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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Act I ...

  •   身體很沉重,頭腦也很沉重,意識載浮載沉的,時而清晰,時而迷離,感覺就好像走進了一片森林那樣,在森林的小徑走著,頭頂是阻擋了陽光和空氣流動的茂密樹冠,光影交錯,意識亦彷彿蒙上一層薄紗那樣;但不知過了多久,又好像有光線透了進來,意識好像清晰了不少,可是思緒就一直這樣飄零,拼命想抓住又再度遠去的意識,終於小小地掙扎起來,想要擺脫這把自己困住的迷霧。

      ……

      她猛地一顫,驟然清醒過來,夕陽般美麗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森林,漸漸泛起了一片迷茫和困惑。嬌小的少女怔怔地低下頭來,映入眼簾的恰好是一枚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她愣住,抬起手來把手舉高於頭頂,試圖再把戒指看清楚一點,黃金打造的戒指很是纖細,中間鑲嵌的藍寶石異常璀璨,閃爍的光芒猶如是在星河之下,某個人明亮的眼睛——

      手臂突然有些酸痛,她放了下來,以銀邊點綴的紫藍色寬大衣袖滑落下來,恰似花瓣那樣重新蓋住她那纖弱蒼白的手臂,她俯首看著自己的及地精緻長裙,以及垂落下來、猶如瀑布覆蓋在她身上的筆直栗棕色長髮,再看了看腳上那一雙點綴了蝴蝶結的可愛皮鞋,突然驚恐地退後一步,顫抖著把手緩緩放在自己的頭上,再怔怔地摸索自己的臉,唇瓣微微一動。

      ——這一切都很陌生。

      陌生得一種無所適從的顫慄從心底油然而生。

      陌生而沒有印象的一切。

      她試圖從記憶之中找尋一絲的線索,卻發現自己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就好像所有的記憶也遺失了,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訊息,她怎樣拼命地去追尋,但彷彿依然是赤身裸體地處於一片白色迷霧之中,如果名字是自己的衣著,她不但無法找回屬於自己的名字,甚至連她的記憶、她的名字、她的過去……也是一大堆的問題。

      這是我?

      我是誰?

      我在甚麼地方……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有人穿過草叢後逕自接近了她,再次受驚的少女慌忙轉身,只見一個陌生的老者站在她面前,那人身上穿著古怪而華麗的黑色長袍,不怒自威的感覺令她害怕地退後一步,他只是微笑起來,蒼老的聲音透著慈祥和懷念,親切得好像終於見到了一個久別重逢的朋友。

      「終於找到你了,晴天,二百多年沒見了,果然沒有認錯戒指上的小宇宙。」

      幸好當年那個佔有慾越來越重、又對可愛的妻子各種不放心的男人在給她的婚戒上注入了自身的力量,一方面以此為保護,另一方面,才可以那麼容易找到她,不過她穿越時空後的降落地點,沒想到竟然就在聖域附近。

      史昂静静地看著晴天,不禁回想起當年阿斯普洛斯和她的婚禮是多麼幸福和熱鬧,也是他和一眾戰友分別前的最後一次聚會,只是婚後不過三個月,就因為那個原因,她被她的父親送到未來最後一次的聖戰,約定在未來再次和他們所有人相會。

      一別二百多年,就因為那遠古的邪惡無法從她身上徹底地清除,為了保護她,只好先行把她送到未來,決定世界命運的決戰時刻,只要那邪惡力量被消滅,她也就安全了,只可惜阿斯普洛斯也就此和妻子分別兩個世紀多的時間。

      只是少女卻越來越疑惑,以和二百多年前一樣的膽怯退後一步,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片刻,才低聲小心翼翼地開口,帶著不確定和猶豫:「抱歉,你認識我?」

      話音剛落,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所說的語言分明就是對方所用的,而且極其流暢自然,難不成她真的認識眼前的人?想到這裡,她不禁露出了幾分期待和緊張,特別是……他剛才應該是說出了她的名字了……

      她的古怪反應令他心生疑惑,停頓了一下,聖域的教皇終於得出答案,眼中掠過了一抹精光,隨即又回復了和藹可親的模樣。這下子,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就讓阿斯普洛斯繼續滿世界地找尋失蹤的妻子吧。

      ——我好歹是時間之神,而且力量已經完全恢復了,我會讓我的女兒有危險嗎?雖然穿越時空是有風險,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她。

      沒錯,卡伊諾斯雖然是這樣說了,但是對於這個體弱多病的女孩而言,穿越時空這種事絕對是有後遺症的,晴天如今失憶了,好像是連自己是誰也忘記得一乾二淨了,既然距離聖戰開始還有一段時間,總算有些有趣事情可以打發時間。

      「對啊,我們是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別怕,我會幫你的。」

      老者朝少女伸出滿佈皺紋的手,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他那鼓勵的温和眼神,才慢慢地抬起手放到他的手心之中,他的面上浮現了一抹微笑,朝她點了點頭,她勉強地扯出一絲微笑,沉默而安静地跟著他走,現在自己弄到如斯田地,她唯有跟著他離開。

      她現在身無分文。

      她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

      她連這裡是甚麼地方也不知道。

      眼下可以幫助她的人,就只有眼前的老人。

      史昂不知帶著她走了多久,在森林出口突然停下,低聲飛快地唸了兩個名字,她聽得不太清楚,而話音剛落的時候,兩道身影從右方的一棵樹上一躍而下,晴天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退後了一步,他不著痕跡地收緊了力度拉住了她,微笑著讓她看清楚出現的兩個人,她定睛一看,驀地放下心來。

      雙生子。

      不過十歲左右,但已經比同齡的孩子再要高一點,亦不難想像長大之後又是多麼高大英俊的男子,其中的一個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愣了一下,就露出一個半是鄙夷、半是疑惑的眼神,眼內分明寫著「撇下我們原來就是去找美女了,這不該會是你不知在哪裡得來在外面一直偷偷養著的便宜老婆吧?」;另外的一個明顯也有錯愕,但很快就神色平靜地對史昂欠身行禮,展現了一種同齡的孩子沒有的穩重,也顯得老成多了。

      「教皇大人。」

      晴天怔怔地望向了身邊的人,緊張而不安地怯怯打量他,注意到他看過來的目光,又慌忙地低下頭去。教皇大人?他是教皇?自己怎麼會認識這樣位高權重的人?如果她可以記起來就好……
      少女拘謹了不少的表現被史昂盡收眼底,他突然完全明白到為甚麼阿斯普洛斯會時不時地去逗她了,失憶前已經那麼好玩了,失憶了還得了?怎麼以前一直沒有發現這好玩的地方呢,那就趁送她回去前好好玩一下就好了,反正那個男人也不會知道了。

      緋紅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他伸手朝比較沉靜的男孩點了一下頭,對方會意地遞上摺疊起來的純白披風,史昂就把它抖開再披在少女的肩頭上:「接下來還有一段路的,到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還有——就像從前一樣,叫史昂好了。」

      直呼其名,多麼親切的稱呼。

      想到甚麼糟糕事情的加隆幾乎是脫口而出。

      「老頭子,你不是打算帶她回去教皇廳金屋藏嬌吧——」

      一隻手毫不留情地狠狠往弟弟的頭上一拍。

      「抱歉,加隆他說話經常不經大腦思考,請不要見怪。」

      海藍色的眼眸帶著歉意地望向了少女,晴天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在意,其實她根本不太明白對方在說甚麼,也沒有留意撒加的目光在不經意之間一直徘徊在她的戒指之上。那明顯是屬於雙子座的小宇宙,她到底是雙子座的甚麼人?教皇還親自出來找她,關係匪淺而又百般照顧,感覺這女孩的來歷不簡單。

      心裡已經知曉了撒加的疑慮,史昂只是笑呵呵地看著加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搖了一搖:「你錯了,不是教皇廳,而是雙子宮。」

      石化了很久的加隆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教皇和被他撿回來的陌生女孩,伸手就勾住自己兄長的頸項,笑得不懷好意地湊近:「你說——那個女孩是給我的,還是你的?」

      語畢就趕在對方動手前就退後了好幾步,那個剛要動手的人有些不悅地看著退得老遠活像見鬼似的弟弟,才慢條斯理地把手收回來:「你覺得?別告訴我你沒有注意到她的戒指?她的來歷可不簡單。」

      *

      晴天只記得自己跟著史昂彎彎曲曲地走了不知有多少路,她頻頻不安地回頭,身後的其中一個男孩總是報以一個溫和的笑容,她又莫名地安心下來,安安靜靜地跟著他穿過兩座奇怪的宏偉宮殿和那長長的梯級,好不容易在第三座宮殿停了下來,她早已支持不住,蜷縮在一張長椅之上,史昂擔憂地半跪在她身邊,探了探她的體溫,吩咐侍女去廚房拿食物和水出來。

      她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心裡感嘆自己的身體竟然那麼差,就聽到他開口了,與此同時就把一杯溫水遞了給她:「別擔心,你一向也體弱多病,這是很正常的。」

      晴天輕輕地點了點頭,坐了起來,瞥了一眼坐在面前的雙胞胎,雙手捧住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著水,喝了一半的時候就在一旁放了下來,又小口小口地咬著鬆軟的果醬麵包,偷偷地打量著自己正身處的地方,就慢慢地回想起來。

      這裡很大,應該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剛才在路上她不經意之間看了一看,只見很多座看起來很漂亮的宮殿沿著一條很長的階梯蜿蜒而上,最頂端的位置好像是一座巨大的神像。在這裡生活的人一定也絕非常人,不單只是地位比一般人高,而是體力也很好了,她不敢想像住在很高的地方的人要走多久,出入一定很辛苦了。眼前這兩個男孩的年紀絕對不大,幸好他們住的地方也不算遠,要不然以她的體質一直地往上走,她一定會體力透支。

      不知不覺之間就已經把麵包吃完了,她低下頭來,安安靜靜地把蓋在身上的薄毯子拉高了一點,漂亮的眼眸看著眼前的幾個人,乖巧得就像一個甚麼也不懂的孩子。晴天的反應和表現令史昂的眸色不著痕跡地暗了一暗,明明都已經帶她來聖域休息,還要是在雙子宮逗留,她怎麼還好像一點也想不起來的樣子,根本就是以一副第一次到一個新地方的好奇去打量四周。

      那看來情況真的很嚴重了。

      但最後要真正地接手這個問題的人始終也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把她交回給她的父母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昔日的戰友自從二百多年前的一別之後,也很少見面了,何況,把一個失去所有記憶的無助少女、讓她和憂心忡忡的父母團圓重聚,沒有比這更加美好的事情了。

      至於其他從中衍生的家庭問題,就不是他這個聖域的教皇可以管得了。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正在觀察晴天的雙子,臉上再度浮現起一抹微笑,只是在某些旁人眼中,卻成了老狐狸春風滿面不知又在算計著甚麼、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笑容,他接著又再次關切地轉向了晴天。

      「對了,晴天,侍女在煮稀粥,你慢慢休息。」

      「嗯……謝謝……」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顯然有些睏了,她揉了揉眼睛就對他點了點頭,看來快要睡著,史昂見狀就趕在她還比較清醒的時候發問:「話說回來,晴天,你還是想不起來嗎?如果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的話,也許你可以試著把戒指拿下來看一下,可能可以令你想起些甚麼來。」

      她把戒指拿下來,仔細地看了一下,在戒指的內側發現了些甚麼——名字,一個應該是她的,另一個是……

      「……阿斯……阿斯普洛斯……」

      她小聲而有些彆扭地唸出了一個在場所有人也熟悉不已的名字,史昂聞言只是挑了挑眉、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彷彿是初次聽到這個名字那樣的不鹹不淡的,只是某對兄弟卻同一時間極有默契地罕有失態嗆到了。

      那怕是撤加都不是太淡定。她剛才說了甚麼?二百多年前的雙子座的名字竟然刻在她戴著的婚戒上面,那不是普通的戒指,是婚戒,而且這小宇宙……不對,如果這戒指真的是來自阿斯普洛斯的話,那麼眼前的女孩怎麼可能有二百多年前的物品在身,不過看她這身的打扮……也並非全然沒有可能……?

      撤加還在深思的時候,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加隆,他一把拍在桌子上面就站了起來,俯身就湊到晴天面前:「你沒看錯!?」

      晴天怯怯地把戒指遞上,加隆一看之下幾乎崩潰,戒指內側的兩個名字,其中的一個千真萬確是前代雙子座的名字,再抬起頭來仔細地認真打量這個嬌小精緻的可愛女孩,只覺得歷年來從史昂聽回來的雙子座的故事好像要重新推翻再重寫一次那樣,而且當中一定還隱藏著驚天動地的內(黑)幕。

      相比坐在身邊的弟弟的震驚,撒加只是很努力平靜地喝了一口茶而掩飾內心的驚濤駭浪。這個女孩竟然是……前輩到底有甚麼特別癖好……原來不是雙子座的東西,是雙子座的妻子——不對,這不可能,而且二百多年的歲月、時間點不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也不符合教皇一直以來所訴說的,上一代聖戰的結尾。

      ——除了我和童虎之外,其他的黃金聖鬥士,在最後對抗哈迪斯的一役,都化作光消失了。

      除非是教皇對於上代聖戰的事,一直對他們有所隱瞞。

      就在雙子兄弟快要崩潰的時候,一直目睹了他們的驚愕表現,她此時小聲地輕輕開口,帶著幾分期待和緊張:「這是……這是我一個很重要的人嗎?抱歉,你們……認識他?」

      「不。」史昂搶先微笑著放下茶杯:「我不認識他,我們沒有人認識他。」

      *

      雅典的一間小型咖啡店。

      門口的白色貝殼風鈴發出一陣清脆的碰撞聲,兩個男人推開木門走進了午後只有寥寥數人的店舖,拉開了藤椅,在窗邊的一個較隱蔽的位置坐下來,其中一個微微低著頭,看似有幾分疲憊地揉了揉額角,把一本厚重的大學用書放在木桌上,裡面還夾著好幾份寫著不同名字的報告,然後那人就摘下了眼鏡放到書上。

      另一個人饒有趣味地拿起了那一副眼鏡戴上,接著就聳了聳肩,重新放下,接著就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有點懶洋洋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裡在想等一下說不定又要下雨,這灰灰沉沉的天色可真像對面的人最近的心情。

      「下午好,先生,請問兩位需要甚麼?」

      年輕的女侍者走到他們面前,心跳幾乎漏跳一拍。多麼俊美的雙生兄弟,除了膚色之外,外形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深藍色的長髮,同色的眼眸,猶如大海那樣令人嚮往的美麗色澤,就像愛琴海那樣醉人;高大完美的身材就像是希臘神話的神明和英雄,目測都約有一米九了。

      欣喜不已的女孩仔細地再打量了一下,卻發現膚色白皙的男人竟然是已經結婚了,無名指上的戒指看來有些日子了,小巧的鴿血紅寶石鑲嵌在金色的戒指中間,熠熠生輝,被看的人明顯是刻意忽略她的視線,一身的低氣壓顯然是心情欠佳。接著她就轉向了那膚色黝黑的男人,不料他突然眉頭一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女孩就被那眼神震懾住,尷尬地張了張嘴,見他們好像還沒有開口的打算,才訕訕離去,也忘了自己原本是打算上前招待他們的事。

      德弗特洛斯的手肘撐在木桌上,無聊地把玩了一下那圖文並茂的精美餐牌,匆匆瞥了一眼那些甜點和飲料,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看對面那正專注盯著自己手上的戒指而陷入沉思的兄長,即使剛才他好不容易把工作中的阿斯普洛斯拉出來吃飯,但對方顯然沒有點餐的打算,他才沉聲打破這種異樣的氣氛。

      「哥哥,還沒有她的消息?」

      她的名字不知從何時開始變成了一種不能啟齒的禁忌,彼此心照不宣,德弗特洛斯對於當時的婚禮還記憶猶深,因為哥哥已經很久沒有笑得那麼開心了,可惜新婚不久,她就不得不和他分開,此後的一段時間他眼睜睜看著阿斯普洛斯陷入了一種無從解脫的痛苦之中。

      連自己的妻子也守護不了。

      在漫長的日子之中,除了枯燥而一成不變地看守那遠古邪惡的封印之外,只要一有空,他知道他總是去尋找她,那怕他們見面是在未來的、最後的一次聖戰,此後就一直等了漫長的二百多年……

      對面的男人的手微微一頓,接著就平靜地抬起了頭,表情和語氣都完美得無懈可擊,只是手卻不自覺地緊握成拳,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到的壓抑:「她現在就在雅典,我知道她終於出現了,但我還是找不到她。」

      就好像被人刻意地隱藏起來那樣子,只是,無論如何,我一定可以找到你的,無論過了多久,無論甚麼地方,我會讓你回來我身邊,然後我會緊緊地握住你的手,好好地守護你。

      深藍色的眼眸突然微一凝滯,不過是幾秒鐘的思考,驟然得出了答案,阿斯普洛斯死死地盯著窗外,彷彿可以看到某個吊兒郎當、身穿黑色禮服的男人的詭異笑容——把晴天送往未來的時候,杳馬一定是幹了甚麼,那神力阻擋了他找回她。

      *

      接近十一點左右,比平日提早處理好公務的教皇沒有去享受難得的休息時間,而是繼續坐在教皇廳,只是摘下了三重冠而已,定定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半晌,眼前的空間突然扭曲起來,一如史昂所料,從異次元空間大步跨出來的高挑男人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深藍色的長髮在比較昏暗的光線之下彷彿成了夜一樣的黑,倒映在深藍色眼中的燭光搖晃出紅色的剪影,黑色的長袖襯衣有兩顆鈕釦解了開來,鎖骨若隱若現。

      阿斯普洛斯逕自走到史昂面前,聖域的教皇恰好站起來上前迎了上去,朝對方張開雙手,面露微笑,友好地歡迎,亦不無意外地看到對方那和二百多年前無異的年輕樣子:「我還以為大學的老師會很忙碌,甚麼風把你吹來,我的戰友,還是那封印之地出了甚麼問題?」

      當年的聖戰結束不久,除了史昂和童虎之外,其他人就各自隱退,按著雅典娜的指示輪流去看守那些散落在世界各處的遠古邪惡的封印之地,除此之外,看來依然年輕的他們亦各自有他們的生活,至少據他所知,他們都混得風生水起的。

      而他知道自己很快也會去加入他們了,快要卸下教皇的重擔。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面色一沉再沉,明顯是因為對方提起了封印之地的事而深感不悅,微微抿唇就開門見山,只是額角好像隱隱有青筋在歡快地跳動,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語氣:「少廢話,史昂!晴天在哪裡!?」

      他就知道,史昂會是第一個找到晴天的人,畢竟那是在聖域附近,而且在找到她之後,一定不會馬上通知他的、也根本沒有通知他的打算,而是改為——

      史昂一臉茫然,完全只是一個無辜的老者。要是排資論輩,阿斯普洛斯對於上屆聖戰絕大多數的黃金聖鬥士而言,是處於「前輩」的存在,可是,即使現在眼前的這位前輩好像快要失控了,史昂依然茫茫然地看著他,彷彿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甚麼似的。

      「阿斯普洛斯,你在說甚麼?晴天怎麼可能在我這裡?不過你放心,我很明白一個念妻心切、欲求不滿、無從發洩二百多年的丈夫的心情,如果我有她的消息的話,一定第一個告訴你,讓你們夫妻團聚,所以你別那麼急躁了。」

      阿斯普洛斯突然又平靜下來,駭人的眼神投在對方身上好一會兒,倏忽又逕自走了過去,就坐在那自神話時代開始、象徵著聖域最高權力的位置之上,閉上了眼睛,接著就沒有任何動作,好像在一下子陷入睡眠之中。片刻,他終於抬手揉了揉額角,一直站著沒有說話的史昂才走了過去開口,所說的顯然是二百多年來,另外一件幾乎很少人提及、也不應該再提起的事情。

      「還是想要當教皇嗎?」

      對方只是慵懶地睜開了眼睛,滿不在乎的語氣和漫不經心的表情再明顯不過地表露出他的真實想法,接著就站了起來:「這些東西我早就已經不需要了,而且——史昂,別岔開話題,你知道我今天來只要她的下落。」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手中的一團光越來越巨大和明亮,接著就眉毛一挑,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深夜的聖域很不平静。

      十二宫上下都可以清楚感到教皇廳傳來一聲巨響,正掀起被子準備倒頭大睡的加隆看了看坐在窗邊看書的撒加。雖然使用的人明顯是留手了,但是那力量還真是……可怕,令人顫慄而又深邃,而且夾雜著掩飾不住的怒氣,更像是一下子爆發出來那樣的發洩。

      「……這是銀河星爆?」

      撒加回了一個看白癡一樣的眼神,而當他們匆匆趕到教皇廳推門的時候,卻只聽到教皇似是而非又莫名其妙的說話,接著,異次元空間恰好關上,只瞥見了屹立於之中的高挑背影,高傲卻隱隱帶著不易察覺到的孤寂。

      「不過話說回來,聽說最近有一位國際知名的導演兼著名編劇和他的妻子來雅典渡假了,要是幸運的話,說不定可以碰上他們——啊,撒加,加隆,你們怎麼來了?」

      廢——話——

      雙子兄弟默契地朝對方露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鄙夷眼神,整個十二宮也感覺到教皇廳是有事情發生了,雖然到最後只有他們來,那是因為其他人被很好地安撫,留在自己各自的星座宮靜待消息,才不致於演變成騷動,不過艾俄洛斯也來了,他們就暫時看戲好了。

      「教皇大人,剛才的是?」

      那深邃而龐大的小宇宙絕非一時三刻可擁有的,至少也經過了二百多年的沉澱,但按道理,除了背後的撒加加隆二人之外,世上應該再無其他人擁有這種力量。

      雙子座的招式。

      雙子座的小宇宙。

      剛才明明是雙子座、卻擁有第八感的人,到底是誰?

      面對艾俄洛斯堅定而明亮的眼神,史昂在恍惚之間好像又看到了昔日某個總是作為領導者的戰友的眼睛,似曾相識得令他的心莫名有些酸澀。不知不覺之間,這些孩子已經成長得那麼快了,是不比他們遜色的人,可惜現在於世界各地隱居的他們,暫時無緣看到自己優秀的後輩。
      啊,剛才就應該讓阿斯普洛斯多留一會兒。

      他微微回過神來,看著自己面前的三個孩子,突然就微笑,釋然而溫和,看來彷彿沒有重擔的笑容不由得令正在等待回答的他們一愣。不,我的孩子,那些事情,總有一天,在我離開之後的某一天,你們就知道,你們會憑著自己的力量去面對和戰鬥,到時候,我們所有人也會回來幫你們的。

      *

      雅典郊區的一幢臨海別墅。

      只是單說成是別墅未免太過於輕描淡寫,十八世紀的建築處處盡是典雅而古老的恢宏氣派,背向蒼翠的森林,面朝深藍的大海,在月色之下的大宅,屬於它的時間彷彿駐留在二百多年前那樣,一大片的滿天星花海把屋子包圍其中。

      寬敞的飯廳中間是一張長木桌,鋪上了純白的桌巾,純銀的精美餐具在上方巨大華美的水晶燈映襯之下,流轉耀眼細碎的光芒,細長的白瓷瓶子點綴著嬌豔的玫瑰。餐桌盡頭是一個看起來不修邊幅的男人,一身本應整齊的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處處盡顯吊兒郎當和漫不經心,桌上放著一頂禮帽,他抬手摸了一摸鬍子拉碴的下巴,又百無聊賴地把玩銀叉子。

      男人的左邊坐著一個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坐立不安地頻頻去看那一道緊閉的雙扇大門,不時又轉換姿勢深呼吸試圖令自己冷静下來,又在心裡緊張兮兮地組織接下來的見面說話,又仔細地整理自己的衣襟和頭髮,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快要和自己的戀人會面。

      「天馬,你那麼緊張幹甚麼——」

      「你懂甚麼,臭老頭。」

      「你們又在吵甚麼?」

      大門突然打了開來,穿著長袖及膝洋裝的美麗女人皺著眉頭走了進來,一邊打量著那一對在她看來又吵了起來的父子,一邊回頭微笑著對門外伸出了手。一隻小手怯怯地放在了帕蒂塔的手心,杳馬和天馬罕有地休戰,同一時間屏息静氣地看著門外的少女走了進來,反應過來之前,天馬已經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妹妹,杳馬站在背後不發一言地不知道在想甚麼。

      「晴天……你回來了……」

      「嗯……哥哥……」

      她小聲而略為猶豫地開口回應這個把她抱得很緊的少年,對她來說,這一切都好像是夢那樣,那一個自稱是她的朋友、叫史昂的男人給她送上食物後的不久、大概是不出一個小時,就有一對夫婦來找她,他們自稱是她的父母。特別是那個叫帕蒂塔的女人,對她溫柔得不像話,而單看她的容貌,她就知道那是她的母親了,因此她亦答允了跟他們回來,只是疲憊不已的她回到房後就睡著了,直到臨近晚餐的時候才被叫醒。

      原來她也是有疼愛她的家人。

      原來她並不是孤單一個人的。

      可惜她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夕陽一樣美麗的眼眸不由得泛起了一片愧色,甚至連天馬是甚麼時候終於放開了她也沒有察覺,低著頭就咬著下唇,默默地盯著光潔無暇的大理石地板。半晌,就有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當她怔怔地抬頭的時候,只見那個是她父親的男人就微微俯身,露出了一個有些失落的表情,彷彿一副被人拋棄了的模樣。

      「哎呀,怎麼哥哥有擁抱了,但爸爸卻沒有,真是偏心的小丫頭。」

      她這才破涕為笑,笑著抬手主動給了對方一個擁抱,不料接著卻聽到了一句令人訝異的說話,雖然他只是喃喃自語,但也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她還戴著戒指的手好像也因此微微一僵,彷彿有一股莫名陌生的情愫穿過了她的心。

      「而且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阿斯普洛斯那男人的錯。」

      話音剛落,杳馬又突然一副懊惱至極的樣子閉上了嘴退後一步,彷彿是為剛才不小心洩露了一些不該說的話而感到後悔,唯有晴天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緊張兮兮地望了一望手上的婚戒。

      阿斯普洛斯——又是這一個男人,總感覺他們好像每一個人也認識他那樣,而這個人應該也是她記憶中很重要的,但是迄今為止,他們好像卻不太願意提到他。那是為甚麼?他的名字既然出現在她的婚戒之上,為甚麼就不告訴她更多的事情……

      急切地想知道更加多的事情,晴天回頭求助地看了看溫柔的母親,帕蒂塔又看起來很是為難地看了看丈夫,男人才摸了摸下巴,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摸了一摸她的頭,無可奈何地握住了女兒冰涼的手。

      「晴天,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是我們一家的掌上明珠,我們只想保護你而已,但那個男人——是跟你失憶的事情有關的,本來我們也不打算告訴你,可是,有些事情還是要警惕一下比較好,他根本就不值一提,只不過是一個佔有慾很重、精神嚴重有問題的變態而已,他為了得到你,把你從我們的身邊搶走了,再強迫你嫁給他,你為了逃婚就跑了出來,結果在逃跑的過程之中就失憶了,哎,我可憐的女兒……」

      正忙著抹去根本不存在的淚水,杳馬此刻在心裡也絕不承認他現在滿滿是復仇成功的快感,當初女兒被阿斯普洛斯搶走了,而他一直也為當初的婚禮而懷恨在心,即使表面看起來一副良好岳父的模樣,他真的恨不得把那個男人的靈魂也消滅,但君子報仇,百年也未晚。

      那個腹黑教皇把她先交給他們,也只不過是為了看戲而已,但他也是第一次那麼滿意那一頭羊的決定,所以就讓阿斯普洛斯繼續頭痛去吧,至於抹黑女婿甚麼,是他最喜歡幹的事情了。

      帕蒂塔對上晴天絕望而無助的眼神,平靜地點了點頭,快要哭出來的少女回頭望向兄長,天馬只是更加毫不猶豫地堅定點頭,接著就伸手抱住了抽泣的妹妹,她忍不住抓緊了他的衣領。她還以為……在某一個地方,會有一個人愛著她、想著她、等著她回到他的身邊……她以為那個人就是阿斯普洛斯……只是事實永遠都是最殘酷的。

      良久。

      一直低聲溫柔地哄著妹妹的天馬低下頭來,見到她好像也哭得差不多了,淚水也慢慢地止住,看著她那紅腫得好像是兔子的眼睛,那漂亮而被水氣籠罩的眸子無辜地眨了一眨,長長的睫毛溫柔地搧了一搧,感覺就好像有甚麼溫柔的東西輕輕地在他心頭拂過。

      就好像從前那樣,他的妹妹終於回來他身邊了。

      雖然失憶了,而杳馬也表示了這後遺症應該是最輕的,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現在只能等她自己想起來,但變得像是一張白紙的她、所有的記憶也沒有的晴天——防火防盜防某個男人,他們一家這一次竟然有默契地不對她提起阿斯普洛斯的事,就由他們來保護她好了。

      眼睛好像也有甚麼亮晶晶的液體湧了上來,他心想應該是被她那愛哭的毛病傳染了才這樣子的,他把晴天重新拉回自己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長髮。

      「別再想他了,晴天,我跟你說一下你的朋友好嗎?我們有兩個一起長大的朋友,亞倫跟我們差不多大,住在意大利的一個偏遠寧静的小鎮,他可厲害了,除了幫這臭老頭工作之外,還是國際知名的畫家,只是他一直也很低調,從來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和真名而已,另外和我們一起長大的還有薩莎,她是亞倫的妹妹,她也住在意大利,嗯……和、和她的丈夫一起甚麼……」

      帕蒂塔此時亦淡淡地笑著上前:「還有潘多拉,她住在德國,比你們大一點,算是你們的姐姐了,她前不久才剛和她的未婚夫訂婚,等你的身體好一點了,我帶你去探她,好嗎?」

      「別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而難過了,晴天,過一陣子,爸爸就幫你安排去高中上學。」

      杳馬不知從那裡拿出了一份單張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少女朦朦朧朧地只見到一個彷彿是由一雙展開的金色翅膀、嫩綠的橄欖枝和藍色的波浪構成的典雅校徽,下方好像還寫了學校的名字——聖尼姬學院。而她也明顯沒有注意到父親那別有意味的眼神,唯有知情的母子二人會意而越發滿意地投了一個讚賞的眼神。所以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感覺不是很美好嗎?

      *

      聖尼姬學院,1800年在雅典創校,極度著重人文主義,本著「認識自己、認識世界」的宗旨教育辦學,多年以來,分校眾多,除了位於希臘本部的學校之外,在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美國、加拿大和日本都設有分校,除了在雅典、法國、美國和日本特別設有大學部以外,各個地區都設有初中高中的學校。

      該私立學校的特別之處,除了是因為它本身悠久的歷史之外,國際分校眾多亦為學生締造了不少海外交流、升學、留學的機會,另外的一個原因,是它網羅了眾多的優秀人才、不論是老師,還是學生。

      「老師,我的報告……」

      「報告怎麼了?」

      寬敞的辦公室之中,正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厚重書籍的高大男人此時才淡然地轉過身來,他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二十五歲左右,膚色白皙,而且很俊美,深藍色的長髮散落在黑色的長風衣之上,在平光眼鏡之後的同色眼眸明亮而銳利,盡個人看上去一派溫和知性的學者形象,成熟而又極具魅力。

      那個慌慌張張的學生此時才急忙上前,把自己手中的一疊厚厚的紙本文件遞了上去,看起來快哭出來的樣子:「你、你看了沒有……」

      男人聞言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眼神望向好像是自己學生的人,曲起來的食指輕輕地敲著書架,猶如大海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過去,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卻聽不出一絲不悅,臉上更加露出了一抹絕美的溫和笑容:「你是第一天上大學?第一天進來物理系?還是第一天認識我?都一個學期了,報告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意思很明顯——回去重做。」

      學生好像終於崩潰了。

      「……哎……咦……?」

      聖尼姬學院在雅典的本部大學,有一個校園傳說,理學院的物理系有一個變態(劃掉)、格外有性格的老師,雖然那個男人無論樣貌、身材、氣質、學識都令人為之敬佩和羨慕,但只要學生經歷了第一堂課之後,就會深刻體會到何謂腹黑、毒舌、鬼畜的最高境界,譬如說心情不好的時候罵人卻從來不帶一個髒字,微笑地把對方打擊得體無完膚。

      遺憾的是眼前的學生看起來還沒死心,仍沒有心理準備成為本月第五個犧牲品。

      「那麼……那麼我三天、不!我現在就回去宿舍把它趕好,明天就把報告交給你!」

      明天?

      阿斯普洛斯聞言突然破天荒地皺了皺好看的眉頭,接著就微笑起來,笑容好像比之前的要溫和多了,拿著手上的書就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放下,再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下,然後不著痕跡地打量房中的一堆紙箱。

      「沒有人告訴你,我今晚就要離開雅典,去日本逗留一年嗎?看來你的消息不是很跟得上現況,除了讀書之外,也要多留意身邊發生的事,要不然,書是讀了,但思想和外界認知還停留在一、二百年前就不太好了。」

      日本分校的高中部設立了三十年之久,近年開始持續走下坡,面臨直接倒閉的危機,所以就直接從希臘大學本部的老師之中,找尋自願前往日本任教一年的人。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沒有多想就一口答應了,至今還找不到她,也許暫時離開歐洲一陣子當散心也好。

      心裡又是一陣無言的苦澀,藍色的幽深眸子暗了一暗的同時,那個學生看起來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就差沒抱大腿求對方留下:「老師!你走了的話,那我的報告怎麼辦!?」學分怎麼辦!?我不想明年還見到你!

      恍若未聞的男人只是平靜地轉向了撇開的辦公室的大門,像是感覺到有甚麼人正在靠近,臉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溫和而客套,但從他的語氣之中聽得出來,來者絕非是初識那麼簡單。

      「你來了,笛捷爾。」

      「很久沒見了,阿斯普洛斯。」

      都已經二百多年了,活了二百多年,但自從聖戰結束之後,卻一直很少有機會再和昔日的戰友聚在一起。

      從對方的眼睛看出了一模一樣的想法,石青色長髮的男人平靜地轉向了房中的另一個人,被看的學生突然只覺得好像有點冷的感覺,微微垂下眼睛不敢去多看對方清冷的眸子,視線恰好就落在他拿著書的手,正有點好奇的時候,自家老師的聲音慵懶地響了起來。

      「把報告交給他就好了,這是我的一個舊朋友,是我特地從法國請來給你們代課一年的,學校也批准了,而且——我明年也不想在自己的課上再看到你。」

      語畢就逕自拿起自己已經收拾好的物品漫不經心地步出辦公室,無視背後那個被人看穿了心事而驚慌得很的孩子,一路上不時有認出他的人識趣地微微讓開了路,不出一會兒就走進了停車場,只是看到私家車旁邊的人影,不由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德弗特洛斯?家裡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斜倚在車門旁邊的男人單手插著褲袋、再一邊按著手機,聞聲終於抬起頭來,除了膚色比較黝黑之外,髮色、瞳色、樣貌、身形也與眼前的人無異,黑色的襯衣有大半的鈕扣沒有扣上,胸膛那些結實的線條就這樣顯露了出來,多出了幾分桀驁不馴的狂野,原本穿在身上的風衣此刻也正隨意地放在車頂。他把手機收起來之後,想了一想就理所當然地不屑回答。

      「直接打包經異次元丟進日本的新家,有甚麼特別工夫要做?阿斯普洛斯。」

      「……很好。麻煩你了,德弗特洛斯。」

      阿斯普洛斯頓時有點無奈地把東西放進後座,心裡想到的是弟弟對他那麼不放心、堅持要陪他到日本一年去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畢竟德弗特洛斯本來就沒有義務跟著去日本教學的,當年他向弟弟表示打算到大學任教打發時間,對方不過回憶了一下在卡農島和天馬相處的情景,只覺得教學一點也不符合他的個性,因此一直以來,只是以一個閒職的身份在大學陪伴兄長,更多的時候,則是跑去世界各地到處逛,暗地處理其他比較重要的正事。

      「那我們回去休息一下,晚點就去機場吧。」

      已經坐在副駕駛座的德弗特洛斯聽到這裡,表情變得有點奇怪,明顯是有些憋屈而又極力忍住吐槽的衝動,微微修飾了一下詞句,卻始終沒忍住:「哥哥,你知道從雅典坐飛機到東京要十四個小時嗎?而且我們到了還要從東京再轉到愛媛縣的日本高中部,我真的不想這樣說,但事實是在我看來,這真的是浪費時間又糟透了的蠢事。」

      「學校已經替我們訂好機票,還已經安排了日本那邊的人接我們,真是抱歉,德弗特洛斯,雖然我和你的想法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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