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9日店》Sherry水

2、莫兰姐姐

　　光阴对人心毫无怜悯之情，他嘲笑人心记忆追思的悲伤挣扎。
　　你以美诱惑光阴，俘虏光阴，给不成形体的死亡戴上形体永不凋谢的花环。
　　——泰戈尔，《情人的礼物》
　　Chapter One
　　我现在才知道8岁那年夏天的相遇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从不觉得后悔，即使让我再过一生，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在那个夏天和莫兰姐姐相遇。莫兰姐姐，莫兰，我的莫兰姐姐……我，那年夏天的淘气小男孩儿，背着父母跑到大街上玩儿的迷路孩子，就在我开始不知所措，打算以大哭来吸引路人注意的时候，一个20多岁的大姐姐出现了，看穿了我的心思，甜甜的笑着，俯下身来对我说：“小弟弟，迷路了吧，姐姐送你回家吧。”在我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只记得她被明媚的阳光包围着，穿着白色纱裙，身后飘落着细碎的黄色花瓣，可能是因为我迎着阳光抬头看她的缘故吧，她就像天使一样被光环包围，明亮耀眼的光环，黑色的长发带着美丽的光泽，如同缀满钻石般星斗的黑夜，语气那么温柔，笑容那么可爱，胜过我以后见过的所有女孩。小孩子的记忆也许并不可靠，现在我也已描摹不出莫兰姐姐的容貌，可是我相信她是我见过的最圣洁、最美丽的女孩，而且对此坚信不疑。
　　快到家门口了，莫兰姐姐就离开了，走了几步回头笑了笑，对我说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她一定知道的，知道我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笨得迷了路，所以就没有把我送进家里。然而这也成为我日后无法解释的地方，由于只有我一个人见过莫兰姐姐，所以每当对朋友提起，他们都说那是我臆想出来的虚幻人物，真的哪有那么好，有人大笑着叫道。
　　在我心里也一直把莫兰姐姐当作童年的珍贵记忆，然而最近我才清楚，远不是那么简单。我自认为长的很帅，工作不错，人品也可以吧，家境也很好，可是谈了好几个女朋友都告吹了，理由竟然都是我不爱她。眼看快30的人了，虽然说男人事业第一，可是看看朋友的孩子都开始背英文单词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心里毕竟不太好受。最后和我分手的女孩的离别演讲让我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叶子（熟人对我的称呼），我真的爱你，可是越爱你我就越痛苦，因为我明白我永远也无法得到你爱，（泪水顺着她的脸滑下来……挺可怜的），我现在越来越嫉妒你的莫兰姐姐，你不要申辩！也许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心里只有你最纯洁最温柔体贴最美的莫兰姐姐（我形容莫兰姐姐的话她竟然记得一字不差），你真正爱的是她！！（泪水决堤似的涌出来……看起来这女孩真的爱我）你现在只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将来也只会为了结婚而结婚。我怎么去和一个虚幻的想象争夺你，我怎么能争的过！（话音暂停，我当时以为她窒息了）所以我选择放弃，放弃就不会再痛苦，趁我还陷的不深的时候……我……我……再见吧。
　　我惊呆了，不是因为又一次被甩，而是我突然明白我爱莫兰姐姐，22年来从未改变的爱着！

　　Chapter Two
　　从我明白我爱的是莫兰姐姐以后，我对交女朋友就不再那么热心了，当初只有8岁，不太会看人的年龄，可是记忆中的莫兰姐姐再怎么算也至少有十七八了，那现在……不敢想象～我清楚自己爱的只是那年夏天的莫兰、着迷于她的美与温柔，至于我是否能爱她被岁月摧毁的容颜，我没这个信心。如果，她可以像金庸笔下的小龙女一样十几年朱颜不改，我估计我的父母也不会同意。更别说她是否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她那么好一定已经有甜蜜的家了），是否会理我这个有这种傻气疯狂想法的毛头小子，当然这一切还得在我能找得到她的情况下～可我还在无可就药地痴痴恋着那年夏天的莫兰，所以我这辈子没指望了。就让我永远活在美丽的记忆里吧。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的。
　　那是应诅咒的一天还是该赞美的一天，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那天，和朋友出去狂欢的我喝的头晕晕的，不知不觉迷了路，像22年前一样，我再一次迷失在这座熟悉的大城市里。那是一条极清冷的街道，城市的灯火暗淡了星光，把天空照的通红，却没有给这条小街造成多少影响。街道的两旁植满了漂亮的悬铃木，大大的树冠和枫叶形状的叶子，在幽幽街灯的映照下在地上投射飘浮不定的暗影。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却有一种极熟悉的感觉，借着酒力，仿佛被什么吸引着，我头重脚轻的向前迈着步。转了几个弯，在街角我看到一盏模糊的灯光，一个穿白裙的女孩子坐在高脚椅子上，脚下摆满了鲜红的玫瑰，我想去问路，却头一沉，栽倒在她的脚下。
　　恍恍惚惚的，一种熟悉的香气飘过来，这是……这是那年夏天的香气，那细碎的黄色小花，落在莫兰姐姐肩头、发梢的黄色小花的香气！我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花海里，一个女孩俯身微笑着看着我，20出头的年纪，白色纱裙，黑色长发，温柔甜美的笑着，除了莫兰姐姐还能是谁，是我的莫兰姐姐，20年来朱颜未改，笑靥依然！

　　Chapter There
　　清醒了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花店里，那个女孩不可能是莫兰姐姐，怎么可能一个人20多年来相貌毫不改变，莫兰姐姐的女儿？不敢想象～不过，奇怪的是，小时候的记忆总会有些偏差的，何况我这么多年来实际上一直把莫兰姐姐当作神灵般崇拜着，这样的话，即使我见了那年夏天的莫兰也应该觉得比想象中的要差一些。可现在的情况是，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定她是莫兰姐姐，那年夏天的莫兰姐姐。
　　不管怎样，我当下就决定，我要娶这个女孩儿。这样也许不公平，因为在我心里她很可能只是莫兰姐姐的替代品，可是我向来不考虑这么多。
　　对我来说达到目的不是什么难事，毕竟30岁的帅GG追20多岁的天真mm很容易。
　　不久，她成了我的Gf，她的名字也叫莫兰。
　　和她在一起的幸福是无法用言语说清的，而且我也不想说给外人听。可是，就像那句歌词说的一样：幸福转瞬既逝，留下痛苦和无奈。莫兰给我的除了痛苦还有惊慌，恐怖和不可思议。
　　因为，她……不是……然而，她……就是……
　　还是先说过程吧。
　　那天，我捧着一大束黄玫瑰去莫兰家（她最喜欢黄玫瑰），她对我说她是表演系的大学生，有空就在朋友的花店帮忙。现在是晚上7:00，莫兰应该在家，也可能还在花店里，不过不用担心，我有她家的钥匙，从交往之初，莫兰就对我表现出极度的信任。
　　当我走到她家的时候，明亮的楼道里赫然立着一个黑衣男子，在莫兰家门口踟躇着，高大略显笨重的身形，黑色宽边帽子压的很低，看不到双眼，只能看见一个突出的长满疙瘩的鼻子和疤痕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的嘴唇。
　　“你找谁？”我问道。
　　他嘴里咕嘟出一串很长的名字，我没有听清。
　　“这里没有这个人，你找错了。”我拼命抑制自己对他的厌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
　　“不要这么小气嘛，”他的嘴唇弯曲了一下，算是在笑，“我带了很多刻丝币，不通过中间人交易，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是人……”他摘下帽子，露出大却浑浊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我对他的无礼已经愤怒到极点了，“你才不是人，滚——”
　　“呵呵，”他一点也没生气，笑着向后退，“我算是见识到了，莫帕艾奈歌的新猎物。”
　　“滚——”
　　这个神经病走了没多久，我就开始为莫兰担心，这种人在大街上溜达被她闯上怎么办，于是我急急地下楼，跑到花店去接莫兰。
　　这条街道总是这么黑，灯光昏黄而幽暗，城管怎么把这里搞成这个样子。马上就要到花店了，几十米开外的街上好像有什么在晃动……莫兰，我心里念着，加快了脚步。突然，一道闪亮的白光飞出，这时我才看清前面晃动的是几十条黑影，他们很快显出合围之势，把白光包围在中间……静止，静止，白光突然摇曳起来，黑影随之而动，我愣住了，不再向前迈步，在离我２０米左右的路面上黑白光线不断的闪动着，眼花缭乱！！
　　虽然，速度快到我看不清，但是从那飘渺的身形里我又嗅到了那年夏天的气息，一个古怪的念头窜进我的脑子里，那道白光是莫兰！！！！！

　　在那个怪念头窜进我脑子的时候，我下意识的轻轻低吟：“莫兰。”
　　就在我发出声音的瞬间，那道白光突然静止，透过街角惨白飘忽的灯光，我看清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形，玲珑绝妙的曲线，和风纠缠在一起飘舞的长发……黑影似乎对白光的突然静止大惑不解，都一下子僵住了，是的，我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恐怖的笑声，暗含死亡终结宣告的笑声，就在那短促的笑声过后，白光突然之间爆开，分成几十道光线，像绚丽的节日礼花一样射向那一道道黑影，在一片惨叫声中，街面化成血的喷泉场，黑色被鲜红取代，在灰色的柏油路上用鲜血喷画出大而惨烈的图画！
　　震惊，恐惧，我呆在那里像一具石像，忘记了叫喊，忘记了逃跑，只是在那里站着……
　　那道白光立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那光向我冲过来，我早已没有时间害怕，我看不清，也听不见，只觉得一道很亮的光线冲过来，汇聚在我面前，然后，忽然的，像道烟似的消散了，我眼前一黑，坠入无边的黑暗……

　　Chapter Four
　　“叶，叶，醒醒。”好温柔的呼唤，是莫兰吧。我渐渐有了知觉，原来我还活着。
　　“莫兰，我……”我紧紧地抓住伸过来的手，柔若无骨，是莫兰的手。我的头依然晕晕的，我究竟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莫兰关切的眼神。
　　“你怎么又倒在花店外面了，工作太累的话，就应该好好在家休息啊，不用天天来接我的。”
　　“我想起来了，血！”我挣脱莫兰的搀扶，一下子冲出花店，阳光猛地把我挡回来，我的眼被刺的生疼。等我适应了灼热的光线，才发现外面已经是中午了。哪里有什么血啊，外面的街道依然向往日一样清幽，悬铃木的叶子快乐的承受着太阳的恩泽，一点残酷搏杀的痕迹都没有！
　　“你一定是做噩梦了。”莫兰说道，“刚才你一个劲地说黑啊白啊的。”
　　是啊，我一定是做梦啊，莫兰怎么会做出那种血腥的事，现实怎么会有那种场面！

　　“他醒了，我们该走了吧。”莫兰的朋友苏泽看了看表，不耐烦的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他还没完全清醒，这样让他回去不好吧。不然，”莫兰带着恳求的神情看着苏泽，“让他呆在花店里吧。”
　　“这样好吗？”苏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好的，没问题的，”莫兰看向我，“你就先在呆店里休息，等我们回来，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
　　“好……”我没办法用否定的句子回答那样温柔的语调。
　　“你听着，”苏泽叉着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我说，“店里的东西都不要碰，关上店门好好呆着，少一朵花，我饶不了你。”嚣张的女人，要不是看在莫兰的面子上……我～
　　“苏……别那样说嘛，叶，你就替我们看店好了，千万别出去啊，也别让人进来。”
　　“知道了，你们去……”
　　“去进花！莫兰，快走吧。”苏泽拉着莫兰走出花店，砰的一声把门碰上了。
　　“可恶的女人！还是莫兰最好了……”我念叨着，躺在花店里柔软的床上，沉沉睡去。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可怜可怜我吧～～～～～～”梆！梆！
　　“谁？”我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有人在用力拍打着店门。花店外面一片漆黑，已是晚上了？我睡了一天？
　　“开，开门吧～～～～～可怜可怜我吧～”声音一声比一声凄惨，是什么人呢？要饭的乞丐？
　　我走到门前，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风卷着无数残叶在空中乱飞——我明白了，不是到了晚上，而是有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可怜～咳，我快不行了……”那声音又响起来，我低头一看，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家伙躺倒在门底。因为他就倒在花店门下，刚才站在门内侧的我才没看到他。
　　我转开门，我并没忘记苏泽让我关上店门好好呆着的命令，可是我不能让一个如此虚弱的人倒在凄风苦雨里等待死亡，而且苏泽的命令本身也很荒谬，像对5岁小孩的告诫。
　　“进来吧。”我伸手去扶那个倒在地上已经昏厥的乞丐，才发现他简直就是一具褐色的骷髅，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不！”那乞丐突然醒过来，用一只手撑住门框，“我不要进去！”
　　“可，可你刚才叫开门来着。”我诧异，“你不想进去吗？”转念一想，也许他只要点吃的或钱，怕弄脏地板，所以不愿进屋。
　　“进来吧，外面要下雨了！”我说道，别说他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因为是苏泽的地板我也要让他进屋。
　　“你想杀了我吗！”那乞丐用尽力气低低地吼道，他使劲抬起头，那一刻我俩都愣住了。我看到一张可怕的骷髅似的脸；他则奇怪的呓语着。
　　也许这是个不吃嗟来之食的人，我想。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那你……要做什么？”我问。
　　“我……人类？……好吧，如果，如果可以的话……给我一朵花吧～我只要最小的，那个……最好是茉莉……我？救救我吧。”他看着我，唯一告诉别人他不是骷髅的那双眼睛里突然溢满了希望。
　　“就要一朵花？”好浪漫的乞丐，濒死时还向人讨要一朵花。我走进花店，伸手拿了一只百合，转回门口递给他。
　　“百、百合！”他不敢相信的惊讶的看着我。
　　“是的，百合，我给你一只百合。”
　　他的反应令我大吃一惊！他迅速地从我手里抢过百合，死死地攥在手心里、按在心口上……然后，我看到了什么？！从他的指缝里渐渐冒出点点火光，越来越多，流萤般的绕着他的身体旋转，落在他的脸上、手上、躯干上，慢慢渗进皮肤里，他开始变白、变胖，似乎肌肉在枯柴一样的骨头上生长着。最后，他按在心口的手松开了，百合花已经不见了，他慢慢直起身，天啊，一个相貌不错，衣着光鲜的高个男子站在我面前。
　　我不是又在做梦吧！
　　“谢谢你，”他开口说话了，“你救了我的命，虽然很显然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说到这里低下头，然后猛地抬头看着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救了我，所以即使要得罪她们，我也要告诫你——快离开这里，不要再来这里。放弃那个女人，不要再和她说话，更不要向她许诺任何事。找一个普通女人结婚，忘记这里的一切……”
　　他说完就转身隐没在瓢泼大雨里，剩下我一个人在花店门口痴痴呆呆地发愣。

　　Chapter Five
　　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我现在还存有理智，还可以确定刚才发生的事决不是梦境，那昨夜血淋淋的杀戮也不是梦了吗？如果，这一切都是现实的话，那我为什么会卷进来，这一切都代表什么？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所有这一切和我的莫兰是什么关系——莫兰究竟是做什么的？莫兰究竟是什么？
　　门‘咣’的一声被人踹开了，门框撞到砖墙上发出碎裂的脆响。
　　“他把门打开了！”苏泽阴着脸冲进来，莫兰跟在她后面微微蹙着眉头。
　　一进屋，苏泽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本来姣好的面孔七拐八歪的扭曲着，好像要把我撕掉。
　　“他～你把花给人了！”苏泽扯着嗓子朝我吼着，头发几乎要炸起来，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她要把我吞掉。
　　“只是一朵百合。”我做在椅子上，平静的看着已经气疯了的苏泽，“我会把钱赔给你的。”
　　“只～只是一朵百合～”苏泽笑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你知道我们费多少心思才能得到一朵百合吗？”
　　我的平静更加激怒了她，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利。
　　“你……要赔，好啊！现在就赔吧。”苏泽朝我扑过来，像野兽一样嚎叫着，双臂颤抖着伸向我。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牙齿那么亮，张开的指甲又长又尖，像极细的剑刃。想打架吗？我还怕你吗！？
　　“苏——”一直站在后面保持沉默的莫兰忽地冲上来，挡在我的前面，叫道，“他是我的！！”
　　莫兰的这句话才真的把我吓到了！只觉得背后有一股冷气冲上来。
　　这句话的语调是我从未听到过的，这几个字是威吓，是震慑，是要被同伴抢走猎物的野兽才能发出的吼叫！莫兰背对着我，我看不到莫兰的表情，可是苏泽在这表情和声音面前软化了，她愣住了，渐渐恢复了常态，只是樱红的嘴唇仍然微微的张开着、轻轻地颤动……
　　“好吧，他是你的，我明白。”苏泽一下子放松下来，“不过，我要他马上离开——”苏泽带着厌烦的表情说完了她下面的话，抬手指向花店的门。
　　“当然。叶，”莫兰转过身看着我，还是那个我熟知的美丽温柔的莫兰，“你先离开好吗，这几天不要来找我，我会去找你的。”
　　“可～”
　　“你不要怪苏，那朵百合是很珍稀的品种。你先走吧，回家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好吗？”
　　“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百合啊？我还有问题问你……”
　　“我……现在苏很生气，等我下次去找你的时候，我再向你解释，好吗？”
　　“好吧。”我垂头丧气的站起身，大踏步走出花店。苏泽站在原地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你是时候该处理他了！不要惹大麻烦！除非……你真的……喜欢～”
　　当我走上花店外的马路时，风把苏泽这几句话吹到我的耳朵里，我没听到莫兰的回答，我相信她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我相信她——我爱她……

　　Chapter Six
　　这几天我不断地想着莫兰，是的，不断在想着她，开始时是被关于她的所有迷题困扰着、折磨着，最后变成单纯的思念——是的，无论莫兰是什么，我都会爱她、我都要娶她。莫兰，快点出现吧——
　　朋友们发现我越来越憔悴，几个人合伙死拉硬拽把我抬到酒吧，说什么一醉解千愁，他们以为我仍然被脑子里莫兰姐姐的幻象折磨着，我没法向他们解释清楚，因为交往快3个月了，我竟然忘记和莫兰合影，甚至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是的，因为和她天天在一起，所以我忘了要她的照片～
　　朋友们在包间里大吼着唱歌，都是什么失恋快乐、单身自由之类的歌曲，我懒懒地坐在角落里想着我的莫兰。
　　“请问，这里有位叶子先生吗？有位小姐找你。”一位女服务员轻轻推门进来。
　　“叶子？叶子有人找！”
　　“是你的第几任女友回来了？”
　　“是新认识的吧？”
　　“都不是吧～”
　　我穿过唠叨吵闹的众人，一出屋就把门撞死了。
　　“谁找我？”
　　“是一位莫兰小姐，她在旁边的房间等您。”
　　“好～莫兰！”我说着快步走过去，推开门。
　　真的是莫兰！
　　莫兰站起身，朝我温柔的笑着：“叶子，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不、不用回答、不要解释，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抓住她的肩，死死盯着她，确认她的存在。
　　“那～也好～”莫兰推开我的手，转过去从背后搂住我，靠在我身上，很温暖、软软的香香的……
　　“你爱我吗？”她轻轻地问。
　　“当然，从22年前开始。”
　　“你～可恶，你撒谎啊，22年前我们是陌生人。”
　　“我没撒谎，我会向你证明的。”
　　“好吧，没关系。如果我向你要什么你会拒绝吗？”我感到莫兰贴在我背上的脸庞紧张地蹭着我的背。
　　“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的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兀的，无数黑亮的丝从身后探过来，缠住我——是莫兰的头发吗？！
　　黑黑的发丝不断从背后绕出来，无声的死死的缠住我的头、我的脖子、我的身体、我的四肢，确切的说是像作茧一样把我和莫兰缠在了一起，越缠越紧，越勒越疼。另外一些发丝仿佛变成了有知觉的触角，轻轻的试探着刺入我的身体，一根、两根，上百根、上千根发丝穿刺进我的肉里血里——从第一根发丝刺入，我就不再觉得疼痛，还沉在惊恐里的我再也喊不出、也动不了，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了。一朵发光的白色茶花从发丝的刺入口溢出来，在空气里旋转着、飞舞着、被耀眼的光华包围着，向身后飞去，两朵、三朵，越来越多的白茶花从我的身体上的发丝刺入处冒出来，发着光，组成十几道光圈，围着我旋转着，最后飞向我的身后——我觉得我的生命被抽出、掠夺——发光茶花组成的耀眼华光包围着我，无数的茶花陆续冒出来，在我周围旋转着、升腾飞翔着、光圈围着我，越来越亮，我渐渐看不清一切，曼妙的歌声莫名的响起……

　　八岁那年的夏天，我遇到莫兰姐姐，我最纯洁最温柔体贴最美的莫兰姐姐——这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生命在我的身上渐渐消失，手脚无力……

　　九岁零四个月一天的时候，我第一次被老师狠狠的骂了一顿，并被父亲暴打，原因是我打破了班里三个男生的头：因为他们说莫兰姐姐是我编出来的，还侮辱她的名字。

　　发丝还在增多，茶花不断溢出，我开始老了、四十岁、五十岁……

　　十二岁生日开始，我不再顽皮，从此好好学习，老爸以为我被他在生日那天的演讲感动才知道发奋读书的，其实我是偶然想到——大人都喜欢学习好的孩子，学习好了，莫兰姐姐会更喜欢我的。

　　山茶花一定还在向外冒着，我知道皱纹正在爬上我的脸，密密的布满，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沟渠……

　　十九岁上大学那年我选了金融专业，潜意识里想挣大钱好找莫兰姐姐。

　　我的肌肉开始萎缩、骨骼变得松脆、皮肤松弛发黑——是的，我正在变老，还在不断的衰老下去……

　　二十岁那年我为了追一个背影像莫兰姐姐的骑车女孩，耽误了最重要的期末考试。

　　我的呼吸越来越弱……

　　二十一岁零九天，我大哭一场，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莫兰姐姐，第二天我找了第一个GF，从此我再没哭过。

　　我的呼吸停止了，我奇怪我为什么还活着……

　　差四个月三十岁时和我分手的女孩的离别演讲让我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我爱莫兰姐姐，22年来从未改变的爱着！

　　我的内脏在滴血、破碎、化成一片片脱落……

　　差五天30岁时，我醉得迷了路，倒在莫兰脚下，我现在明白那是该赞美的一天。

　　我只剩一个躯壳了吧，为什么我还有意识，亮亮的山茶仍在不断逸出、盛开……

　　和莫兰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无论她的过去是什么，我要娶她，架起她幸福的未来。

　　山茶花逸出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我爱莫兰姐姐，现在我知道她就是莫兰，我是幸福的，为她而死也是幸福的！

　　………………

　　突然，我觉得一切似乎逆转了，生命重新注入我的体内，源源不绝的。我又能看见了，虽然仍然喊不出来，我看到无数的山茶花飞速的旋转着，在我周围形成比刚才大得多的膨胀的光圈，顺着发丝流回我的体内，我在变年轻，是的，六十岁、四十岁……三十岁……一些发光的百合、玫瑰也从背后旋转着注入我的身体，发丝渐渐抽出、松开……生命在我体内回荡、激扬，我浸在过多的生命里，晕了过去……

　　Chapter Seven
　　我醒了，发现自己仍躺在昏暗的包间里，朋友们围在我的身边，以为我被打劫了。可我身上没少一毛钱，一道伤口也没有，而且精神极好，就像年轻了几岁似的。服务员说，一个老妇人从这间房内走出来，走的很快，马上就离开了。我不愿解释什么，因为我自己还很糊涂，我说那个老妇人就是找我的人，她走后，我就醉在这里了，朋友们相信了。我没有提到莫兰，他们不会相信她的存在。
　　我有种直觉——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究竟爱不爱我？酒吧里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她是在帮我还是害我？她是天使还是魔鬼？我什么都不确定，只能确定我再也见不到我心爱的莫兰了。
　　是的，我还爱她。
　　是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心，我去她的家、去那个花店，可是我再也找不到那条幽暗的街道了。
　　于是，我决定按雨夜讨花的陌生人说的做，按照父母的心愿快点结婚。我找了一个不是很漂亮但很清秀的女孩，她叫小萍。她很好、温柔贤惠，爸妈都很喜欢她。我吸取教训，从没在她面前提过莫兰。我们结婚了，很平淡，但还幸福。我喜欢她、会保护她，但我不爱她，我爱的只有莫兰——这是只有我知道的千真万确的事实。
　　莫兰姐姐的回忆，作为我曾经如此幸福的证明，将被我埋在深深的心底伴我一生，直到我孤独的死去。

　　尾声·结局·真相
　　邻居们都很奇怪，因为小区里来了一个那么漂亮那么美的女人。这种女人生来就是要被人看的，瞧那扭得极妩媚极优雅的腰枝，瞧那又高贵又放荡的眼神，还有美丽如霞飘柔似云的灿红的长发，那唇那曲线——那说不出的是欧洲还是亚洲人的面孔。更让邻居们奇怪的是她竟然是去找叶先生家里那个平凡的普通的小萍，为什么呢？
　　“你不应该来找我，尤其是这个样子来找我，邻居们会议论的。”小萍端上一盘水果和饮料。
　　“果然是变成居家女人了，我来了都不高兴啦！”漂亮女人一撇嘴。
　　“哪有？莉莉，你来了我太高兴了。”小萍像只小鹿似的跳过去抱住她，那一跳不像是小萍这样的女人能做的动作。
　　“你丈夫不在？”两个女人紧靠着倒在沙发里。
　　“嗯，他上班去了。”小萍把剥好的水果塞进莉莉的嘴里。
　　“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我不喜欢。”莉莉噘着嘴说。
　　“平凡的样子能过平凡的生活。”
　　“你不怕漂亮女人把他骗走？要不要我帮你试一试他。”
　　“不用，他心里只有莫兰，不会移情的。”
　　“可你现在的样子是萍，不是莫兰啊？”
　　“反正都是我，我不在乎。”
　　“哦，你瞒他一辈子？”
　　“不知道，等我过腻了人类的生活再说。你现在怎么样？”
　　“全宇宙四处溜达呗，反正到处都有只能靠人类的生命时间组成的时间之花生存的妖怪、异灵和恶魔，我还是简单的从人类那里夺取时间再卖给妖怪们，再说哪里都有被我的美诱惑的人类。”
　　“苏怎么样了？我和她和解了，不过她说她要到别的地方开店，等我什么时候想她，可以去找她。”
　　“苏现在在美国化身金发女郎了。”
　　“这样啊。”
　　“我奇怪你怎么会喜欢上人类，我原来是怎么教育你的。”
　　“这个……”小萍笑了，脸甚至还微微发红，“你知道当人类答应给我们时间的时候，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掠夺所有的生命和时间。而这一过程进行时，他们会在脑海里回忆最美好的记忆。而我们因为深入到了他们灵魂和心的深处，也能看到这些sweet memory。你知道吗，他所有的美好回忆都是关于莫兰姐姐的，我在22年前曾经以莫兰的形象送迷路的他回家，这个我自己都忘了。现在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人间刚刚饱吸完一个人的生命时间后，正满意的溜达时，无意救了他。”
　　“这样啊。你被他感动了，所以不但把吸收的时间还给他，还把自己身上的时间注入他的体内，结果只能以老太婆的样子跑开。”
　　“我必须这样做，刚注回人体的生命时间不稳定，我必须多注入一些，才能防止原有的生命时间发散到空中去。再说，我自己可以再吃时间之花补回嘛。”
　　“咳，我走了，最近会在法国，有时间去法国找我吧。”
　　“好的。”
　　“祝你幸福。”莉莉回过头，朝小萍调皮地眨一下眼。
　　“你呀，可以找个人结婚的，”小萍笑了，“和他一起慢慢变老。”
　　“哼，我可没你那么幸运，救过什么迷路的男孩儿。”
　　“嘻嘻。”
　　“再见——”莉莉推门离开，“莫帕(P)艾(I)奈(N)歌(G)·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