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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apitolo Decimo 狱寺视角 ...

  •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面空空的。
      我挣扎着坐起来,环视四周。病房里还有两张空床,被子叠得很整齐,角落里摆了一株说不上名字的植物,给这死气沉沉的白色房间添了几分生气。
      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了睡着前发生的事。山本那家伙已经走了吗?走了最好,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上一次住院是什么时候了呢,我盯着刷着白漆的墙,发现自己好像还从没住过院,甚至连医院都是第一次来。小时候生病都是家里的私人医生给看的,离家出走后很少生病,打伤摔伤也是自己买绷带绑一下就算完事,医院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第一次躺在这样的病床上,面对一片寂静的白,有了点小孩子的那种新鲜的感觉。
      伤口包扎得很好,已经不怎么疼了,我小心地动了动胳膊。
      躺了不知道多久,因为无聊我又睡着了,再次睁开眼就看见十代目躺在我边上的病床上。和他说了几句话后,里包恩先生就让护士给他转移了病房,我又变成一个人独享一个房间。
      之后的两天,护士每天给我换绷带,浅的伤口已经愈合,结了淡淡的疤。山本跑过来过一次,给我带了寿司,很反常地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医生也来过,告诉我可能还要住一两天,等胳膊和腿上那些深一些的伤愈合了才可以出院。
      不行,果然呆在医院太无聊了。
      那天晚上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从柜子里翻出我原来的衣服,一瘸一拐地出了医院的大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吵醒了,我揉了揉眼睛,也没再多想就拖着腿去开了门。
      山本站在那里,一看见我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果然自己回家了。”
      我没有回答。一般情况下我会把门摔上,懒得理他,但这次有点不同,毕竟是他安排了我住院的事情,再懒得理他也得稍微表示一下感谢。
      不对,为什么要感谢他?我根本没有想要住院!
      如此想了一下,我还是把门摔上了。
      “喂!狱寺!你今天去上学吗?”山本隔着门喊道。
      “不上!”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就隐约听见他“哦”了一声,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
      可恶,摔门是不是做过头了一点?我有些恼火地坐到了沙发上。
      ———
      一转眼就要放寒假了。
      圣诞节还差两天。
      今年的圣诞节……要怎么过呢?我打量了一下自己小得不行的公寓。布置一下?出去吃个饭?给自己买个礼物?
      关于圣诞节的记忆停留在了我八岁以前,还住在我爸的宅邸的时候。全家人围着吃一顿团圆饭,把自己写的诗或者曲子放在老爸的餐巾纸下作为晚宴的小惊喜,然后在25号和1月6号就能拿到期待已久的礼物。一般我所许的愿都能成真,虽然我家比较奇怪,但是圣诞节还是按照传统、愉快地度过的。
      八岁之后就不同了,我不再过圣诞节,要不是橱窗里都布置起来,我甚至都不知道圣诞节是什么时候。当然有时候会去好一点的餐馆吃顿饭,然后再买本书作为礼物送给自己。
      学期的最后一天,收拾书包的时候,我走向了山本。他抬起头看着我,把书包的拉链拉上后背起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二……二十四号晚上你有时间吗?”我吞吞吐吐,还是说了。
      “应该有,怎么了?”山本思索了一下。
      “来我家怎么样?”我继续问道。
      他稍微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可以啊,但是为什么?”
      “笨蛋!过圣诞节啦!”我不耐烦地喊道。
      山本先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点头道:“好的。”他凑到我耳边,“不过不要告诉我老爸哦。”
      我转过身,看着他出了班门,把铅笔盒塞进了包里。

      山本对“晚上”的定义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我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在我家门口等着了。“才五点好不好!来这么早干什么?”我一边开门一边抱怨着,我房子还没收拾——好吧,我的公寓再乱也乱不过他的房间。山本一侧身闪进了屋子,在沙发上坐下来,目视着我把东西送进厨房,半开玩笑道:“早点来不是更好么,反正做晚饭要花时间。再说出门晚了老爸会怀疑的。”“你等了多久?”我点上一支烟,也坐到了沙发上。“没多久,大概二十几分钟吧。”山本微妙地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狱寺你都去买了什么啊?我看看。”说着他站起来,拎起他带来的布袋,走进了厨房。我继续抽着烟,屋里没开暖气,穿着外套也觉得有点冷。虽然小小的有点希望下雪,但果然还是不下比较好,尤其是化雪的时候温度会降得更低的。
      山本正在翻看着我买来的东西,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把烟掐灭后注视着他的蹲着的背影。他为什么不会生我的气?两周前也是,之前的每一次也是。他到底有没有生气我完全无从得知,感觉他属于好像今天大打一架明天就立刻和好的那种人,但偏偏这种人最让我觉得可怕。又有感情,又没有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正想着,山本就站了起来,把锅放到了灶台上,转过头来问道:“狱寺你想要吃什么?”“面条。”“红色西洋荞麦炒面?”“什么东西?”我几乎跳起来。“就是意大利面啦。我是问你想吃意大利面还是日本面。”“当然是意大利面。”我往后一靠,刚刚那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啊。

      山本应了一声就忙活了起来,很快水烧开的声音便传入了我的耳朵。不到半小时,山本就端着两盘看起来还顺眼的面条出了厨房,招呼我过去吃饭。我看了看表,时间是六点差一刻,吃饭明显还太早了一点,但还是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吃饭的话还太早了一点。要不狱寺你给我讲讲圣诞节的故事吧。”山本一手托腮,饶有兴趣地问道。
      圣诞节的故事?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圣诞节的故事吗?
      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山本摇头笑了笑:“我们家从来不过圣诞节的。”
      我想了想,把耶稣出生的故事简单地给他讲了一下。山本好像真的是没有过过圣诞节,完全不知道圣诞节是什么东西,听我讲的圣经故事就像听天书一样。
      “……总之,意大利语的圣诞节叫Natale,12月24号虽然会有团圆饭,不过12月25号才是真正的圣诞节,全家会在中午吃圣诞大餐,礼物的话是由la Befana在1月6号乘扫帚送来的。”
      听我讲完后,山本一脸折服地看着我:“果然圣诞节好有意思啊,不过和意大利不同,日本的圣诞节可是……”“面条要凉了!”我打断他的话,发现自己刚才讲了太长时间。
      面条很好吃,至少比我做的好吃。想不到山本连意面也会做,我还以为他只会做日本料理。
      埋头吃到一半的时候,山本发话了:“话说狱寺你为什么会叫我过来啊?”
      “不为什么。”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条。
      “总会有个原因吧。”山本放下筷子——没错,他正在用筷子吃意大利面——笑了一下,“狱寺你不会突然主动请我来你家吃饭的。”
      “为了感谢你两周前帮我打理了住院的事情,满意了吗?”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条。
      “哦。”山本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没能逃过我的眼睛,但他立刻就恢复了一般的傻笑表情,“那又没什么,谢谢狱寺啦。”
      到头来怎么成了他谢我,我越来越搞不清楚面前这个笨蛋的思维了。
      山本抓了抓头,微微瞥向别处道:“这是我第一次过圣诞节呢。”
      “那新年你总该过了吧?反正都差不多。”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看见他又笑了起来。“新年当然是过的。”山本把最后几根面条送入口中,满意地咂了咂舌,“好久没吃意大利面了,不过狱寺你可能会觉得我做得很不正宗吧。”
      “……很好吃,笨蛋。”我看着他有些苦笑的脸,不由自主地就说出来了,但立刻我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表扬他啊,可恶!
      我低下头没有去看山本的表情,但我猜他应该是很高兴吧,一般人被说自己做的菜好吃都会高兴的。
      果然,山本烦人的声音立刻响起了:“真的?谢谢!”我听见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山本端起我空空的盘子,把叉子放了进去。犹豫了一会儿,他又把盘子放下了:“狱寺你洗碗吧。”
      “为什么是我?”
      “我做的饭啊。”山本义正言辞的说道,把自己的盘子也推到我面前,“对了,锅别忘了。”
      给两个盘子默哀了一下后,我不情愿地把它们撂起来走进了厨房。
      山本这混蛋绝对是故意想要我打碎盘子的!

      整个洗碗过程惊心动魄。说起来可能会让人觉得好笑,我明明只洗了两个盘子、一双筷子、一把叉子、一个碗和一口锅而已,但是为了不让旧戏重演,我洗得格外小心。不对,不是为了不让旧戏重演,而是为了我仅有的餐具。结果很让人满意,除了叉子掉在地上了一次外,那些易碎物品都被我安全地放到了边上控水。
      走进来的山本一副“好厉害啊”的表情,让我恨不得揍他一拳。靠,我不就是洗了个碗没打碎盘子吗,不要搞得我好像刚证明了歌德巴赫猜想一样!
      把筷子也放到边上后,我们坐回了沙发上。我抬手看了看表,才刚七点不到,接下去做什么还是个问题。
      我家除了一本书和几本杂志外,没有任何东西,山本今天也只是背了他的锅和调料过来,总不能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吧?
      “狱寺,彭格列到底是什么?”山本竟然真的在看天花板,与其说是在问我,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他转过头来,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了少见的认真表情:“你、阿纲、还有这几个月那些奇怪的人和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你无关。”我把头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回避了他的目光。十代目的种种表现应该是不想让山本知道太多吧,那我也就不要违抗他的意愿了。
      山本笑了:“哎,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什么的。”说着他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老爸今天晚上有个朋友要来,说好久没见过我了,我得在七点半之前到家。”他走进了厨房,把还是湿的锅甩了两下装入袋子里,接着把盐啊酱料啊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哦。”我没有拦他,也没有必要拦他,叫他过来也只是微微表示一下感谢罢了,要搁平常我才不稀罕呢。
      “那祝狱寺圣诞快乐啦!”山本摆了摆手,“阿纲家或者开学见。”
      我“哼”了一声,看着他走出门才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山本回头笑了一下,就匆忙地把门关上了。
      屋里静了下来,连手表秒针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紧不慢的嘀嗒声不知为什么让我烦躁了起来。
      结果今年的平安夜就这样算是过完了。意大利的平安夜从来就不是圣诞节最重要的一天,真正的圣诞节是在12月25日,平安夜一般只是全家聚在一起吃的接风饭而已。屋子里空空的,没有彩带,没有贴纸,没有圣诞树和蜡烛。今年也没有礼物,我忘记买了,但其实有没有礼物都无所谓,我早就不是相信圣诞老人的小孩了。再说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圣诞老人的存在,小时候我从来都认为是Befana来送礼物的,好孩子得到糖果和玩具,坏孩子得到煤块。现在的我,应该也只能得到煤块吧。
      我走到窗边,看着对面房子挂起的彩灯,拉上了窗帘。
      Buon Natale,狱寺隼人。
      ———
      “山本!太好了!”……吗?
      又是那个混蛋!凭什么十代目这么信任他?左右手明明是我!
      十代目还是害怕我吗?怎么做才能让他能不害怕我呢?像山本那样?
      不可能,这我绝对做不到!像个傻子一样成天笑呵呵的什么的,算什么啊?
      从小开始就不受人信任,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我不属于任何家族,并不是我不想属于任何家族,我尝试过很多,但是每次都被人打一顿后赶走。
      弹钢琴的娘娘腔。矮子。和东方人生的杂种。
      “全意大利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收留你的”。
      六年之间,我除了愤怒和不甘,还想过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钢琴我没再弹过,身高不是我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出身更是无法改变。难道就要屈服于现状吗?还以为彭格列是一个适合我的家族,可现在却……
      果然我还是适合单枪匹马。
      这时脚步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咦,这不是狱寺同学吗?”我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原来是去买东西的十代目的妈妈走了过来,于是赶紧把烟丢在地上踩灭。她笑着跟我打了招呼,然后指着我手上的手链问道:“听说是那些不良高中生缴纳给你的?”我低头看了一下,果然是的,便有些奇怪地回问了一句:“您怎么知道?”“阿纲经常跟我提起狱寺同学的事呢。”十代目的妈妈继续笑着。“十代目经常说起我的事?”我颇为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几乎每天都会说呢。”她答道。
      每天都会说?十代目原来对我这么重视吗?我简直是太无知了!
      匆忙地道别后我就往十代目家跑去,要赶紧和他解开误会才行。
      路上我进了小胡同里的那家黑手党店把我订的炸弹给取了,又去买了几盒零食,提着满满一大包东西冲进了十代目的房间。
      正好山本那家伙也在,我走过去抓了抓他的头发笑道:“嗨!你好吗?今后要在我底下好好努力哦!小山!”山本被吓了一跳,瞬间呆住了,迟迟没说出一句话来。
      在回家路上他才终于开口,语调微微有些尴尬:“那个……狱寺,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我难得心情很好,也就理了理他,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会叫我小山?”山本问得很不情愿,好想他根本不想知道答案似的。
      “我爱叫你什么叫你什么。”我感觉我的好心情就要被他搞没了,烦不烦啊这个混蛋。
      “可是没人叫我小山啊……”山本挠了挠头,“狱寺你不是也从来就叫我山本的吗?那个,还是叫我山本比较好。”
      “我说你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啊?”我的好心情完全灰飞烟灭,吼了他一声,“纠结什么名字啊?我明明就是叫你山本的好不好,刚才是例外!”
      山本叹了口气,把我的拳头按下去:“那就行。果然不是很习惯。”
      两个人都沉默了。之前无意叫了他“小山”可能是因为兴奋过头的缘故,现在觉得简直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平白无故表现得这么亲热干什么啊,我明明很讨厌他,叫他名字就不错了!

      我于是没再理他,也没有回应他的“再见”,开门进了公寓。初一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很快就要初二了么……我竟然能够忍受大半年的学校生活,这甚至可以说是奇迹。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上过两年的小学,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一个黑|手党子女云集的学校,和普通学校肯定是有区别的。之后小学到高中的课程都算是我自修的,没有特定事或者任务或者别人追杀的时候,我就会跑到图书馆里去看书、上网,有时也去书店看教材,每个书店都去到书店店员和老板一看见我就赶我走的地步,然后我就会换一家书店继续看。至于日语也是得知我有日本血统后自学的,不过比起语言,我还是更偏向理科一点,比如说数学充这种满逻辑性和冷静的学科。我从来就是一个很喜欢学习的人,不对,称之为“钻研”可能更贴切一点。而现在突然不再怎么读书了,家里面除了几期《世界之谜和不可思议》、那本《纯粹理性批判》和几周前从学校图书馆借的《山神海神大全》还有学校那些毫无水平的教科书以及练习册外就没有别的书了,这样算起来,我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读的只不过是关于未知生物的的杂志而已。果真是太不像我了。
      难道是被山本那种笨蛋给影响了?
      趁着时间还早,我于是把夏马尔那个大叔给我的围巾往肩上一搭就又出了门。
      有一搭没一搭地散步到了商业街尽头的书店,途中却不可避免地经过了山本家的寿司店。我不由自主地停了停,果然听见山本响亮的声音传了出来。轻轻“切”了一声,我就继续往前走去。
      回来时手上多了好几本数学和物理书,身上的钱实在是不够买更多的了。公寓里没有柜子,我只好把书堆在床头柜上,等着以后晚上看。
      把自己锁起来或者是一个人看书一直是我最大的爱好之一,不过在八岁以前这只是我爱好里排名第二的,第一名从来就是钢琴。六年没再碰过一次琴键后,看书稳稳地成了我最喜欢的事,当然我不会说出去,被人认为是书呆子就把我平日里努力展现出的那面彻底打破了。而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摆脱那些人和那些眼光,我不想让我的努力白费。
      十代目好像知道我喜欢看书。他有很特殊的我也解释不清的能力,所以我相信他知道。
      山本也知道,而这正是令我感到烦恼的。
      山本那家伙对我的了解远远超出了我想让他对我的了解。他知道我的住址生日国籍喜欢的杂志甚至是讨厌吃的东西,从十一月我在他家吃饭时他给我了双份的芥末和拿走了姜片就能看出来。
      可是我对他呢?我并不奢求对十代目有多了解,首领要有一点神秘感,但是山本就不同了,再不想承认他也是家族的一员,而我对他的了解却几乎等于零。
      山本武,日本人,年龄大概是十四岁,身高比我高半个头左右,黑头发,眼睛是浅褐色,老爸是开寿司店的,然后最重要的:他是一个棒球笨蛋。除此之外我对他的所有只能猜测,他应该蛮喜欢寿司的吧,应该讨厌数学吧,应该很蠢吧。嗯,他应该很蠢。
      我使劲抓了抓头发,我为什么在想那个混蛋的事情啊可恶!他喜欢吃什么关我什么事!
      这时,一个小小的想法跳入了我的脑海,我愣了一下,立刻狠狠摇了摇头想把它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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