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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Act XXII ...

  •   溫暖又懶洋洋的季節。

      秋日那種微醺的色澤悄悄降臨,夏日的朝氣和活力不知不覺之間已經睡去,等到人們回過神來之際,落葉已經連同陽光一同跳躍在秋風之中,紅如夕陽,又像少女那恰如豐收節上成熟紅蘋果的臉頰,令人禁不住想一口咬上去……更多的,也許是像那小姑娘的眼眸。於是看着紅楓和栗子的時候,阿斯普洛斯不知想起了甚麼,心情不錯地勾了勾嘴角。

      至於在山上一連三天的溫泉合宿,更加令他的心情好極了。雖則他是作為同行老師前往,需要和德弗特洛斯、希緒弗斯一起負責照顧學生,但是一想到有三天時間可以好好放鬆,再看着晴天每天興奮又雀躍的表現,即使她在課堂上不時走神,他也隨她了,還難得地減輕了她課業上的負擔,只為了令她可以盡興。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覺得那三天的安排絕對是完美。

      第一晚有試膽大會,第二天下午是燒烤,晚上則是篝火晚會,其他的時間則是給他們自由活動或者泡泡溫泉。她還已經想好怎樣玩了,試膽大會結束後,就和薩莎他們在房裡玩百鬼燈說說恐怖故事,第二天則睡到自然醒,然後去採集栗子和蕃薯,當然,燒烤的重頭戲——棉花糖,她會帶上好幾包的,畢竟在晚上的篝火晚會前,要填飽肚子才可以盡興。

      當天出發到目的地的兩個小時車程,她刻意用來睡覺休息,到達旅館後吃過午餐,就勤快整理行李,然後在旅館附近悠栽悠栽探索一下,就回到房間拆開一包薯片,懶洋洋地跟同房的薩莎、安露和珂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等待六點的晚餐過後,七點半開始的試膽大會。

      地點是山上廢棄的神社,聽說裡面曾經住了一位出逃的巫女和她私奔的情人,最後卻意外死於一場大火,但一直也陰魂不散,即使神社重建了,偶爾也還是聽到她的哭泣,或者聞到燒焦的味道,更有人聲稱看過那一位巫女在附近徘徊不去,只為了可以再見自己的戀人一面。

      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晴天幾乎是下意識地望向了剛進房的幾位男士。

      「……這裡真的有鬼嗎?阿斯普洛斯,當然,德弗特洛斯除外。」

      他們的感覺比常人敏銳那麼多,應該會察覺到甚麼吧。

      膚色黝黑的男人無奈地勾了勾嘴角,但是安露不是很明白晴天的說話,有點疑惑地看了看身邊的德弗特洛斯,他卻沒有多作解釋,僅是輕描淡寫地表示,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對於他的回答,她的貴族禮儀和良好教養明顯在此刻派上用場,明知道他有些事情不願說,但也只是笑了笑,看似毫不在意,只是草綠的眼眸不自覺黯淡了幾分。

      這段日子以來,她無疑是很努力地去了解德弗特洛斯,但有些事情,感覺他還是不知出於甚麼原因而有所隱瞞。到底是為了她着想,還是因為他擁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至少她可以肯定,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也無法搞清楚德弗特洛斯某些的真正想法吧……

      「所以我就不是鬼吧,晴天。」

      阿斯普洛斯笑着捏了捏晴天的臉頰,天馬不爽地伸手拍掉了這個男人的手,然後把寶貝妹妹拉到身邊去。亞倫忍俊不禁地微笑起來,但眼神不自覺地望向了希緒弗斯搭在薩莎腰上的手,然後少年不着痕跡地靠近了紫髮少女,神色自若地閒話家常,引起了薩莎的注意,把一切看在眼內的前射手座若無其事地微笑。

      晴天眨了一眨眼睛,雖然眼見現在人那麼多,但一想到對方畢竟是阿斯普洛斯,就低下頭來,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戳榻榻米,略為心虛地瞥了丈夫一眼後,就聽到她小聲地嘀咕了。軟糯甜美的嗓音竟是在抱怨那個強大又極為疼惜她的男人,着實令人哭笑不得,她偏卻還以為對方沒聽到。

      「你是惡魔、修羅、比鬼還可怕還壞的存在啊,阿斯普洛斯,Minions應該很快會來追隨你的了。」

      話音剛落,嬌憨可愛的少女不自覺地微微噘了噘嘴,卻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小動作也被對方捕捉到,接着又依偎在天馬的身邊,小聲地跟兄長聊聊天,軟軟糯糯的甜美嗓音很討人歡喜,聽得人心情不錯,天馬也漸漸就忽略掉那個討人厭的男人,只是沒想到隨後,阿斯普洛斯似笑非笑地瞥了晴天一眼,害她的注意力又漸漸回到阿斯普洛斯的身上。

      『今晚再教訓你,晴天。』

      少女的臉頰微微一熱,慌張又害怕地看了看阿斯普洛斯,只見那個男人突然抬起手來,指尖靈活而優雅地解開了襯衣上的一顆鈕扣,性感的鎖骨若隱若現,但更為顯眼的是,白皙肌膚上的一道淡淡紅痕,是出門前他刻意要她留在他身上的紀念,還說甚麼這樣子的話、那些學生就不會再試探他的婚姻生活美滿與否。

      現在又突然露出來……這曖昧魅惑的赤裸裸暗示,真是……討厭……

      晴天紅着臉低下頭來,躲到天馬背後逃避那過於灼熱的眼神,卻還是忍不住不時悄悄打量阿斯普洛斯,有點焦急地拉扯被阿斯普洛斯纏繞在指尖把玩的一縷栗棕色長髮,無奈對方明顯以此為樂,還好整以暇地輕吻指尖上的髮絲。希緒弗斯雖有點不知狀況,但至少也清楚,阿斯普洛斯又在逗弄晴天了。他想了一下,佯裝甚麼也不知道,清了清嗓子,開口就把眾人的注意力拉回來。

      「只是有些微弱的東西而已,我和雷古魯斯剛才在附近看過了,問題不大,不過還是小心為上,如果真的有問題的話,就趕緊回來旅館。」

      為了免除麻煩,及方便看管學生,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直接乾脆地在旅館佈下結界;至於為免他們晚上亂跑,打算扭曲空間令他們找不到旅館的出入口,讓他們一直在旅館內迷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久了,也應該就會死心乖乖回房的了——至於日後關於旅館的鬼故事,就不知道是不是跟這一點有關的了。

      晴天聞言,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然後又看了看阿斯普洛斯,明顯是在思忖偷跑出旅館的可能性,但深藍色長髮的男人在此時馬上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她才怯怯地低下頭來,拿出手機假裝在看些重要的東西。沒想到下一秒,卻收到來自安露的短訊,微微一頓,咬了咬下唇,努力地收起自己臉上的為難神色,才避重就輕地給了對方回覆。

      【……有一點點吧,不過都不是很厲害的了……】

      在這方面最厲害的人,可是馬尼戈特,和嘉米爾兩位大人。

      她默默地在心裡補充,又繼續有點頭痛地思索安露的事情。

      安露對於希緒弗斯的說話很是疑惑,直接問她,他們難不成可以感應到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對此,晴天一時也被問倒了,卻又不能直接把真相告訴好友,畢竟他們黃金聖鬥士的身分過於奇妙又難以解釋;她更加不可能馬上告訴她,其實現在跟她在一起的德弗特洛斯,從前也是當過鬼呢,還是傳說中在卡農島會吃人的惡鬼。

      其實關於這一點,晴天曾經很是嚴肅正經地在晚餐的時候,問過德弗特洛斯,無奈阿斯普洛斯一直在旁逗弄她,不是輕撫她的長髮,就是把玩她的指尖,害她也難以專心起來。感覺兩兄弟就好像是早有預謀的,不但不願正面回應她的問題,而且也打定主意,一切將和從前一樣不變,他們自身有甚麼打算也好,她也無需知道。

      她當時好像有幾分氣惱了,抬手拍掉了阿斯普洛斯的手,氣鼓鼓地低頭吃飯,有些彆扭地接過他遞到面前的馬鈴薯沙拉,安靜地吃了幾口後,才有些不安地低聲地表示,安露為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而有點悶悶不樂和低落。德弗特洛斯聞言才微微一怔,勉強算是給出了一個回答:他一直一如以往地珍視安露的一切,只是某些過於危險而黑暗的事情,實在是沒有必要那麼早把她捲進去,現在也不是合適的時候。

      到底是沒有必要那麼早?還是根本沒有這個必要?這一個問題,連晴天自己也有幾分害怕真正的答案。多年的相伴,那怕有時候她也搞不清楚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的某些想法,但她深知這兄弟倆是怎樣的人啊,執拗起來的時候,根本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和目光,堅持貫徹自己的「自我」。

      此刻,想到這裡,晴天有點懊惱地皺起眉頭,不自覺地輕輕咬了咬指尖。把一切看在眼中的阿斯普洛斯不着痕跡地把她的手拉下來,有些不悅又無奈地看了看她孩子氣的小動作,抬手捏了一捏少女柔軟的臉頰,沒想到她嘴角突然一彎,全然不見之前的興奮,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看,趁着沒有人看到,才飛快地把手機遞到他面前,讓他去看安露剛才的問題。

      晴天的眼中盡是譴責,明顯是替自己的好友抱不平,阿斯普洛斯卻只是漫不經心地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哄孩子似的,看來也不打算對此作任何的解釋。栗棕色長髮的少女頓時有些不甘心地低下頭來,抓住他胸前的一縷深藍色髮絲,有幾分不滿又不高興地拉了一拉,纖細的小手又捏了一捏他的大腿。

      下一秒,就被阿斯普洛斯猛地按住了手,又被對方順勢拉入了他的懷中,男人的唇就輕輕地貼上她的耳畔,溫熱的氣息輕輕地呼入她的耳中,又拂過她敏感嬌嫩的肌膚,彼此相擁的姿勢在旁人眼中很是曖昧溫馨,只是他的說話卻令她很是掃興,幾乎就想馬上推開他,義正詞嚴地當眾對他說教。

      那怕她一直也知道……因為彼此的身型和個性的差距,大多時候,阿斯普洛斯總是覺得她的所謂說教,不過是樂趣而已。

      「……晴天,安露的事,德弗特洛斯自有打算的了,你不用替他們擔心那麼多,把心思多放在我的身上就好了。」

      這到底算甚麼啊,又把話題扯到他自己身上,就只會轉移她的視線……

      「……我幾乎每分每秒也很留意你了,阿斯普洛斯……」

      她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胸膛,依然紋風不動的男人卻繼續用力地抱緊她,少女只好鬱悶地以指尖戳了戳他,握住了他的一縷長髮蹭了一蹭,就安靜地沒有再動,只是感覺到他細碎的輕吻不斷地落在她的鬢髮上,微微濕潤的感覺過於曖昧——就像是,平日他要把話題轉開時,喜歡對她做的事情。

      偏偏她每一次被他這樣吻着的時候,總是漸漸就忘卻了前一刻執着的要事。

      阿斯普洛斯對於她太有辦法了,甚至連她本人也沒有察覺到他到底有多了解她。

      「那麼我先去和德弗特洛斯、希緒弗斯他們看看其他學生的情況,晚餐的時候再見了,晴天,你們在這裡好好休息吧,別亂跑。」

      他抬起了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吻,算是結束了這一次又沒有任何結果的對話,然後才放開了懷中的溫香軟玉,站起來揉了揉她的長髮就轉身離開。晴天抬起頭來,乖巧地對他揮了揮手,又繼續歡快地吃零食,只是在他們關上門離去時看了一眼,然後就突然懶洋洋地枕在薩莎的肩上,一副軟趴趴的無力樣子。

      「怎麼了?晴天,阿斯普洛斯一離開了,就沒精打采的樣子,那麼快就想他了?」

      紫髮少女忍俊不禁地戳了戳晴天的臉頰,甚至連一旁的珂娜見狀,也忍不住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安露則有幾分茫然地看了看她們,看來剛才是在走神,也沒有注意狀況。此時,晴天打了一個呵欠,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搖了搖頭,就乾脆在榻榻米上躺下。

      「……沒事,就是突然有點累很想睡覺,都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睡得太多,現在又想睡了……」

      少女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而平穩,就這麼突如其來地睡着了,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天氣轉涼了,她的身體有點不適應,很容易就變得虛弱疲憊。天馬小心翼翼地把一件長外套披到她的身上,輕輕地理了理她的栗棕色長髮,才把燈關上,和其他人輕手輕腳地離開,打算去雷古魯斯的房中待一會兒,在晚餐的時候才來喚醒她。

      ……

      疲累的身心原本在熟睡中漸漸得到放鬆,但不知過了多久,當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一個身,感覺有甚麼東西從身上滑落了,她頓時有點不適應,漸漸就甦醒過來,才發現其他人不知何時已經都不在,而且一看窗外黑沉沉的天色,根本就已經是晚上了。晴天頓時有點納悶,不解為甚麼他們都沒來叫她起床,看樣子,也可能錯過晚餐了。

      她拿起手機想看一看時間,洩氣地發現沒電了,充電器又好像在阿斯普洛斯那邊,她只得把手機放下,穿上外套就走出房外。

      長廊也是一片漆黑。

      ……這是怎麼了?停電了嗎?

      穿着黑色過膝長襪的腿有點猶豫地縮回來,她有點不安地抓住自己的一縷栗棕色長髮,怯怯地看了看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前方,憑着朦朧的柔和月色,她只是隱約看到了前方有一抹高大又熟悉的身影,髮絲半隱藏在黑暗之中,乍看來像是沒有頭顱似的。起初她是嚇了一跳,但轉念之間就放下心來,大起膽子快步上前。

      畢竟,旅館中就只有阿斯普洛斯他們幾個那麼高大的男人,再看他的衣着,說不定是記得她前陣子說過想看他穿和服了,現在才沒有叫她起床,只是在這裡等她、想給她一個驚喜吧——說不定他還故意把附近的空間都扭曲了,所以這裡才那麼安靜,又沒有遇上其他人,看來是想趁機會和她獨處一下。

      如此看來,她應該也沒有錯過晚餐了吧?畢竟阿斯普洛斯比她還注重她的身體,絕對不允許她不按時進餐的,特別是剛才她還吃了大半包薯片,他可不喜歡她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更加會要求她乖乖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

      「……我醒來後其他人都不見了,現在又那麼黑,嚇死我了,阿斯普洛斯,不過我應該沒有錯過晚餐吧,我好餓啊……」

      少女嬌軟的嗓音在黑暗中輕輕響起,像是撒嬌似的,對方聞言輕笑起來,終於轉過身來,低頭看着已經走了過來的她。烏黑卷曲的長髮披散在雪白的和服上,但他的五官卻是一片朦朧,就像是被水沾濕而暈化開來的色彩一樣,只餘一片淡淡的紅色,而剛才的笑聲也不知道是從何溢出的。

      她的甜美微笑頓時僵在唇邊,然後像是沙雕一樣緩緩崩塌,本就沒有甚麼血色的臉龐一下子變得慘白如紙,難以言喻的恐懼剎那間淹沒了原本浮現在她眼中的欣喜之色。少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一層薄汗也漸漸滲出,汗珠從鬢髮緩緩滑落,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她顫慄的唇瓣。

      她的視線被淚水模糊起來,但是眼前這個奇怪的人影好像依然如此清晰,甚至連對方的臉也彷彿已經刻劃在她的腦海中似的。更加可怕的是,明明就沒有五官似的,她卻覺得對方好像一直在看着她,而且還是在微笑一樣,彷彿可以一直溫柔地看着她很久很久,直到她承受不住、徹底崩潰。

      她尖叫着跌跌撞撞地轉身就跑。

      有鬼!

      這裡原來有鬼!

      她馬上就開始後悔,為甚麼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怎麼不乖乖地待在房中等哥哥他們回來,現在可好了!長廊彎彎曲曲的,好像都像得一模一樣,環境又過於昏暗,再加上她過於驚恐,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她一時竟找不着原先的房間,只能無助地在走廊中奔跑,隨便找了一個房間,拉開了門就躲了進去。

      ……應該……安全了吧……

      少女顫抖着蜷縮起來,胸口急促地起伏,胡亂地擦了擦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好幾口氣,才緩緩打量自己跑進來避難的房間,遲疑着走到了門廊之下停了下來。

      ……溫泉旅館有這樣的地方的嗎?

      她怔怔地看着外面的一片庭園,全無半點的日式風格,反而充滿異域風情。

      一座十二面尖頂的亭子坐落在正中央,亭蓋鏤空,月光穿透之際,在亭子內部投下了一個一個的精巧華麗花紋,像是盛放的花朵。至於圍繞在亭子四周的,是一大片以涼亭為中心的花海,層層疊疊的紫紅花瓣簇擁在一起,陸蓮花瑰麗的身姿於月色下隨風搖曳,偶爾有幾片花瓣飄落在通往亭子的筆直水道,相隔的四方石板上,隱約可見純白的滿天星散落。

      鬼使神差似的,晴天踏出了一步,腳尖落在石板之際,身上原本的裝束一下子無聲地消失不見,僅餘一片火紅的半透明薄紗蔽體,薄紗邊緣點綴玲瓏小巧的金色薄片,四個角落則是一個小小的鈴鐺,噹啷噹啷的清脆聲音煞是好聽。溫柔的風婉轉纏繞她曼妙姣好的身段起舞,拂過她如同白瓷一樣細膩無暇的身體,無聲地催促她趕快走到亭子去。

      亭中的男人朝雙目失神的少女伸出了手,一把擁入懷中,然後低下頭來,輕輕地聞了聞她身上甜蜜的髮香和香甜氣息,像是在抱住一個以蜂蜜製成的精緻糖人偶似的。他烏黑卷曲的及踝長髮無聲地傾瀉下來,半掩了他們相擁交纏的身影,隱約只見看不清臉容的男人俯身舔了舔少女可愛的耳垂。

      「……我的公主。」

      他輕輕地嘆息,指尖溫柔地穿過她的筆直栗棕色長髮,沿着她的脊柱一直往下游移,接着又愛憐地撫上她的蝴蝶骨,末了扣住她的後腦在她的唇上廝磨,低喃出來的聲音雖雌雄莫辨,但宛如天籟一樣柔和安寧,恰似從天使手中樂器滑過的一串音符,悅耳動人,卻好像夾雜了末日審判的協奏曲一樣的殘酷決絕。

      「你怎麽還沒有想起我的臉?真的非要等到我的力量完全恢復嗎?」

      ……

      晴天啜泣着從夢中驚醒過來,雖然已經不太記得夢中的事情,但她很清楚自己作了一個可怕的夢,現在只是想習慣性地抱住阿斯普洛斯,從他的身上獲得令人安心的力量。可是,房中現在就只有她一人,看上去就像是夢中的翻版一樣,僅是她的手機還有一半的電,窗外也不是完全一片漆黑。

      她從沒見過如此美麗又不祥的晚霞。

      深邃的紫色像是打翻了一樣鋪展在天空中,如同是貴族女子在晚宴上拖曳而過的長長裙擺,驚豔了世界的目光;瑰麗的紅色如同血染似的,匆忙而過的時光也彷彿顫慄着停駐凝滯於這一大片奪目的紫紅當中,絲絲縷縷的金黃纏繞徘徊,恰似自遠方投過來、流連不去的曖昧眼神,仿似一曲戀歌嫋嫋不散的婉轉餘音。

      「……真美……」

      她不自覺地低喃出聲,又不知靜靜地凝視這一片奪人心神的美景又多久,半刻,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打算站起來走近窗邊,用手機為這一片瑰麗晚霞留念,說不定亞倫因而有了新的靈感,又畫出一些美好的作品。晴天這樣想着,正要拿起手機坐起來之際,突然,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無形壓力猛地把她壓在榻榻米上,令她全然動彈不得。

      這又是幹甚麼!?

      少女下意識地想張嘴呼叫,但她的聲音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見,她只能驚恐地感到有甚麼看不見的沉重東西壓在她的身上,好像是一具人形的軀體似的。她的兩個手腕好像也被對方握住,下一秒,有甚麼溫熱滾燙的東西貼在她的唇上,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細想這是不是鬼壓床,一股莫名的睡意再度襲來。

      ……

      「晴天!你是太累了,還是身體不舒服?怎麼像個小懶豬,快起來吧。」

      帶着笑意的溫柔嗓音輕輕響起,對方的指尖戳了戳她的臉頰,她迷迷糊糊地睜眼之際,只見一雙如同翡翠一樣的眼眸正靜靜地看着她,她才怔怔地眨了一眨眼睛。紫髮少女見她已經醒來了,伸手就把她扶了起來,還有點調皮地揉了一揉她有些凌亂的栗棕色髮絲,又輕輕地捏了一捏她的臉頰。

      「……薩莎,我、我睡了很久嗎?」

      晴天有些愕然地看了一看四周,好像是在困惑甚麼似的,但隨即又搖了搖頭,在旁人看來,只不過是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只是晴天心裡卻覺得好像有甚麼不對勁,無奈又真的說不出到底有哪裡奇怪了。她只覺得自己剛才好像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惡夢,彷彿是真的發生了一樣,而她差點就逃離不了。

      ……不過,這也許只是……她為了百鬼燈而偷偷看了不少鬼故事,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嚇自己了吧。記得最近她都因為太過害怕,每晚一定要等阿斯普洛斯上床了,才敢睡覺,還要是牢牢地抱住他,他當時還沒好氣地表示,要是被他再發現她繼續看亂七八糟的鬼故事,他就讓她看看甚麼是……比鬼更加可怕的東西。

      那根本就是他自己吧。

      想到這裡,晴天有點沒趣地纏住自己的髮絲,搖了搖頭,決定還是忘掉剛才的事,畢竟,如果阿斯普洛斯知道她夢見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鐵定不允許她去參加試膽大會的了,還是甚麼也不要說才好。於是她就像平常一樣,親暱地和薩莎手挽手去吃晚餐,一路上還問起他們在她睡着的時候做了些甚麼。

      豐盛的晚餐更加是令她很快就忘掉了之前的夢魘,吃飽喝足後,一行人慢吞吞地來到了試膽大會的集合地點。阿斯普洛斯和希緒弗斯明顯是不放心才跟着來的,只是說真的,晴天倒覺得沒甚麼好擔心的,不過是要走上神社,然後把一張預先放好的紙條拿回來而已,就像是晚間散步一樣,沒甚麼難度的。

      ……只是安露沒打算來,總覺得有點可惜。

      她和薩莎一組,每隔五分鐘就有一組出發,沿着山路走上神社,階梯很長,走上神社也差不多要半個小時,來回就一個小時了。晚上很安靜,僅有路邊兩側半明半暗的燈光,像是忘川路上的幽暗鬼火,抬頭在樹叢之間的是一條耀眼的銀河,她們倒沒有太大的害怕,還心情不錯地談論前陣子的校園祭,有說有笑的。

      「晴天,你覺得這像不像那時候在聖域,晚上和你在十二宮散步的時候,就像是一場探險。」

      紫髮少女微微低下頭來,翠綠色的眼眸泛起了幾分的懷念之色,看着腳下掠過的一個又一個的深色台階,彷彿看到了十二宮那一段寬廣多了的長階梯,至於在盡頭等待着她的,就只是那一座有點不真實的女神殿。當時的她也沒想過,自己今後還可以如此輕鬆又毫無壓力地,再和兒時好友慢條斯理地在晚上散步。

      「……但是那時候,希緒弗斯和阿斯普洛斯他們一直也跟着……我偶爾也想跟你說些只有女孩子才能聽的悄悄話啊……你就不覺得那時候,不是每次了,但有時候,那兩個男人也太掃興了吧……以他們的聽力,怎麼可能沒聽到我們在說甚麼啊……」

      晴天有些彆扭地回憶起來,換來薩莎忍俊不禁的輕笑,她入目只見栗棕色長髮的少女委屈不已的眼神,只是晴天縱然是對他們頗有微言,但她也是明白的,希緒弗斯只不過是盡責地守護女神,至於阿斯普洛斯嘛……守護女神當然也是他的職責所在,但難免是在假公濟私,僅是想多見她幾面呢……

      其實當時的日子,也算是洋溢淡淡的幸福——只是現在的他們,可以加加盡情地去把握和感受幸福而已。

      「不過他們現在都不在啊,晴天,看來我們想說甚麼也是可以了,他們也應該聽不到的了。」

      兩個少女相視一笑,又繼續慢悠悠地走着。晴天看來是完全放開了,有幾分亢奮似的,突然就唱起歌來,拉住薩莎在台階上蹦蹦跳跳;紫髮少女有些擔心她的身體,適時地制止了她之後,栗棕色長髮的少女就忍不住小聲地跟好友吐槽阿斯普洛斯,譬如說他平日還是很喜歡管束她的飲食,每天也比她早起床,然後切好一個蘋果讓她在早餐時乖乖吃下去。

      她本來就討厭蘋果啊……他還管那麼多……

      要抱怨的事情實在太多,晴天回憶着平日甜蜜又無奈的相處,張了張嘴就想說另外一件事,直到前方不遠處有一抹奇怪的身影。

      那是一個和她們差不多大的少女,就站在她們的五級台階之外。一身紅白巫女服,黑色長髮隨風飛揚,半張臉的肌膚皮開肉綻,還露出了部分的枯骨,空氣之中好像還夾雜了一股淡淡的皮似燒焦味道。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赤裸的雙足才緩緩挪動了一下,看樣子是打算往她們的方向走過來。

      神社的女鬼。

      薩莎好歹曾是戰爭女神,昔日的警覺和不安感覺醒,先一步把晴天攔下,還拉住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我等候兩位很久了,來自西方的女神,還有……」

      她幽深的眼珠突然轉向了被薩莎攔在後方的晴天,還要是直勾勾地盯住對方,原本略為空洞的眼眸在此刻,突然好像添了些異樣的感覺,彷彿要把人吸入一片無底深淵似的。晴天頓時有些不安而緊張地握緊了薩莎的手,只是努力穩住那些不由自主地的顫抖,薩莎安撫似的回頭報以一抹淡淡的微笑,此時,對方那一道幽幽的聲音接着就不緊不慢地響起。

      「時間的公主。」

      紫髮少女罕有地眸色一沉,微一移動腳步,就擋住了鬼魂望向晴天的奇怪視線,另一隻手則探進了口袋之中,小心地撥通了希緒弗斯的電話,她更加開始打定主意,打算一抓緊機會就二話不說拉住晴天跑下山。畢竟這個突然現身的神社女鬼,感覺是來者不善,又是沖着她們而來——她不知為何竟然知道她們的身份,難道這個巫女生前真的有那麼大的力量……?

      薩莎也是很想這樣子相信的,無奈對方的視線明顯是停留在晴天身上,實在很令人懷疑巫人的目的。

      「您不用那麼緊張,雅典娜,我只是想,對於剛好路過此地的二位,給一個預言而已,特別是那一位公主——」她微微一頓,直到晴天好奇又不安的視線悄悄地看過來了,她才微微低下頭來,神情空洞,一字一句地訴說莫名其妙的預言:「您的幸福,只能在最黑暗的未來找到,那是一個極為不祥的男人。」

      一陣風起,巫女的身影已在風中散去。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有幾分驚魂未定地眨了一眨眼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突然興奮不已地拉起薩莎的手,顯然覺得剛才那個巫女說得很對。雖然她是不太明白,但對方所指的……不祥的男人,她馬上就知道那一定是阿斯普洛斯了,畢竟那一個所謂的凶星神諭……所指的其實是他吧。而且,也許她和阿斯普洛斯之間還會遇上很多險惡的事,那是不是表示……只要他們熬過去了……就一定得到幸福吧……

      晴天並沒有多想甚麼,很是樂觀地想着,然後才轉過身去,看着從異次元中踏出的阿斯普洛斯和希緒弗斯,她就難掩興奮地上前抱住了那個深藍色長髮的男人,趁住對方朝她俯身之際,抬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臉頰,喜孜孜地訴說剛才的情景,全然忘記了剛才到底有多驚險,又沒有想起之前的夢魘到底是不是和這一切有關,也忽略了其他人無奈又憂心的異樣眼神。

      ……那一番說話,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阿斯普洛斯不着痕跡地抱緊了懷中的嬌小少女,輕柔地撫上她的栗棕色長髮,再回想一下剛才一直在異次元目睹的情景,陷入了沉思之中。

      晚風吹拂。

      秋夜的風已夾雜絲絲的寒意,搖曳的樹叢看上去有幾分蕭瑟之意,巫女穿梭於叢林之間,
      詭魅的紅白身影在一棵的櫻樹下停下來。就在她止住腳步的那一刻,漫天櫻花突然憑空綻放於枝頭,再於一瞬間飄搖而下,定格成夢幻的頃刻,只是這一切並非真實,正如那個站在樹下久候多時的男人一樣,不過只是包裹在美麗糖衣下的危險幻象。

      男人抬手拂去髮絲上沾上的櫻花花瓣,烏黑捲曲的及踝長髮隨風飛揚,捲起他一塵不染的雪白衣袍,勾勒出他纖弱而高挑的半透明身姿。只是不知為何,那些拂過他衣袍的花瓣在一剎那之間,看來像是駭人的血跡,但定神一看之後,才發現不過是普通的櫻花而已,也許不過是看錯了。可是,他眼中的醉人笑意卻是千真萬確的,只是那扭曲而偏執的溫柔,彷彿蘊含毀滅性的力量,令人全然無法與之直視。

      巫女靜靜地望住對方紫紅色的眼眸。

      「……你滿意了吧,不祥的東西,那是神祇的公主。」

      「我當然知道啊。」

      阿里曼輕笑起來,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彷彿還可以感覺到觸碰那個少女時、她的可愛反應,只可惜因為她還沒想起來,再加上他的力量只能維持到這樣子——於是在她的夢境中,混雜了她在現實的印象,對於他的臉,仍然是一片空白。不過這沒所謂的了,反正下一次的見面,他的力量就完全恢復的了。

      只是……仍然不是把她接走的時候啊。

      「但她也是我的小公主啊,才不是那個雙子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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