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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Act X ...

  •   重奪瓦爾哈拉宮的三天後。

      自從納吉爾法重現這片大地之後,阿斯加特本來就不多的生命力,彷彿正一點一點地不知被甚麼東西吸走。希露達對此只能每天長時間地在奧丁神像前禱告,弗萊婭則暫時負責協助瓦爾哈拉宮的整頓以及安撫阿斯加特子民。而最令人無奈的是,七名神鬥士依然下落不明,弗洛迪他們還沒回來,他們的小宇宙像是在這片土地上消失了一樣。

      也許他們永遠不會回來的了……

      這種想法令人深深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特別是這幾個晚上,不知為何,她總是夢見從前在弗洛迪家族生活的日子,男孩長成少年,由始至終,自她有記憶開始,他幾乎和她形影不離,即使當天她要離開,前往瓦爾哈拉宮擔任侍女,他也是親自護送她到領地邊界,看着她走上那一條前往阿斯加特中心城鎮的大路,最後才離去。

      他既是朋友,又像兄弟。

      但這幾天莫名的心煩是怎麼一回事?

      還是因為希露達女王已經把她的真正身世告訴她,期望她以Völva的身份輔助阿斯加特,把這至高無上、責任重大的地位還給她,話雖如此,但她可沒感覺到自己和從前有甚麼不一樣,那怕她的確是閱覽不少古籍文獻,甚至連阿斯加特古老的學者也贊賞她在這個年紀的好學,只是她卻覺得自己依舊是那個普通又不起眼的女孩,畢竟Völva之廳依舊沒有在她面前打開。

      她竟然開始懷疑自己。

      就像是那時候……剛剛到弗洛迪家族時的不安……

      少女摸黑從床上坐起來,把天藍色的長髮盤起來,以一根寫了盧恩符文的木簪隨意固定,然後再在自己的侍女長裙外披上了一件半舊斗篷,拿着燭台就直接來到瓦爾哈拉宮最底層的廚房。她推門而入,卻沒想到牆上的幾盞壁燈早已燃點起來,甚至連盡頭的壁爐也熊熊燃燒,像是剛剛才添了大量的新柴枝,至於越往裡面走,更加可以感覺到小宇宙的溫暖感覺。

      一個男人正站在長料理桌的盡頭,他的衣袖都捲到手肘,低頭就把麵包切成整齊的一小塊一小塊,然後細心地放入一個木碗之中。不遠處一大鍋的燕麥粥正在爐上以細火保温,牛奶的香氣四溢,蛋花絲絲縷縷的很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容易入口的早餐。而桌上還放了好幾碗的葡萄乾、無花果乾、草莓乾,容易消化的小餅乾也放了不少。

      他深藍色的長髮垂落下來,如同大海的眼眸不時看了看一旁蜷縮在長椅上熟睡的嬌小身影,少女瑟縮在幾條温暖厚重的毛毯之下,栗棕色的長髮凌亂地披散開來,看來睡得很安穩,等下醒來吃早餐的時候應該有胃口的了。只是不過幾秒,他的視線突然轉向另外一個地方,眼神驟然一變,好像有幾分不悅似的看着走進廚房的莉菲雅。

      「……阿斯普洛斯大人。」

      「晴天有點餓了,但又要跟着我來廚房,所以我先讓她再睡一下。」

      潛台詞為我和晴天等下就回房的了,識趣的話你就晚點再來,別來打擾我們。

      阿斯普洛斯還是第一次以這種隱含不滿的語氣跟她說話,莉菲雅有點尷尬地愣了一下,卻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習慣性地提起裙擺行了個禮,訕訕地走到一旁,低頭沉默地拿起了咖啡壺,打算泡咖啡後就馬上離開,也可以順道給他準備一杯。阿斯普洛斯此時卻像是又不理會她那樣,過於的安靜突然令她忍不住悄悄看了看他。

      雖然和阿斯普洛斯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總感覺他和阿斯加特的男人很不一樣,也和這個時代的聖鬥士不一樣,只是不知應從何說起。也許是他對於妻子過於寵愛疼惜、在溫柔的表象下近乎瘋狂的偏執和佔///有//慾;也許是他和遠道而來的少年醫師之間隱隱的古怪氣氛,在晴天面前的隔膜;也許是他對於自己的後輩的不屑和輕蔑,對於女王和公主的不在乎和不敬,彷彿誰也不放在眼內——

      「所以你真的是瓦爾的後人,最後一位Völva?」

      對方突如其來地開口打破平靜,少女着實嚇了一跳,幾乎就打翻一旁的熱水。阿斯普洛斯微微皺了皺眉頭,切了些芝士夾在麵包中,拿起來就咬了一口,望向她的深藍色眼眸異常平靜,波瀾不驚,一時之間全然看不出他的所有想法,只是她明顯感到他是在審視她,卻又很快就收回視線,說不定也明顯不把她當是一回事。

      「我當年見過瓦爾,所以希露達拜託我找時間來推你一把。」

      男人輕描淡寫的一句簡單解釋了為何他會突然答理她,莉菲雅張了張嘴想說些甚麼,有幾分慚愧地想到自己的事竟然讓女王憂心那麼久,還特地拜託阿斯普洛斯來幫她。明明這一切本來不應該發生的,這是她自己的職責,她的責任,應該是她作主動去問他才是……少女的神色一凜,突然鄭重地對他鞠了一個躬。

      「……拜託請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我!」

      只是阿斯普洛斯的說話很令人吃驚。

      「所以你真的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嗎?」

      他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突然低低地笑了出聲,不知是在嘲笑她還是甚麼,只是眼中的諷刺意味再明顯不過,少女的臉一下子漲得老紅,全然不知怎樣接話,思忖着他這樣是不是拒絕她的請求。但她不過遲疑一下,鼓足幹勁又打算開口拜託他答應之際,他很快又回復正常的神色,淡然地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稍安毋躁。

      「你應該不知道吧?我向來厭惡神諭、預言之類的東西,所以晴天才沒有更多地提起你的事,真是體貼的妻子啊……」

      他突然勾了勾嘴角,在長椅一側坐下來,雙腿優雅地交疊,拍了拍手上的麵包屑,低下頭來就出神地凝視在長椅上熟睡的少女,那一剎那,他的眼神明顯柔和了不少,指尖輕柔地撫上妻子的栗棕色長髮,然後沿着她的側臉遊走。這般旁若無人的親暱令到莉菲雅頓時有點窘迫地紅了臉頰,只能尷尬地盯住地板。

      「說起來,你們有聽過德爾斐的祭司嗎?」

      「……哎?是阿波羅的祭司,神諭傳達者吧……」

      「她們都是我殺的,莉菲雅,我全然沒有後悔,一眨眼,那些女人就渾身是血、全無氣息地躺在地上了。」

      阿斯普洛斯突然抬起頭來,深藍色的長髮自他的肩頭滑落,在半明半暗的環境之下,火光在那一雙平靜的眼眸中跳動,像是晃出了血一樣的豔紅色澤。莉菲雅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後腰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桌角,幸好衣服夠厚才不至於太痛,但也令她不得不按住痛處微微彎下了腰,一時之間暫時令她忘掉他是不是動了殺機的事。

      他心裡只覺得好笑,德爾斐祭司之死的真相,幾乎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至少當年在一眾黃金聖鬥士中是人盡皆知,而賽奇當時對此可是有紀錄在占星樓的,那怕事隔兩個多世紀,有不少人也是知道,德爾斐的沒落,是和聖域的某位黃金聖鬥士有關,只是一直沒人知道箇中詳細真相,僅是惋惜希臘最後的神諭者的隕落。

      當年此事,北歐那邊在日後也是隱隱知道的,畢竟他們有瓦爾。

      至於現在突然告訴莉菲雅此事,不過是他有點看不過眼她的天真。雖則他和瓦爾交雜不多,也並沒有甚麼好感,但眼前的女孩在他看來真的太不成氣候,雖則莉拉和那個時間之神也不約而同地表示Völva很重要,甚至掌握戰勝最終聖戰的其中一個關鍵,還有能力把七位神鬥士召喚回來,因此莉菲雅更加是尤其重要,務必要指點一下她,免得日後變成隱患。

      所以他才勉為其難地答應那個吉卜賽女人。

      深藍色長髮的男人突然打了個響指,清脆的聲響如同壁爐中跳動的火花那樣清晰,嚇得她一驚一乍地重新抬頭,驚見她面前的空間一陣扭曲,半人高的異次元缺口就在眼前出現。莉菲雅不安又疑惑地往裡面看了一看,只見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盒在異次元中,像是等待甚麼人來取走一樣,她鼓起勇氣看了看阿斯普洛斯,他只是以眼神示意她把手伸進去。

      少女堅定地取出了那個木盒。

      「這是莉拉‧希貝爾讓我轉達的,這個吉卜賽女人曾經是瓦爾的好友,這想必也是和瓦爾有關的東西吧。」

      阿斯普洛斯的說話在她腦海中迴盪了很久。

      她捧住木盒獨自來到了圖書館,此時正值瓦爾哈拉宮人手最短缺的時候,圖書館現在完全是空置狀態,並沒有人在此打理;再加上希露達和弗萊婭為了讓她安心處理好Völva的事,乾脆就暫時讓圖書館只對她一人開放。少女逕自走到圖書館最深處的一間檔案室,把木盒放在桌子上,深呼吸一口氣,輕輕地打了開來。

      盒中的皮製腰帶看來已經是有些年月,正中間鑲嵌了一顆璀璨瑰麗的紫藍色堇青石,腰帶一側則垂下了幾條銀鏈,分別繫上不同的小物:有鑰匙、裝了刻有盧恩符文占卜石的小皮包、縫紉針、剪刀、套在鞘中的短刀、鏡子,相碰之下叮叮咚咚的,但最吸引她注意的始終是那一根黃金鑰匙,鑰匙頂端的縷刻圖案顯然是象徵世界樹的古老符號,等邊的菱形中脈絡錯綜複雜,像是扭曲交纏的樹根,也像是迷宮一樣。

      這是她一直以來需要的吧。

      少女戴上了腰帶,垂在旁邊的手緊緊地握住鑰匙,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阿斯加特自古流傳下來的祝福符咒,再次睜開眼睛之際,堅定地把手貼上牆壁,心裡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呼喚Völva之廳,以如今僅存的Völva之名呼喚,彷彿她真的如旁人所說那樣,血脈中流淌着古老又驚人的魔法和預言之力,承認了這就是她與生俱來的身份。

      手中的鑰匙散發出一陣金光。

      Völva之廳。

      這是一座頗為空曠的圓形九柱大廳,明顯是作為九界的象徵,貼在四周牆壁的高至天花的書架,所有的古老文獻是她從來都不曾見過的,更加是連女王也無權翻閱。她的裙擺拂過地板中央巨大的Ægishjálmr(Helm of Awe),如同是雪花一樣的圖案自古以來一直也帶有強大的守護魔力,她站在最中心的圓圈之中,古老的歌謠如此自然不過地從唇邊溢出。

      彷彿每一位Völva也是如此。

      Ask veit ek standa,
      heitir Yggdrasill
      hár baemr, ausinn
      hvíta auri;
      taean koma döggvar
      tærs í dala falla;
      stendr æ yfir grœnn
      Urear brunni.
      (Ash I know standing,
      named Yggdrasill,
      a lofty tree, laved
      with limpid water:
      thence comes dew
      that in dales fell;
      standing evergreen over
      Urd’s well.)
      Taean koma meyjar
      margs vitandi
      trjár, ór teim sal
      er und tolli stendr;
      Ure hétu eina,
      aera Vereandi,
      skáru á skíei,
      Skuld ina trieju;
      tær lög lögeu,
      tær líf kuru
      alda börnum,
      örlög seggja.
      (Thence comes maidens,
      much knowing,
      three, from the hall
      under tree stands;
      Urd hight the first,
      the second Verdandi,
      they ash-tablets graved,
      Skuld hight the third;
      they laws made,
      they life selected;
      all the children
      they destiny say.)[1]

      最後一個古北歐語音節落下,她的手中驀地浮現了七顆奧丁藍寶石。

      ※※※

      阿斯加特自神話時代開始一直也是一個極為嚴寒的地方,和布魯格勒也是不相伯仲的了,只是晴天卻覺得,自從阿斯普洛斯也來到她的身邊之後,他們的感情好像比從前更加升溫,令她完全也不曾有身處在苦寒之地的感覺。畢竟她為了補償,再加上那個男人對她的寵愛,只要他們單獨待在一起,到了最後也總是演變成又一次甜蜜的纏/綿。

      繾綣溫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阿斯普洛斯輕聲地呢喃了甚麼,她閉上了眼睛抱緊了他,一時沒有聽清楚這個男人說了甚麼,直到他的吻落在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弄得她有點酥///麻,她才有點如夢初醒地聽到他的要求,打開床頭櫃中的盒子用那東西去取悅他,真不知道當初他是怎樣把這東西混入她帶來北歐的行李中……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羞怯地推了推他。

      「……你真討厭……阿斯普洛斯……」

      【……】

      ※※※

      這個少女是在安德烈亞斯離開之後才出現的。

      她看來十三、四歲,一頭白金色的卷曲長髮彷彿是阿斯加特的大雪,自然的漸變色澤在肩膀以下成了較深的金紅色;這長及膝蓋的長髮挽起了一部分,在腦後編織成繁複的辮子和髮髻,像是微微收攏起來的天鵝羽翼。她的眼眸溫柔、寧靜、祥和,是極為透徹、像是玻璃一樣半透明的淺綠,彷彿是雪夜裡的極光,無聲地撫慰了世界的傷痛。

      她在最外面披上一件雪白而珍稀的柔軟貂毛披風,內裡的兩層式裙子再配上飾物,整個人在簡約中透出大氣、高貴。內層是純白的長袖及地裙子,看來再也普通不過,最外層的裙子為傳統的藍綠色hangerock,寬闊肩帶別上了兩枚圓形的銀雕扣針,兩端把九串的彩色珠子相連,垂下來形成九層的半圓,象徵北歐神話的九界。

      這是愛爾(Eir),意為仁慈。

      弗麗嘉的侍女之一,既是女武神(Valkyrie)之一,也是醫神。

      希露達和弗萊雅鄭重地迎接了她,一眼看出了她與眾不同的身份。她馬上就開始逐一醫治了他們的子民,而更為重要的是,她願意以神力協助莉菲雅學習運用Völva之力,最後這位新上任的Völva更加是順利從這七顆的奧丁藍寶石中召喚回一度失蹤的七位神鬥士,他們的小宇宙顯然已經被世界樹吸收,唯一比較慶幸的是,他們的性命因為有寶石的庇佑而得以保持,說不定日後也有機會恢復力量。

      只是不太對勁的是,這個女神並非像她的外表和名字那樣,她絕對不是好相處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傲慢而且拒人於千里;無奈她的醫藥知識又的確是首屈一指,甚至知道不少人類所不認識的草藥,其他一眾醫師才不得不默默忍耐——唯一依然和她走得很近的,就只有艾瑞爾了,畢竟他可是看到了這個女神……真實的一面。

      話雖如此,但是瓦爾哈拉宮的統治者依然很善待她,畢竟她可是女神,更加是現在特別短缺的醫師,於是Lyfjaberg之廳、以神話中愛爾所在的治療之丘命名的偌大醫藥室,更加是全然交由了她管理。至於這個少女更加是馬上就遷入,彷彿這裡也是她的寢室那樣,於是久而久之,一眾人類醫師漸漸也有點不願前來,只怕又遇上她。

      但是總有例外。

      「晚上好,愛爾,我可以進來嗎?」

      那個看來十八、九歲的人類少年今晚又準時出現在她門外,對她露出了溫柔得令人難以拒絕的微笑,稍稍過肩的米色髮絲帶有些許的偏金色澤,畢竟始終是有阿波羅的血統。只是她始終不明白,為何這個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後裔、普羅米修斯的學生,總是可以每晚有事情來找她,難道他就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覺得她很難相處嗎?

      她認命地坐好,抬手示意他可以走進來了,艾瑞爾才順手帶上門,自然不過又習慣性地在她的身邊坐下來,手上拿着的古藉也隨之打開,指尖逐一指了指上面提及的幾種草藥。他深灰色的眼眸和燭光映襯在一起,彷彿漸漸變成了她鍾愛的極光,看上去如此的寧靜,甚至連對方的聲音也像是變成了雪夜裡的琴音。

      「……我看到些草藥,不過好像並非人類所知道的,所以來看看你會不會見到,要是可以的話,我也在想要不要用來幫助還在昏迷的普羅米修斯老師,或者是晴天。」

      提及那個少女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地流露出奇怪又不自然的表情。

      愛爾對於人類之間的事並沒有多了解,也沒興趣知道,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艾瑞爾明顯是對於那個上代雙子座之妻有特別的感情,那怕他已經逐漸把她放下,始終是有些——她的能力除了是治癒肉體,還包括了心靈和情感,更多的是涉及精神和靈魂,因此他心靈上那一道看似快癒合、卻又始終癒合不了的傷痕,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有時候,她的奇怪能力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少來了,其實你最想拯救的,就只有時間之神的女兒吧。」

      但她每次也控制不住自己一針見血的尖銳說話,而這次也是預料之中的,對方的禮節性溫柔微笑果然就慢慢淡去,沉默地回望她,那一雙深灰色的眼眸連身為神祇的她也覺得過於深不可測,不過她倒沒有多在意,不見絲毫歉意,反而在暗自思索,他會不會因此而疏遠她。當然,這也是她所期望的。

      凡人所期待的醫神總是溫柔而慈祥的,而在北歐,醫療更加是女性的職責、甚至是只把醫術授予給女性,而她的外表無疑是符合了他們所想,但他們始終不明白,單憑「仁慈」是不能徹底治療那些人類無法處理的傷痛,一味的溫柔……可是甚麼也解決不了的……當然……她女武神的身份也不允許她過於仁慈,那怕和她其他的同伴相比,她們總說她是最仁慈的一個。

      但是她們都已經不在了……最後也只剩下她一個,沒有人再陪伴在她的身邊,沒有人再指正她應該怎樣和人類相處……成為他們所期待的女神……

      「……你果然是最為溫柔和仁慈的人,愛爾。」

      意料之外的是,他卻突然淡淡地笑了,溫暖的指尖輕柔地抹去她眼角不知何時溢出的淚水,少女突然破天荒地露出了驚愕的表情,愣了好片刻,猛地反應過來之際,臉頰突然變得比石榴花更加的嬌艷。她幾乎是下意識就拍掉他的手,但下一秒就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似的,卻又有點拉不下臉跟他道歉,只得飛快地揉了揉眼睛。

      「……胡、胡說甚麼……!?」

      她結結巴巴了好片刻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而且對方好像也不緊張似的,繼續微笑看她,這笑容……不禁令她在想,他曾經是不是也這樣子凝視時間之神的女兒,竟然莫名地令她覺得有點失落。只是這種感覺也許只是錯覺,她搖了搖頭,猝不及防就貼上了他的心臟,打算乾脆給他治好這情感上的缺失好了,不料他卻突然有點驚訝地握住她的手腕,張了張嘴想說些甚麼。

      「……讓男性擔任醫師,果然是很不濟,安德烈亞斯就是一個糟糕例子。」

      長久的沉默之中,她突然嘴硬的冒出了一句轉移話題,隨即幾乎是落荒而逃。她想她離開時的背影依舊灑脫,只是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的步履好像莫名有點不穩,心跳也隨即加快,於是她很自然地懊惱在想,說不定是那個膽大妄為的凡人、自恃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後裔,而對她用了甚麼藥吧。

      一定是這樣子的了,她懊惱地肯定。

      ※※※

      「……不要……求你了……」

      少女【……】,痛苦、愉悅、又壓抑,聽起來可憐兮兮的——這座瓦爾哈拉宮平日可是安靜極了,至於一個星期前左右才經歷了一場大戰,好不容易從那一方遠古邪惡手中奪回來,現在更加是比從前寂靜,也更為警惕。

      是有事發生了吧。

      莉菲雅警惕地停下腳步,從一本盧恩符文咒術書中抬起頭來,習慣性地望向身邊的弗洛迪。不知為何,自從弗洛迪回來後,她偶爾很是莫名地感到有一種頭重腳輕的奇怪暈眩感,於是近來更加是有意無意地迴避他,埋首在Völva之廳的藏書之中,思忖着怎樣令這個曾經驕傲的少年重拾力量。

      至於在長廊的不期而遇,他體貼地堅持要護送她回圖書館,是她不曾想到的。

      但到了此時,她暫且忘掉前一刻的莫名窘迫,他們對視了一眼,毫不猶豫地往那個方向靠近。瓦爾哈拉宮足足有五百四十個房間,所有的長廊、轉角交處如同是迷宮一樣,至於有些區域更加是鮮少對外開放的,特別是現在這種時刻,通往芬撒里爾(Fensalir)之廳的長廊更加是暫時擱置,基本上也是沒有人會走來的了。

      廳堂的大門半掩。

      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坐在小圓桌上的少女,【……】。

      她面前的……男人……

      和她的身體完全緊貼在一起的……男人……?

      【……】。男人俊美的臉上滿是情///慾,只是那一雙如同大海的深藍色眼眸卻異常的明亮銳利,甚至帶着淡淡的嘲諷,極為不善地望向這兩個突然闖入轉角處的不速之客。

      「……晴天真是可愛極了,她總是求我放過她,但我真的無法停下來,你們說是嗎?」

      「……你、你!雙子座!」

      弗洛迪最先反應過來,雖然說表面看來也是冷靜,但也是氣惱這位二百多年前的雙子座把神聖的瓦爾哈拉宮當成是自己的家一樣、在房間外抱住妻子幹這種事。只是說真的,他並不是第一次撞見這種事情了,上流社會之間,偶爾也有這種曖昧又你情我願的交往,更加有這種的秘密派對,他曾經也被騙過去一次,而且他曾經也遇過些主動邀請的膽大美麗少女,但他在那些姣好的雪白胴體前,始終不為所動。

      畢竟他從小到大,心裡也只有一個女孩。

      少年幾乎是下意識地悄悄看了身邊的少女一眼,只可惜莉菲雅顯然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尷尬地雙手掩面就低下頭來,並沒有注意到對方溫柔又複雜的眼神。阿斯普洛斯想當然是敏銳地捕捉到這一刻,不期然地又憶起當年聖戰結束後、希緒弗斯單方面的糾結,然後他再看着這個遲鈍得沒有察覺到自身感情的少女,又看了看身為神鬥士卻沒有勇氣跟心上人告白的少年,沒由來地漸漸勾出了一絲惡劣的玩心。

      誰讓他們不識趣地突然走過來。

      乾脆小小地干涉一下他們的大腦好了。

      「知道嗎?弗洛迪,當你找到自己喜愛的女孩子時,就會忍不住把她狠狠寵愛,只要言周教一番了,她就是你完美的傀儡了——我看你對於莉菲雅也是有類似的想法啊,愛戀與情////慾,怎麼這表情了,難道是我看錯?難道你不是愛莉菲雅的?」

      ※※※

      阿斯普洛斯在三月初的時候帶着晴天告別了阿斯加特。

      此時莉菲雅已經很是掌握Völva的力量,也很是適應這重大的身份和責任,何況她的身邊有弗洛迪,希露達在神鬥士回來不久後,就把這個少年委派到她的身邊輔助她。至於阿斯普洛斯當天刻意的推波助瀾,更加是逼得弗洛迪不得不把心底話說出口,彼此也終於正視了自己的感情,雖則在一起後還是有點笨拙,但至少在正事上則是比任何人也有默契。

      整個阿斯加特也漸漸回復正常似的,愛爾也很快就跟隨艾瑞爾回去位於埃皮達魯斯的阿斯克勒庇俄斯聖所,據那一位脾氣古怪的女神所說,她不過是協助他治療被狄安克特所傷的普羅米修斯而已,依舊會定時回來阿斯加特,只是眾人基本上也心知肚明,這位醫神和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後裔走得越來越近,甚至連她本人也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日漸的親密。

      至於這一代經歷十二宮之戰後死而復生、又已經憶起聖戰真相的黃金聖鬥士,則暫時繼續留在阿斯加特調查,看看可不可以找到更多有關於那一股遠古邪惡的線索。而碰巧多年來和阿斯加特交好的布魯格勒又送來了一批新的援助物質,瑟拉菲娜也隨即留下來一同幫忙,而笛捷爾也順理成章地前來,接手了阿斯普洛斯離開之後的調查。

      於是一切也暫且安排妥當。

      卻沒想到變故很快再現。

      壁爐中的爐火還在霹靂啪啦地跳動,橙紅的火舌緩慢地燃燒,躍動的光影在昏暗的房間中狂亂地起舞,甚至遮掩了自窗外溜進來的黯淡月光,陰影彷彿要往每一個角落漫延開去。厚重的地毯和爐火也掩蓋不了這於空氣中的刺骨寒意和絕望死氣,每一口氣息彷彿都是死神赫爾(Hel)遞上來的酒。

      少女赤///腳站在窗前,銀白的長髮和戶外的一片茫茫白雪快要融為一體,她冰藍色的眼眸微微垂下來,如同冰晶一樣剔透,所有的憂慮、恐懼、緊張、疲乏……一切的感情全都在眼中清晰可見。她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一件深灰色的大衣披到她的肩頭上,她才微微一怔,回過神來,看到來者紫色的眼眸,嘴角才緩緩勾出了一抹清淺的微笑。

      「……笛捷爾……」

      瑟拉菲娜感激地裹緊身上的大衣,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打緊,就繼續站在窗前望向外面。此處的純白感一如布魯格納所見,但是一大片異樣的色澤卻偏佈於宮殿的外面,赤褐的、墨綠的、漆黑的……各種灰沉沉的色澤的植物,數之不盡的藤蔓、荊棘、長草等等全都糾纏在一起,盤踞在外,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他們都困死在宮殿之內,全然離開不了。

      甚至連一切的電子通訊、以至是小宇宙也用不了,他們所有人的力量,好像全都被抑壓下來似的,不知是這裡的特殊環境所致,還是因為現在外面的那些東西而引起的。不過唯一慶幸的是,這裡的儲糧和燃料足以讓他們支持下去,只是和外面音訊中斷,也不知道聖域現在的情況。

      希露達、莉菲雅,以及一眾神鬥士已經在努力想辦法的了,但這樣子下去也不是辦法,而奧丁和他們的連繫好像也被阻隔了一樣,希露達的禱告完全得不到任何回應。至於前陣子……雖然是好不容易有了回應,但是出現的不過是洛基而已、卻又並非完整的洛基,不過是得到了洛基力量、半覺醒的安德烈亞斯罷了,而且還是被那一股黑暗所操縱。

      對方要求她交出她宮殿中的Völva,希露達當然是不從的,和他交涉失敗,甚至被重傷,要不是有神鬥士及時趕到,她也許必死無疑,但也因此而倒下,身體一天比天一天虛弱,只得把代理權暫時交給莉菲雅和弗萊婭二人……無奈的是,他們再不逃離現在的困境的話,接下來可會繼續有人倒下。

      瑟拉菲娜掩住嘴咳了幾聲,不用回頭也知道對方現在微微皺起的眉頭,她好像有些無奈地笑了,緩緩把手放下來,指尖輕輕地貼上玻璃窗上,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像是一層覆蓋了他們未來的白霧。一窗之隔,突然好像有甚麼東西從窗外掠過,她有點愣住,但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也不算太害怕。

      只是笛捷爾習慣性地把她拉到身後,抬手就拉上了窗簾。

      現在身處外面的,還有科亞特利庫埃,那些冰冷的蛇正在植物之間滑行,有一些甚至已經入侵了宮殿,兩代水瓶座也不得不把所有的縫隙也冰封起來,這樣一來,雖然是安全了,但也無疑是把他們自身徹底鎖死在宮殿之中。他們想過不少脫險的方法,也曾經嘗試從那些古老的秘密地道往外離開,勉強找到比較容易成功離開的路。

      「……我們剛剛和撒加他們商量好了,已經做了決定,打算再從地下的密道突圍而出。」

      話雖如此,他卻隱隱覺得極力支持這做法的莉菲雅……好像有甚麼事情隱瞞了一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Ac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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