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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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各怀心事，一顿饭索然无味。
上官蓉因着方才发生的事牵起了往事，便陷到回忆中去了。
其实这上官蓉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那时他还和梅大哥在一起呢。那次也是有人以为上官蓉独自在外，没注意他身边一身黑衣的梅大哥，直拿那胡言混语调戏上官蓉，正欲揽他的肩，却突然被一剑刺穿了肩膀！
上官蓉不记得自己看到鲜红的血从那剑刺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的惊骇之感，却记得梅大哥缓缓收剑的动作是多么潇洒。彼时上官蓉屏气凝神地盯着，只觉得他的梅大哥宛若天神下凡，虽是吓了一跳，还是睁大了双眼，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动作，连梅大哥那紧闭的双唇，那微蹙的眉头，都记得一清二楚呢。只听他的梅大哥口中轻吐一个“滚”字，那登徒子就屁滚尿流地滚走了。在旁人看来，他的梅大哥是多么冷酷的一座煞神啊，可在上官蓉眼中，就连那冷酷都带着柔情呢，那一剑倒引出了上官蓉三分惊愕、七分依恋来了。
上官蓉回想到此事——其实那一回他本想亲自动手，揍那小子的，只是梅哥没给机会。
之后梅哥仍旧一声不吭地走在他前面，同往常没什么区别，不过上官蓉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内心温柔的人。
韩晟贤虽未深陷回忆，却掉入了思虑的深渊——方才韩玉来寻韩晟贤，确有要事，韩晟贤只当是让自己拿主意，没想到他带来的却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圣旨，宣韩晟贤午后进宫面圣，给贵妃请安。
韩晟贤不明白为何皇上又要见他。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一想到要面见圣上，仍有些惴惴不安——别是皇上终于要拿韩家开刀了吧……
韩晟贤看出上官蓉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当是方才的事令他心有余悸，正好直接送他回家，要不是这样，还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带他去别处玩耍呢。韩少爷不愿将皇上再次叫自己进宫的事情告诉蓉儿，若他有个什么万一，他是一万个不愿蓉儿受牵连的。
上官蓉听话地让韩晟贤送回了家。
午时刚过，韩晟贤就已经在皇宫外候着了。经由偏门进入皇宫，领头内侍一个拐弯，朝后宫走去了，这条路和上回进宫走的路又不一样了，韩晟贤猜测目的地说不定就是慧贵妃的芝兰殿了。
果真如此。芝兰殿真是没有辱没“芝兰玉树”的美名，花圃中种着灵芝、兰草，殿门旁竟真摆放着一尊足有半人高的玉雕，隐约是株枣树的样子，足见慧贵妃荣宠之盛。韩晟贤在大殿门口停住，待内侍进去通报。
韩晟贤垂首，静静呆在原地，不敢失了礼数，却听到大殿里传出了两人的笑声，一位是自家姑姑，另一位必定是当朝天子了。
笑声停止了，又传来了说话声：“晟贤在外面候着呢，圣上不如宣他进来。”
“多亏爱妃提醒，不然朕就忘了他啦……快宣他进来。”
韩晟贤只听有小太监一路小跑，朝自己而来，不待来人开口，先略施一礼，道：“有劳公公。”
韩晟贤心里虽紧张，外面却放得开。于是当今圣上和贵妃娘娘抬头看时只见一人器宇轩昂、足下生风、衣袂飘飘，真真应了这“芝兰玉树”的景致。
韩晟贤倒头便拜，祝陛下万福安康，再拜贵妃娘娘身体康健、青春永驻，嘴巴甜得好似抹了蜜，听得陛下与贵妃十分欢喜。
当朝天子让韩晟贤平身，又命他坐在慧贵妃身旁。韩晟贤不敢违背，便端端正正地坐下来。
韩晟贤果然是个会看脸色的，趁着气氛如此活跃，便也大着胆子说起话来：“不知陛下和贵妃娘娘在看些什么，小人在外面等候只听见这里头热热闹闹的，听得小人耳朵都痒了，皇上若是有什么好事，不如也教小人知道知道，沾沾喜庆啊。”韩晟贤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他看到内侍捧着一摞卷轴，还有一些散落在小桌上，他虽不知这卷轴是什么，却隐约猜测出这卷轴是引得圣上和贵妃发笑的源头。
圣上道：“巧了，方才正提到你，你就来了。”
“哦，不知什么事情与小人有关？若是小人能为陛下分忧，必当尽力而为。”
“诶？这是你说的，可别反悔。”
韩晟贤心头一阵紧似一阵，脸上的表情却不敢有丝毫的变化。
慧贵妃却向他招招手，道：“陛下真会说笑，把贤儿吓坏了，王大人的孙女可要嫁给谁去呢？”
韩晟贤见姑姑招手让自己靠近些，只得听从，不知她要给自己看什么。慧贵妃展开手中卷轴，竟是一女子画像。
“这是丞相大人的孙女，你仔细瞧瞧，模样可好？”
韩晟贤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匆忙瞥了瞥，道：“丞相大人好福气，小姐生得珠圆玉润，妩媚非常。”
贵妃娘娘听罢又从内侍手中取过一副卷轴，打开，又是一名女子的画像，说道：“这是御史大人的二小姐，和刚才丞相大人的孙女相比如何？”
韩晟贤扫了一眼，道：“御史大人也是有福气的人，二小姐生得冰肌玉骨，娇弱非常，与方才的那位相比，都是绝色佳人，各有韵味。”
只听慧贵妃又说道：“贤儿是没福气了，御史大人的大小姐才真是名动京师的奇女子，只可惜已经嫁做人妇了，若非如此，本宫定要为你讨来的。”
听到这里，韩晟贤顿觉不好，觉得此次进宫八九不离十与这些待字闺中的小姐有关了，只怕是皇上要给自己指婚。
“哈哈哈，爱妃此言差矣，相貌是一方面，德行和才艺也是需要仔细比较一番的。更重要的是，也得让他自己喜欢不是。贤儿，你说是不是啊？”
韩晟贤猛地一抬头，道：“这……不知圣上和娘娘因何缘故同小人开这种玩笑。”
“啧啧，我就说他没开窍，你看他还摸不清状况呢。”圣上反而先同娘娘笑了起来。
“咳，”陛下清清嗓子，对韩晟贤说道：“贵妃时常怪朕没有对你尽到照顾之情，这几日总是闹着朕给你指婚。你也不小了，不成家怎么行，朕便答应了她，你这婚事，由朕管了。”
晴天霹雳！韩晟贤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呆在原地，此情此景竟半分心绪也无。
圣上只当他害怕被逼迫娶了不喜欢的女子才做出这番表现，又说道：“侄儿莫慌，你这婚事朕虽管了，也要你自己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我和贵妃管不得你如何选择。只要是贤儿看上的，朕就给你们赐婚。就算是月宫的仙子，朕也要她心甘情愿地下凡来与你相伴。”说罢便捋着短须大笑起来。
陛下觉得自己尽了爱护后辈的责任，又安抚了贵妃的心情，自然笑的得意，岂料他的恩惠在韩晟贤等人看来竟是同抄家的刑罚一般严重了。且看韩晟贤如何推辞，如何周旋，如何守住自己的心——
刹那间所有的思量和计较重新涌上心头，韩晟贤眼神一转，似乎有了办法。他作为商人的那点精明和算计还是足够应付眼下局面的，怕只怕是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可现在他也没有多余的脑筋再去计较以后应当如何应对。
——韩晟贤忽然跪倒在地，恨不能将额头贴到地面。圣上吃了一惊，忙教他起来说话。待韩晟贤直起上身，眼泪鼻涕淌了满脸，却仍然坚定地跪在地上。他这模样将贵妃娘娘吓了一跳，连忙安抚起他来：“贤儿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真教姑姑好生心疼。”
只见韩晟贤声泪俱下地说道：“小人对圣上同贵妃的一片关爱之情感激涕零，只恨自己有约在先恐怕辜负了长辈的一片关心，因此痛心疾首，情不自禁才在圣前失了礼仪。”
当朝天子却抓住了一闪而过的重点，问道：“什么有约在先？侄儿莫慌，朕岂非不通情理之人？若是一桩好姻缘，怎忍心棒打鸳鸯？”
韩晟贤本就是见机行事，什么有约在先全是因为情势所逼随口胡说，眼看圣上口风略松，不如投其所好，大着胆子将他哄上一哄。即使心里有了定海神针，表面功夫也要做足。韩晟贤胡乱抹一下面皮，跪在那里连腰也挺不直，这几下动作将刚出场时的气势消耗殆尽，只剩一副颓废可怜的样子：“小人不敢欺瞒圣上。小人确实与一位小姐两情相悦，只是那位小姐年纪尚小，未到出阁的岁数。可小人心之所向，磐石无转，便与姑娘的父母定了婚约，只待小姐成人，便娶她过门，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倒是贵妃娘娘先开口：“有这等好事！为何不早告知本宫？害得圣上陪本宫在这里替你张罗许久。”
韩晟贤羞涩一笑，道：“我深爱那姑娘，定然不能将我与她有婚约的事告知外人。若是外人知晓此事，只怕是要多嘴的。”
韩晟贤不明说，慧贵妃也能理解他的苦心——那女孩与晟贤相遇必是机缘巧合，可毕竟年岁尚小，若教外人知道了，恐怕只会说她年纪轻轻却学了一副狐媚的本事，专门勾搭韩晟贤这样有钱的贵公子呢。
这样一想，慧贵妃心里已经对这婚事有了八九不离十的把握，便道：“也罢，确实不能怪你，就算是本宫多操心了吧。你若是喜欢那姑娘，不用在意她的家境、学识，也不用在乎旁人如何议论，只要是你心悦的，本宫也就放心了。”
听了这句话，韩晟贤一颗心算放下了一半。又道：“臣十分不忍辜负长辈一番照顾之情、抚慰之意，又不知如何回报一片盛情，情急之下故而失态，还望陛下和娘娘不要怪罪。”
又听贵妃笑道：“陛下，这回倒算是我们的过错了，难为贤儿体谅我们的一片心思。皇上，什么赐婚不赐婚的，是我糊涂啦，不该操这份闲心，他自有他的打算，我们怎能做那棒打鸳鸯的大棒呢。”
当今天子表情依旧柔和，似乎又恢复了方才的愉悦，道：“两小无猜也好，如花美眷也罢，若能得一心人陪伴在侧，也算幸事一件。朕心甚慰，也不能算你辜负了长辈的心意，放心罢。快起来，总是跪着做什么。”
韩晟贤跪得双脚都有些麻，得了口谕，便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这回可是再不敢坐下了。
慧贵妃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说道：“陛下，我记得今日午后安排了民间的戏班进宫献艺，不如我们带晟贤一同去瞧瞧如何啊？”
“呵，若非贵妃提醒着，朕都忘了。好啊，不如一同去看看。”
内侍总管得了命令，忙吩咐手下人备辇。韩晟贤与陛下、贵妃同去，自然也是要乘辇的。不一会，三顶步辇到了芝兰宫门口。皇上牵着贵妃的手，一同出了宫门，分别坐上龙辇和凤辇，韩晟贤在最后，也坐上了一顶小辇。啧啧啧，皇宫里的辇都薰了香呢，韩晟贤闻着这味道，发觉心跳得安稳多了。
后宫中多的是供妃子们玩乐的地方，有水榭、戏台，有豢养珍禽的小院，芙蓉树下还立着一架秋千。芝兰宫离这处不算远，不多时便到了杂耍园子，小王爷、小公主们早在这瞧了半天了。后宫的妃嫔们都喜欢看看杂戏解解闷，好姐妹凑在一处也能说说体己话。见皇上和贵妃驾到，纷纷行礼，像被风吹弯腰的芦苇似的。韩晟贤本不该见到后宫众人，这多少于礼不合，便尽量低头不去看那些妃嫔们。可有的妃嫔因为年纪小，入宫没多久，却是最忍不住好奇心的，不禁多看了韩晟贤两眼，虽看不清容貌，却觉得十分稳重，若非知道大皇子还不到十岁，这一位看着倒像是位俊秀的皇子呢。
起初只是杂耍，小孩子们看得高兴，而后等到伶人登台，大人们也欢喜起来。大约讲的是天上神仙和人间女子相恋的故事，韩晟贤瞟了几眼，发觉并没有可与芙蓉娘子媲美的，又加上方才受了那一遭罪，便兴致缺缺，只是尽量挺直腰板，强打着精神。
戏台上甚是热闹，台下也是一片和美，无论平日里是否苦恼或者争斗，也不在乎那戏文有几分真实，此刻，无论台上台下，无关戏里戏外，终究还是欢喜的。虽然身旁就是当今天子与血亲，虽然低下头就可以看到后辈们无邪的笑脸，韩晟贤却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很远之外的地方，静静看着这不属于他的一切。
韩晟贤觉得，他准是害了相思病，竟又思念起上官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