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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绿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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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问梁辰洲要签名,阮绿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
那一年阮绿是刚步入F大的新鲜小学妹,梁辰洲已经是园林系赫赫有名的大三学长,哦不,应该称为神仙学长,阮绿给梁辰洲的备注就是这个。
神仙学长为人低调,因为实力太过出众,系里总是流传着他的传说。
见到梁辰洲之前,阮绿听见的传说是:颜值高,成绩好,年年拿奖学金,设计比赛多次获奖。
和梁辰洲合作参加了小花园营建比赛以后,阮绿的个人感悟是:颜值是真高,成绩是真好,耐心细致,会画画,声音也很温柔。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啊。
十八岁是个很容易心动的年纪,阮绿亦然。
她发动各方势力搜罗梁辰洲照片,加上自己偷拍的,打印出来贴在宿舍的墙上,激励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flag立好,打脸是正常操作。
阮绿心性浮躁玩心又重,第一次期末考试来临,她无比焦虑,开启临时抱佛脚模式。
不过抱佛脚也是有讲究的,除了死啃书本,幸运值加成也很重要。
考试前一周,阮绿每天在微博上转发锦鲤,睡觉前看着梁辰洲照片双手合十祈祷:“求神仙学长保佑不挂科,我要求不高,每门六十分就可以啦,拜托拜托,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
简宁是阮绿的对床,觉得这姑娘可爱又单纯,可每天看照片也不是个事啊,给她支了一招:“梁辰洲又不是在火星上,干嘛不去见真人,你那么崇拜他,正好还能要个签名。”
“我怎么没想到。”阮绿一拍后脑勺才发现,她竟然没有神仙学长的签名,这不科学。
阮绿行动力超群,第二天晚上,来到梁辰洲宿舍楼下。
室友说他不在宿舍,她决定在这里等他回来。
冬日夜晚寒风凛冽,阮绿蹲在路边,因为忘戴手套,双手冻得通红。
大约一小时后,熟悉的身影自黑暗中而来,渐渐明朗。
梁辰洲身穿灰色大衣,微眯着眼,戴着白色入耳式耳机。
长长的耳机线连接口袋里的手机,左肩背着画板,步子迈得不疾不徐,神色慵懒又漫不经心。
阮绿起身跑到路中央,站定在梁辰洲面前,“嘿,学长。”
梁辰洲被突然窜出的女孩吓了一跳,蓦地扯下耳机。
她穿着一件粉色厚卫衣,帽子上两只兔耳朵耷拉着。
笑容明媚,眨着灵动的大眼睛说:“我等你很久啦。”
他对她有印象,叫阮绿吧。
小花园营建比赛老姜推荐她加入他的组,因为赛制规定每个年级都要有人参与,他便答应了。
是个很活泼、干劲又足的女孩。
比赛结束好一阵了,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她突然出现,梁辰洲颇为意外,“等我?”
“嗯。”阮绿点头,一脸诚恳和认真,还带有仅自己才能察觉出的羞涩。
忽然一阵冷风刮过来,阮绿牙齿打颤,哆嗦地闭上眼,听见梁辰洲说:“这里风大,换个地方。”
梁辰洲带阮绿来到最近的公共楼道口,旁边有台自动贩卖机,他买了甁热饮给阮绿,“暖暖手吧。”
阮绿太感动了,没想到神仙学长对她这么好,恨不得立马把整颗心掏出来送给他。
热饮捧在手心,阮绿当作珍宝牢牢握紧,暖流顺着手指尖蔓延,寒意很快消散。
昏黄灯光下,梁辰洲坐在楼梯台阶上,伸直双腿,淡然地说:“找我什么事。”
差点把正事忘了。
阮绿把热饮放地上,站在梁辰洲面前,双手合十闭上眼。
“明天要考试了,求学长保佑不挂科,我发誓下个学期好好努力,坚决不会临时抱佛脚。”
梁辰洲:……所以她把他当锦鲤了?
学妹眼神清澈又虔诚,梁辰洲笑了笑,没说话。
阮绿又从口袋里取出照片。
为了不被梁辰洲发现照片上的人是他,阮绿把背面朝上,人像那一面贴着手掌牢牢握住,递给梁辰洲一只签字笔,“麻烦学长帮我签个名,如果能写一句‘祝阮绿考试顺利,永不挂科’就更好啦。”
二十一岁的梁辰洲欣然应允,不忘对她说声“加油”。
三十岁的梁辰洲无视她,把手中的钥匙递过去。
阮绿收回杂志,心底掠过无声的叹息。
手微微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把钥匙接过,笑着说:“学长辛苦了,晚上我请你吃饭。”
“举手之劳,不必。”梁辰洲拒绝得很干脆。
“那来我家喝杯水?”
梁辰洲看向阮绿。
眼前的女人早已褪去青涩,让他有些陌生。
骨子里的热情倒是一点没变。
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她也会竭力邀请吗?
毫无顾忌把男人往家里请,心真大。
梁辰洲的眼神淡漠而疏离,不用开口阮绿都知道是拒绝的信号。
她自言自语道:“好吧,学长应该很忙。”
手指胡乱交叠,阮绿不敢直视梁辰洲的眼睛,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然而面上还在一个劲地装淡定,为了让低沉的气氛显得稍微正常点。
她忽然很庆幸,梁辰洲拒绝她的吃饭请求,否则那场面一定会入选“史上最尴尬见面场景”。
梁辰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既然你住的是万恒的房子,居住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告诉我。”
万恒是国内排名top 10的地产公司,综合实力强劲。
阮绿眼前的不是别人,是堂堂万恒副总。
至于居住中出现的问题,阮绿也不知道梁辰洲指的哪方面,扫了他的二维码,问:“比如呢?”
梁辰洲通过阮绿的好友请求,回答:“房屋漏水,房顶坍塌,墙面开裂,电梯失灵。”
“……”
您对自家房子这么没信心吗?
阮绿给梁辰洲备注完“神仙学长”,抬起头,梁辰洲已经转过身,按下电梯按钮。
阮绿欲言又止。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逐渐上升,到七层时阮绿鼓起勇气开了口:“明天我会去万恒面试,希望学长公平公正不要带有私人情绪。”
电梯门打开,梁辰洲走进去。
转身,手指停在关闭键上,没有按下。
视线相交,阮绿说:“我在源江市人生地不熟,很需要这份工作。没有它,我会风餐露宿,挨饿受冻,饥不择食,只能依靠乞讨为生。”
“……”你这房子是偷来的?
“没有它,我生病了凑不齐医药费,朋友结婚出不了份子钱,我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直到老去,死去,成为宇宙间孤苦伶仃的尘埃……”
“……”
“万恒重视的是能力,所有面试者一视同仁。”梁辰洲的声音冷冷清清。
梁总这么说,她就放心了。阮绿轻抿嘴唇,“那……学长再见。”
“再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阮绿站在原地,看着显示屏的数字变化,直到定格在一层。
心底掠过无声的叹息,却又忽地,松了口气。
“又随随便便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别人,我说了我很忙,为什么你们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能给我。”
听见安珈彤的声音,阮绿回神。
语气无波无澜,但每个字眼都是抗拒的情绪。
“我妈又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十个了,要疯。”安珈彤生无可恋道。
阮绿知道安珈彤被她爸妈逼着,正走在相亲的路上,正想安慰“去见见呗,万一有合适的呢”,安珈彤问她:“梁辰洲走了?”
阮绿:合着我俩刚刚表演了那么久的狗血八点档重逢戏码您都没认真看啊。
关于前任相见,安珈彤只看了前半段剧情,后半段因为抗拒相亲和母亲大人发生争执,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胸闷气短,以至于错过了关键剧情。
“不走还留下来过夜?”阮绿把钥匙插进门锁,轻笑。
吴女士为阮绿准备的这套房子,楼上楼下加起来大概一百八十平,精致奢华简欧风,各类家电配备齐全,尤其看到厨房里那台超大洗碗机,幸福指数飙升,要知道,阮绿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洗碗。
她不得不承认,吴女士作为国际知名品牌L家时尚总监,审美走在前沿,第一时间发消息,感谢吴女士给了她这么棒的礼物。
吴女士回她:“希望下次见你时,有个男孩子可以管我叫妈。”
这句话阮绿是公放出来的,安珈彤也听见了,迈上二层台阶说:“阿姨还是这么有趣。”
“哪有,她发飙起来很吓人的。”阮绿模仿吴女士的凶悍口吻说:“天天睡懒觉,当真无法无天了,给我起床,立刻马上!”
安珈彤被阮绿生动的表演逗乐,“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阻止我们睡懒觉的妈。”
二层是阁楼,吴女士帮阮绿打造的办公空间,没有物品堆积显得略微空旷。
屋外有一个很大的露台,贴好木地板,还设置了一个小型廊架。
安珈彤不愧是搞植物的,强烈建议:“你可以在这里打造一个很棒的露台花园。”
虽然设计常常会接触植物配置,但阮绿本人对养花种草没太大兴趣,仰头拍拍安珈彤的肩膀:“安博士,交给你吧。”
“没问题。”安珈彤一口答应下来。
这一刻,安珈彤在阮绿眼中光芒万丈。她很惋惜似的说:“珈彤,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为什么没男朋友呢。”
“……你有?”
“有啊。”
安珈彤不假思索报出一串名字:“林俊杰胡歌彭于晏阿信?”
“这都被你发现了。”阮绿佯装惊讶。
明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安珈彤无奈摇头,关上露台推拉门回到屋内,“你不如说梁辰洲,我会觉得更靠谱。”
“他啊……”阮绿耸耸肩,想起梁辰洲冷淡的态度,倒向沙发上高抬双腿,嫌弃地表示:“我干嘛要在同一棵树上吊死。”
阮绿追梁辰洲那股不气馁的劲头安珈彤至今记得,坐在她身边,玩笑道:“你已经在同一棵树上吊死几百次了,不介意再多一次。”
阮绿丢了个白眼过去,“作为我的好朋友,你应该鼓励我换一棵树,忘却前尘,奔向美好的明天。”
“那你明天还去万恒面试?”安珈彤挑眉,一副“换棵树,你算了吧”的表情。
梁辰洲是万恒副总,直接分管设计部。
阮绿和他恋爱三年,以分手告终,哪有人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往前男友手底下撞。
“我是个有追求的人。”阮绿解释说,“在乙方被虐了那么久,我也想当甲方去虐别人。”
地产公司的设计师主要负责项目设计管理,是挥动小皮鞭催乙方改方案交图纸、置身项目链顶端的那群人。
底层人士阮工表现出强烈往上攀爬的愿望,安博士表示理解,不过,“源江市地产公司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万恒。”
“因为万恒食堂最好吃,不仅便宜,加班还送夜宵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