙就好了……諸如此類吧。」
「晴天,將來你結婚了,我一定會幫忙的。」也許現在開始準備嫁妝也差不多了?認真沉思……是應該多準備一些黃金打造的貴氣逼人的首飾、還是由純白渾圓的珍珠製成的婉約飾品……
「你真的沒有想過嗎?你認識的人也不少啊,聖域的和羅德里奧村裡面,當中就沒有一個人比較接近你的要的條件?或者是當中有些人的特質會符合的!」看了一看還在思索的薩莎,心想暫時也不好打擾她,雷古魯斯很熱心地插話了。
條件嗎……
在她有困難的時候,會好像騎士一樣前來解救自己,那怕他只不過是碰巧路過、看著她的情況覺得不太順眼而順手幫了她而已;看見她失態,依然可以神色自若,溫和地以他獨有的方式安慰她;不論處理甚麼問題都一派遊刃有餘的樣子,總是那麼的自信,彷彿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辦不到的事情;為了自己的目標,可以不斷努力地磨練自己,從小到大,幾乎沒有放慢自己的腳步,擁有豐富的知識和強大的力量,一直一直地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看來甚麼也不在乎、看不起很多的事情,實際上內心深處也是一個溫柔的人。
可以讓她安心、依靠的……沒由來地,腦海就逐漸浮現了一張熟悉不已的臉,站在宮殿前面的男人……深藍色的長髮迎風飛揚,俊美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溫和的笑容,陽光之下,整個人耀眼卻又教人移不開視線。
十二歲的少女晴天已經失神地安靜坐了一會兒,看起來是在認真思考,片刻,微微低下頭來,若有所思地低喃出聲,她的聲音真的很輕,但足已令——全部的人都已經聽得一清二楚。
「……阿斯普洛斯……」
大驚、錯愕——她怎麼就忽然提起雙子座了!?不對勁、不對勁……她此刻的表情很有問題……眾所周知,他的確是幫過她好幾次了,而且他對她、好像也有點越來越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難道她就因此……不會吧……
集中在她身上的眼神越來越詭異、越來越詭異……晴天猛然回過神來,看見四周的眼神,竟然連薩莎也一臉驚訝地看著她,驟然意識到自己剛才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造成的誤會,臉一紅,急忙擺了擺手。
「不、不是這樣子的,你們別誤會……」
可惜世上的事情總是越描越黑,不解釋還好,但一解釋之下,再加上當事人那蒼白的臉上浮現的可疑又明顯的紅暈,那結結巴巴又不知所措的語調,實在是很容易就令人產生誤會。
「喂!小丫頭,你不會是真的喜歡阿斯普洛斯他吧!?」眼睛瞬間瞪大了,卡路迪亞覺得自己好像又聽到了一些了不起的八卦,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蘋果就笑著湊近一副等著她開口的模樣。
「我的條件也不錯,怎麼就不考慮一下我呢?」這種時候,馬尼戈特依然是那麼愛開玩笑,彷彿是和某個人一唱一和地調侃著不知怎樣為自己辯解的可憐少女。
「別胡說八道!我剛才只不過是看見他經過了,才——不說了,他應該還在附近,我去問他來不來!」晴天紅著臉惱羞成怒地站起來,急忙就小跑離開,把後面的各個聲音都拋下了。
「等等——他也不會來的。」原本想抬手拉住她的馬尼戈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只覺這下玩笑好像開大了,她剛才不會是急得快要哭出來吧,糟糕,背後那瞪著他的視線應該不會是來自他親愛的雅典娜女神吧。
「說她幾句就臉紅了,臉皮真薄。」眼見少女竟然就這樣落荒而逃,卡路迪亞沒趣地把注意力繼續放回手中的蘋果,咔嚓吓嚓的聲音不知為甚麼在這格外寧靜的時刻特別的刺耳,坐在他旁邊的笛捷爾好像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半晌,輕輕地推了推眼鏡,才淡然從書中抬頭拋出一句「厚臉皮的有甚麼資格去說別人。」成功令對方安靜下來。
「她該不會真的是——」眼見原本歡樂悠閒的聚餐演變成這樣子,還是良好少年的史昂疑惑地望向好友,卻見童虎只是搖了搖頭來,看來是至今還沒遇過這樣直白的戀愛事情而一下子變得有些無所適從。
「不是連你也跟著他們一起鬧吧?」向來憨厚的哈斯加特皺了皺眉頭,好像不著痕跡地往少女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看,再憶及她根本就是念念不忘的那個人,不期然地莫名只覺得擔憂。
*
晴天努力小跑著,慶幸阿斯普洛斯此刻只是如散步一樣走著,撥開草叢,看見前方那身穿金色鎧甲的高大背影,已經有些倦意和洩氣的眼眸當下一亮,彷彿是在一堆死灰中重新燃起的溫暖而明亮的火光。
「請等一等!」
「是你嗎?有甚麼事?」聞言停下腳步,微一轉身,看起來對於有人突然喊住自己絲毫不感到意外,深藍的長髮隨著這轉身的動作在肩膀滑過,俊美的臉龐上依然是恰到好處、溫和有禮的笑容。
她有些不自在地輕拍了一下自己蒼白的臉,發現自己加速的心跳依然沒有回復正常的打算,心想這可能是因為自己剛才一路跑過來的關係——身體還是一如以往的差。
「我們在那邊小聚,你來嗎?」
「不用了,我還有事要辦。」雖然早就察覺她在背後一直跟著自己、也沒有多理會,但沒有想到她這樣堅持竟然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聚餐?他們可真是閒著沒事幹。
「哦……是這樣嗎?」眼眸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淺淺的、難以遏止的失望,低下頭看著地上的碎石子。
那怕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是心裡都是有些失落……為甚麼會有這種感覺……她明明知道以他的性格根本就是對這些事情不屑一顧的,說不定現在還在心裡鄙視她……
想了一想,晴天抬頭小心翼翼地看著阿斯普洛斯,怯怯地低聲說道,小手不自覺地絞擰著自己的裙子,栗棕色的筆直長髮微微隨風飛舞,輕輕地拂過她那隨著時日漸長而越發精緻的容顏。「那麼,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些食物給你拿回去?」
「真的不用了。」深藍色長髮的男人挑了挑眉,雙手抱臂平靜拒絕,波瀾不驚的語調令她微微一怔,禁不住又要失落地垂下頭來,果然是這樣啊……意料之中的再次拒絕,心裡又是一陣莫名的難過,彷彿有甚麼東西在啃蝕著她的心——突然只覺得有點痛。
儘管彼此是認識的,可是奇怪的是,不知道為何時間漸久,晴天覺得有時候只要跟他獨處,自己的感覺越來越奇怪了……每一次見到他都格外欣喜、有點雀躍而興奮,但到了真正相處的時候,又有點尷尬了……他對自己……一直都是這樣客套……罷了罷了,怎樣想也想不明白,打起精神就好了——帶來的食物是很多,反正她早就打算拿去派給其他人的,不拿給他好像有點可惜。
「那麼……拿給德弗特洛斯也好。」
她微微垂下眼睛不敢去看他的表情,這害怕而又期待的感情帶來痛苦的矛盾和折磨一點一點地啃蝕著她的心,在這良久的安靜之中,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依舊平穩。
「我在這裡等你。」
少女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似是不敢相信他剛才所說,眼角眉梢也變得柔和,嘴角微微上翹,語調輕快而急促地拋下一句就轉身折返,髮絲和裙子擺動飛舞的身姿猶如是那翩躚而過的俏麗蝴蝶,眨眼之間就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
「你在這裡等我!不要走開啊!我很快就回來!記得別走開!阿斯普洛斯!」
甜美的嗓音消失了好半晌,他看著她漸遠的纖細的身影,頗感無奈地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她果然還是一個孩子,那麼單純——雖然就外表而言,已經開始長大了。
她一時三刻,應該沒有那麼快就回來了,找一下弟弟好了。
『你之前又見過那個叫晴天的小丫頭,德弗特洛斯。』
『哥哥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後不會再見她。』雖然見到她的機會算不上很多,可是每一次也聊得挺開心的,另一方面,又可以藉機了解一下那未解的花紋之迷(儘管至今依然沒解)——如果哥哥不喜歡他們來往的話,還是不見為妙。
『不是。』弟弟的語氣又變得小心謹慎起來,令阿斯普洛斯有些無奈,難得那一個單純的孩子和弟弟相處得那麼好,他可不想去阻止,『那個丫頭在搞聚餐,拉住我去,我沒答應。』
『我之前也有聽她提起,她很興奮,想必她現在是很開心吧。』記得當時她說起的時候,就是略為失落地問他阿斯普洛斯是不是不會來了,德弗特洛斯至今還記得她當時的表情。
『那麼她明顯也沒有把你這個朋友忘掉,還記得給你留一份。』
『代我謝謝她。』
『放心,我會的。』
良久,晴天提著一個籃子急急忙忙地小跑回來,籃子裡面的東西很多,應有盡有,裝得滿滿的,而且還要是雙人分量的。她小心地扶正了幾乎要掉出來的葡萄,抬頭看了看他,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
似曾相識的情景,去年的時候自己也是提著一個籃子要送給他,不過最後都是因為自己的膽怯沒有親自交到他手中,而是找上德弗特洛斯轉贈了,那現在是不是代表自己……終於多了一點勇氣……這一次竟然可以直接送給他,不但緊張又興奮,那一種無與倫比的期待和滿足,應該是她今天最開心的時刻——原來這就是可以把禮物親自送給他的感覺,心跳好像依然沒有平伏下來,好像越來越快了。
「這個……請收下吧。」
手心有些汗濕,指尖有些不自然地動了一下,臉頰上的紅暈猶如晚霞一樣美麗,夕陽似的眸子依然有些不敢對上那一雙深藍色的深邃眼睛,剛才自己折返回去的時候,少不免又被他們調侃一番和接受戲謔的眼神洗禮,結果又是造成她一次的落荒而逃。但現在靜下心來,她覺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了。
明明沒有做甚麼虧心事……而且他們只是開玩笑起哄而已……自己剛才幹嘛要明顯是一副心虛的樣子,這反應擺著就是讓他們看笑話了!為甚麼自己的心中竟然……好像有一種……一下子被人揭穿了心事的感覺……真是奇怪……自己對他明明跟其他人一樣,她還是那樣一視同仁啊。
疑惑了一下,又很快把問題拋諸腦後了,一般想多了、怎樣努力去想也想不明白的事,還是不要再多想,免得自己最近抑鬱成疾,她絕對是很愛惜自己的身心健康,於是重點又重新回到要把籃子交到他手中一事上。
對方低聲道謝,她看了看阿斯普洛斯的微笑,眼神又開始不自然地游移,少女的眼簾低垂,微一低頭,栗棕色的筆直長髮輕輕地垂落,看起來一副安靜而嬌羞的樣子,和一年前的她有些相似而又有些不同,在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難以形容的奇妙感覺,只是他瞥了一眼,就沒有再理會。「我先告辭了。」
晴天仍然沒反應過來,就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離開,白色的披風俐落地劃過半空,那在眼前一晃而過的金色的色澤竟然令她莫名覺得溫暖,至於那熟悉的深藍更是一如以往美得令人屏息……看見其他的聖衣,都沒有這種古怪的想法和感覺……不過都不及他頭髮和眼睛的色澤好看。
她失神地想著,突然腦海中飛快地掠過了甚麼,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伸手抓住他的披風,「等一下,阿斯普洛斯。」
「怎麼了?」
阿斯普洛斯微微回頭,只看到她那素白的小手緊緊地拉住他的披風,指節也有些發白,不自覺地又拉扯了一下,多了幾道褶痕,卻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又遲遲沒有開口。深藍色長髮的男人不解地皺起眉頭,她頓時覺得他的臉色不太好,怯怯地鬆開了手,暗罵自己怎麼又犯傻一時衝動之下就拉住了他,咬了一咬下唇,最後終於鼓起勇氣輕聲說道。
「如果……以後有甚麼謠言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一個字也不要相信。」
萬一他們到處胡說八道怎麼辦?特別是馬尼戈特和卡路迪亞,總覺得……不太可靠——其實看看去年教皇和莉拉的事,竟然在她剛把故事說完的時候,其他人就馬上知道了,這真的守不住秘密、傳播速度又快……真怕他們會對阿斯普洛斯胡說甚麼了。那就真的是一團糟了,那時候他要是真的以為她喜歡他了,日後見面不就很尷尬?不可以這樣的!在謠言出現前趕緊澄清不就好了嗎?
「甚麼謠言?」阿斯普洛斯饒有趣味注視著她,卻見那嬌小可愛的少女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罕有地給了足夠的耐性等待著她冷靜下來把思緒整理好。
他真的問了!?失策、真是失策……自己做事前為甚麼就不深思熟慮一下!?這下子,不就是她自己親口把一些亂七八糟、根本不是事實的事情告訴他了。現在把自己推入一個更加尷尬的境地,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那就是……說、說我喜歡你、你的謠言……」軟軟糯糯的甜美聲音已經小得快要聽不見了,少女的頭低得很,長髮如瀑布一樣傾瀉下來,柔軟的髮絲遮住了她臉上窘迫的表情,一副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的樣子。
聽了她這一留說話,再看了看她的反應,一秒鐘的愕然過後,不禁啞然失笑,虧他剛才還在想她已經長大了一點,其實她一點兒也沒有變,還是那樣的……和從前那樣的莫名其妙、出乎意料,總是冒冒失失地幹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卻又令人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的事情。
——不過不討厭。
——不過這就是她的可愛之處。
想到了弟弟對她的評價,內心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像是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那樣,輕輕把手放在她頭上拍了一拍,指尖之間那順滑而柔軟的觸感似是絲綢那樣,「我不知道這些謠言從何而來,不過既然是謠言,可信性就很低了,我怎麼可能相信?你別擔心太多。」
她喜歡他?雖然是開始長大了、但對於感情還是懵懵懂懂的女孩哪裡有可能懂得愛是甚麼?因此一定是有人對她說甚麼了,十有八九就是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就愛生事的傢伙,而且她那麼擔心也是正常的,畢竟女孩子將來也是要嫁人的,對自己的名譽緊張一點,也不是甚麼奇聞異事,怪不得她這樣緊張又不安,竟然就是為了這些事。
分析了一下她的行為和反應,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阿斯普洛斯了然地開口,算是安撫了她,「別去在意這些謠言。」
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剛想再次轉身離去,視線不經意地一瞥,這才發現少女的手臂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在她那白晢的肌膚映襯之下,不知為何在他看來好像顯得格外的刺眼,是跑過來的時候擦傷了嗎?真是大意——這一點她就真的一點也沒有改變,都不多注意一下,用得著那麼趕急嗎?他可不會就此跑開了,怎麼就那樣對自己沒信心?
「你的手帕。」
晴天一愣,只見到眉頭深鎖的男人微微俯身把手伸到她面前,幾綹深藍色的長髮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彷彿有甚麼東西直接地拂過了她內心深處的心湖,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大手修長得很,處處透著力量,單看那些經歷長年累月的刻苦訓練所留下的痕跡,就知道他有多努力,那是當然的,他是誰?他可是阿斯普洛斯,而且,她依然不懂他在想甚麼……經常都是那樣捉摸不定,無法猜透……他又怎麼可能被她一個普通又平凡的女孩看穿?
阿斯普洛斯位於最榮耀、最巔峰的位置……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沒由來就是一陣淡淡的失落,她怔怔地抬頭,眼神很是迷茫,幾乎要錯過他說的話,直到他不厭其煩地提醒她、她的手流血了,她才驟然回過神來。
「我自己回去會處理的。」少女飛快地把手藏在背後,不知為何,傷口明明不大,她竟然覺得比剛才更加痛了。
「不用麻煩了。手帕。」見她那麼堅持又任性起來,終於擺出了一副不容拒絕的口吻令她乖乖聽話,這傷口即使是回去也要找人幫忙包紮的,現在順道就好了。
半晌,誰也沒有再多的言語,她遞上自己的手帕之後,只是出神地看著他微微俯身、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在那傷口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與此同時,森林的另一端。
華麗的大紅裙擺無聲地拂過那林間隱密的小徑,美豔的女人停下腳步,指間緩緩穿過深棕色的波浪卷髮梳理了一下,再看著前方不遠處的那個白色長髮的男人,唇邊才泛起了一抹絕美又極淡的笑容,一如當年。
「我們談一談吧——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