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喻]南山何其悲》寒山唁

23、二十二

　　叶修在乐斯剧院做了一个梦。
　　梦中正是春寒料峭，而一墙之隔的屋内却是融融暖意，他挑了帘子走了进去，正碰上屋内热热闹闹地演着一出舞会，前排的人这时转过身来对他莞尔一笑，道着叶军长来何迟也。他便顺势回了句今日见此为速矣！也是一唱三叹的调子，显是调笑回去了。老魏听到后就嚷着你们俩演什么姜维降魏的戏码，好不容易人从国外回来了说点吉利话。他一笑便揭过了，去看那此刻正穿着一款剪裁干脆利落的窄版西装的归国新贵，与之前着长衫时眉目间隐透着丝沉郁的样子是大不相同了。他正寻思着对方这几年大概是所学非虚，然后便有一只手翩翩放到他肩上温存亲切地邀他共舞。
　　这些细节都清晰之际，倒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曾经的投影，老魏，黄少天，甚至还有六十一军其他的人的音容相貌都极鲜活地映在眼中，但他却无论如何想不起那邀他共舞的人的神情，似乎对方一直都是面目模糊地站在他身旁，踏着绝不会出错的鼓点，保持着恰当好处的距离。
　　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就在这个时候极突兀地跳了出来，“你啊你，真不会欣赏戏。”

　　叶修这个时候虽还闭着眼，梦已醒了大半，懒散地答，“我这些年一直在忙，不比你的悠闲，当然不会欣赏戏。”
　　“你的忙就是大白天坐在剧院里睡觉？那你倒的确是日理万机。”那人反唇相讥。
　　叶修也不慌不忙，“我平时当然是没这份闲情雅致，但是今天这不是为了迁就你的雅号么，听闻你在香港那边每天喝茶看戏很是快活，就想着我们今天谈正事前先这么来一出也方便彼此熟络下感情。对吧，老魏？”
　　此刻还裹在一顶大黑帽下的老魏忙不迭地去捂他的嘴，悻悻然地来了一句，“谁想跟你熟络感情啊，叶修。”

　　叶修听到这话后看向魏琛的眼神反而多了几分赞赏，“想不到你虽然久不涉政事，消息倒挺灵通的，一来二去地连我真名都打探到了。说吧，你还知道啥，我们俩明人不做暗事，互相先交个底。”
　　魏琛没好气地躺回座位上，“当我不懂你在套我话？我魏琛当然是一等一光明磊落的人物，你叶修就不一定了，多少年前就被你坑，这时候我先把自己底牌亮了我傻么？”
　　叶修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回归了最开始看戏客的状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舞台，纯然一位最认真不过的戏迷，嘴上却相当讯疾地回了，“老魏呀，你人都冒着生命危险来这儿了怎么心里还信不着我呢。这样吧，我先说，省得你心里总推三阻四地合作起来也不痛快。”
　　他还没说完魏琛就急急打断了，“谁说一定要跟你合作了？跟你合作啥呀？你当时写信约我来不也就说一起看戏么，怎么一下就一日千里地跳到合作这一步了。你也知道我来这冒着生命危险还把我往火坑里推，这做法可不地道。”
　　叶修老神定定，“老魏别激动啊，刚才是你让我小点声说话怎么自己先激动上了。好了，我先介绍下现在的情况啊，我现在，如你所知，已经跟九十军没有任何关系了，正是单干的大好时机。而你，就我所知，也跟六十一军几年前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看我们合作不正好是珠联璧合，又无牵无挂地，干出一番大好事业甚至将来拿下这江山都是指日可待。”
　　“去去去，你这吹得什么牛皮，”魏琛十分不屑一顾，“你把自己吹上天了我也知道你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还是个通缉令逛满街的光杆司令。老叶啊，看在我这么顾念旧情地来见你的份上，我们说点切实的成不？”
　　叶修突然严肃起来，也不再是刚才伪装出来的戏迷样子，反而目光灼灼地看向魏琛，“我刚才说的当然都是事实。”舞台上正是青衣柔缓曼声的唱曲，而他说出的话却声如金石，“你来这里难道不就是想改变你现在的境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