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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防空洞的女人 ...

  •   晌午,阳光从纸糊的窗户映射进来,晃得我眼疼,我吃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坐起来,两边的太阳穴像是被人揍过一般疼得厉害。

      昨夜的梦似真似假,让我这一宿都不得安宁,真是越睡越累。

      都这个时候了,我再浓的睡意也不敢再睡下去,昨夜随秦二爷和元宝去古墓的情景依旧在脑海里回荡,让我感到一阵阵后怕,老感觉耳边有小阴风在吹着。

      我穿好衣服,打开柴房的旧木门,全身立即被温暖的阳光笼罩,身上的那股寒意立马被驱散许多。

      二爷和元宝坐在后院的石桌旁,端着一碗面糊疙瘩,就着一碟腌菜咕嘟咕嘟吃个没完。

      二爷看到我出来,立即招呼道:“还愣着干嘛,过来吃点,待会儿有力气赶路。”

      “赶路?不会又去深山老林里盗墓吧,我可不去。”我端起旁边一碗已经盛好的面糊疙瘩,因为昨夜三人算是患难一场,所以也不跟他们客气,就着碟子里的腌菜哗啦啦地往嘴里送面糊疙瘩,这玩意儿,贼填肚子。

      元宝哗啦一下扒完最后一口面糊疙瘩,含糊地说道:“二爷已经给你铺了后路,现在你自由了,可以返乡。”

      我的脑子嗡的一响,停下吃疙瘩,不可思议地看着二爷和元宝,然后狠狠地揪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哎哟,疼。”

      元宝哈哈大笑:“这不是梦,赶紧谢谢二爷吧,以后你就是他二弟子,也不用在这里呆了,下午我们就坐车离开。”

      我抓了抓乱槽槽的头发:“谁是大弟子?”

      “废话,当然是我啦,以后得喊我大师兄。”

      二爷这时开口说:“建国啊,你跟我说实话,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这老头子在这个当下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不当你徒弟,留在这里喝西北风啊,我赶紧点头答应:“师父,我愿意,以后我就服侍你老人家。”

      二爷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后依旧喊我二爷吧,习惯了。”

      我点头答应,一想到可以离开穷山沟,我的心就堪比出笼的小鸟,整天梦见的繁闹街区和花姿招展的姑娘们,这下终于可以去现场体验一番。

      元宝给二爷的烟枪点上火,一脸好奇地问道:“我说你睡觉怎么这么不安分啊,一会儿发抖一会儿胡言乱语,我喊你的时候半天都喊弄不醒你,还以为你一觉能睡到天黑,这会儿又自己起来了。”

      “唔,我梦见一个奇怪的女人,根本没睡好,现在还累得半死。”我如实回答,继续囫囵吞枣似的吃面糊疙瘩,这种伙食在疙瘩村算是奢侈品,属于细粮。

      二爷将烟枪往石桌上磕了磕,元宝就把刚要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

      ……

      吃完午饭,二爷和元宝都在收拾行李,我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也就几件衣服和一床棉被,其他东西都是村里给的,不用带回去。

      距离下午三点还有一个小时,村民基本都在田地里忙活收割麦子,我来到疙瘩村东的妮子家,准备跟她道别。

      妮子年方十九岁,是个可怜的姑娘,我来这儿时,她才十六岁,但与我很要好,她爹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就把她嫁给隔壁村的单身汉,换来一头老牛。

      妮子命苦,生下儿子没多久,她男人就患病死了,因此妮子被她婆家的人嫌弃,被当成扫把星赶回家,即使回了家,村民们还在暗地里说她是克夫命。

      妮子在我刚来村子水土不服的时候经常照顾我,看她这辈子可能会凄苦地生活,我也感到非常同情。

      泥砖围成的一方小院子里,妮子抱着不到一周岁的孩子在缝衣服,她那瞎眼的奶奶坐在旁边晒太阳。

      我刚走进院子,那个小孩子就看见了我,脸上童真的笑容转眼就消失,随即是乌云密布,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云云不哭,云云不哭,是叔叔来了,你不是很喜欢叔叔吗?”妮子一边抖云云,一边招呼我坐下。

      我摆了摆手道:“不了,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已经改造完毕,获得返乡批准了。”

      妮子高兴地笑着说:“恭喜你,终于媳妇儿熬成婆,回去后好好过日子,这乡下里啊,实在是太苦了,你能熬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呢。”

      我的话还没出口,云云哭的更厉害了,豆大的泪珠拼命地往外流,小脑袋使劲地往妮子的怀里钻。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从来没哭的这么厉害。”妮子怎么也安慰不到云云,就算给他喂奶也无济于事。

      妮子的奶奶用那双完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我,好像她能看到我似得,盯得我浑身发毛。

      “奶奶,你……你怎么了?”我胆寒地问道。

      “建国啊,你是受过教育的文化人,可能我说的话你不信,但这些日子你可得千万小心谨慎,婴儿可以看见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准是你身上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有时间,你得去庙里找个高人帮我看看。”

      妮子责怪道:“奶奶,你就别吓唬建国,好人有好报,建国老实巴交,从不干坏事,我相信他会有好报的。”

      我顿觉脸面火辣的疼,尴尬地笑了笑,跟妮子应付几声就匆匆离开,我这心里头亏的很,昨晚做了亏心事,今天就连小孩子都讨厌我。

      以后这亏心事,还得少做。

      我回家扛着行李,在村口跟二爷和元宝汇合。

      下午三点钟,一辆牛车准时地出现在村口,二爷和赶牛车的老师傅寒暄几句,我们把行李全都扔上车,坐在牛车边缘,朝临川县出发。

      望着渐渐远去的山林和麦地,我不禁感慨,艰难的三年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对这里的生活讨厌到了极点,但总有那么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比如叔叔阿姨们的热情,妮子的善良,这儿村民的淳朴,是外面的人所不能比拟的。

      在我四处欣赏风景,想把这一切永远留在脑海时,山壁防空洞里似乎有一道红色的人影在晃动,长发白脸,猩红的双眼正盯着我,那只枯瘦的手缓缓抬起,仿佛抓住了我的心脏。

      我吓得头皮发麻,喉咙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忽然,元宝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我浑身一抖,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然后又看向那个杂草后的防空洞,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建国,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啊?”

      我慌乱地摇了摇头:“可能……没睡好,没事。”

      ……

      到了临川县,已经是傍晚六点,天已经黑了,二爷给赶牛车的老师傅两张青灰色的百元大钞,乐得老师傅合不拢嘴,一个农民一年到头在田里忙个没完也不见得能收入一百块,那时候的一百块,那是相当的值钱。

      二爷不想耽搁时候,买来三张晚上八点的火车票,然后带着我和元宝在火车站附近吃了一大碗羊肉汤水饺。

      上了火车,我们三人坐在比较空荡的车厢里,一共也就七八个人。

      二爷让元宝把那只古旧的木箱子看好了,说是跟随他的木工工具,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那里面应该是他这几年在古墓里的收获,价值连城。

      行李安置好后,坐在我旁边的二爷忽然问道:“建国啊,想读书吗?”

      我愣了愣,这老家伙问这个干嘛,莫非在考验我是否真的想跟他混迹?

      元宝抢过话:“二爷,咱们这一行,读书有啥用啊?”

      “你就是没读书,空有好脑瓜子,但办事就是不靠谱,读书学的不是知识,而是心境,若一个人的心境到了一定的境界,办啥事办不好?”

      虽然我不明白二爷的话,但我就是想给一个“赞”。

      听二爷的话,他不像是在考验我,我立马回答:“二爷,我想读书。”

      “嗯,你才18岁,早着呢,先去读点书,把心境练出来,总归是好的。”二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递到我的手上。

      我打开信封,里头是一封推荐信,并盖了秦二爷的印章,“秦有道”。

      “你带着推荐信去西北大学找陈连云先生,将推荐信给他,他自然会给你安排,这可是知青改造后受教育的好机会,趁着年轻,多多锻炼自己。”秦二爷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总感觉,事情绝非读书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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