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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死灰 ...


  •   季时屿警觉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又手忙脚乱地找到遥控器关上了电视,当偌大的黑色液晶屏上出现他那张紧张过头显得格外滑稽的脸时,季时屿一度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
      时川喜静,他这格外宽敞奢华的家里隔音效果就好得让人无法想象,待在家里就算是天塌了估计也听不到半点声响,更何况他这还待在二楼自己房间里呢,肯定传不出去半点声音。
      可即便如此,季时屿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心虚。
      这货虽然蠢,也不知道负面新闻对一个知名企业的影响力有多大,但他却潜意识里感觉时川一定会很生气。
      虽然所有的媒体和民众都说时川把他宠上了天,但就连他那些狐朋狗友都不知道,其实他是打心眼儿里有点怕时川。
      还有很多人感叹他太好运,笑他是上辈子踩了无数次狗屎这辈子才能投胎做时川的弟弟,但也只有季时屿自己心里清楚,他宁愿成为时川的任何人,也不想做他同父异母、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季时屿脸上一时有些颓色,但很快他就打起了精神,眼珠子转了两圈,干脆躲到二楼旋转楼梯的隐蔽处,扒拉着墙角贼眉鼠眼地往下瞧。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为了不被发现,季时屿尽可能地将身体隐藏在墙体之后,虽然能见度有限,但凭着良好的视力他还是看清了时川面无表情的脸。
      和平常一样的神情实在很难分辨你在想什么啊……季时屿在心里小声嘀咕,也拿不准时川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季时屿不知道时川在想什么,可站在时川身旁的管家却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低气压,连带着管家也忍不住蹙紧了眉。
      他在时家做了二十年管家,看着时川从蹒跚学步直到长大成人,比起更偏爱小儿子的时父和常年卧病在床的时母而言,说他是最了解时川的人也不为过。

      所有人都说时川生来淡漠无情,但从小便被当作家族企业接班人来培养的时川学不会像私生子一样撒娇博得时父欢心,面对重病的母亲时也不会泄露半点负面情绪,可他心中到底还是希望家庭和睦,父母能对他多一点关心的。
      直到那个女人进门。
      母亲尸骨未寒,甚至还未下葬,父亲便迫不及待地让第三者带着他们的私生子进门,还兑现他当年那个可笑的承诺,给了她一场异常风光的婚礼。
      管家看着女人趾高气扬地踏进时家大门,扬着头巡视了一圈,得意的笑容却突然凝固在了脸上,滑稽而可笑。
      被她牵在手中的小萝卜头季时屿也顺着他母亲的目光看去,神情顿时茫然了起来。
      时川站在旋转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母子二人,明明不比季时屿大多少,还是少年的他面无表情,眉眼之间却偏偏生出一种睥睨的冷酷无情。
      女人脸色僵硬,她身旁的季时屿目光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居然生出了一种复杂的、可以称之为崇拜的情绪。
      那一瞬间,管家便知道,季时屿终有一天会因时川而一败涂地。

      后来在时母的葬礼上,阴沉的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管家站在时川身旁替他打着伞,周围都是一片哀痛的哭声。
      时川面对着母亲的墓碑而立,身着黑色西服,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他没有哭,看不到任何难过。

      从那以后,时川生性淡漠的流言不胫而走,也就是从那天之后,他顺着父亲的心意将季时屿宠上了天,看起来似乎也不再为难季时屿的母亲。
      就连那个女人也松了口气,觉得之前所见的也许只是错觉,继而以时家主母的身份游走于上流社会,风光无限。
      同时管家注意到,从那以后时川脸上再无任何情绪,在时父死后他接管时家,雷厉风行地整顿企业高层,大肆吞并其他中小型企业,走投无路的老板站在时氏大楼上一跃而下,死在正好经过的车前时,坐在车内的时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彻底坐实了冷漠无情的传言。
      他真正的,变成了他人口中残忍冷酷的人。

      转眼间近十年过去了,管家见证着时氏的发展壮大,也看着时川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隐藏,很多时候,就连管家也快看不清时川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就在刚才,早已听到鸣笛声的管家打开门,低头恭敬地迎接,却因大步走来、与他擦肩而过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煞气一怔。
      是的,煞气。
      因这短暂的一秒怔忪,管家便落后于大步流星的时川,他回过神来加快了脚步,在步入客厅时赶上了时川。
      管家上前为时川脱下了外套,垂眼时却注意到,价值不菲的风衣下摆上沾染上了水渍,那是因为它的主人急着赶路,因而才会在有伞的情况下沾上飞斜的雨丝。
      管家的眼神闪了闪,却不动声色地放好风衣,敛眉恭敬地站在一旁,实则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时川。
      虽然神情和往日并无半点差别,但管家毕竟在时家待了二十年之久,轻易便从面无表情的时川脸上找到了一丝阴郁,阴沉的眼中仿佛也正酝酿着风暴。
      而之前管家所感受到的煞气却是无影无踪,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但管家心里清楚,那绝不只是错觉。
      当然,管家也知晓事情的原委,那则娱乐新闻可在电视上滚动播出呢,想不知道都难,管家知道这事对时氏的负面影响会有多大,也难怪时川会如此生气。
      只是这么看来,难道少爷对季时屿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了?
      管家若有所思地想着,便听时川突然唤了他一声,低沉的嗓音仿佛正压抑着某种的怒火:“季时屿在哪。”
      管家抽出思绪,敛眉答道:“回大少爷,二少下午就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话音未落,时川便已踏上旋转楼梯,管家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看向二楼与楼梯相连部分时,空无一人。
      管家重新低头敛眉,仿佛什么也未察觉,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反正,他也从未当这个私生子是时家的人。

      当季时屿看见时川上楼时,如果不是他还扒拉着墙角,恐怕真的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起身屁滚尿流般回到了自己房间,明明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偏偏还得轻轻带上门,生怕时川知道他“听墙角”,再给他记上一笔。
      坐在沙发上的季时屿捂着心口,只觉得紧张得连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似的,眼珠子也胡乱转动着,但要说他到底是紧张还是兴奋,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或许又是清楚的,他在期待,他兴奋地期望着,时川能够骂他,就算打他一顿也行,总好过每次当他被媒体爆出私生活混乱的时候,时川总是压下新闻,却对他不闻不问。
      所有人都认为时川宠他,但只有季时屿自己明白,每当这时他心里总是十分委屈,因为时川这样的冷漠让季时屿觉得他根本不在意他。

      季时屿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时,源于他在学校奥数比赛上拿到了第一名,当时还是青年,却已经接管了时家的时川坐在客厅里看着报纸,面对拿着奖状兴奋报喜的季时屿,时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说了一句没有注入任何情绪的“恭喜”。
      季时屿想要的却根本不是这些。
      后来他发现,当他跟着富家子弟们放.荡地鬼混,在学校里砸烂校长办公室的玻璃门能换得公事繁忙的时川来学校里坐一坐,听老师们抱怨他的恶行罄竹难书时,会忍不住轻轻地皱一皱眉。
      季时屿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他固执地以为只要他学坏、放纵,便能得到时川的关注,哪怕不是欣喜,只是坏消息。
      但这样的把戏并没有管用多久,甚至到后来季时屿才知道,他换来的根本不是对方对他这个人的关注,而是因为他损坏了时氏的名声。

      季时屿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但他回忆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开门声便惊得他弹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脸上的表情立刻凝固住了。
      即使他再怎么迟钝,也该察觉到气氛不怎么对劲了,时川的脸色……甚至可以说是阴冷!
      时川关上门,那声音让季时屿忍不住浑身一颤,时川朝着他走来时,季时屿下意识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朝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道:“哥……”
      却被时川打断:“我记得我告诉我过你,让你老实点,少招惹是非。”
      时川逼近,欣长的身体在季时屿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季时屿不知何时流下了几滴冷汗,嘴唇开合,嗫嚅道:“我……”
      “可你偏偏不听,私生活混乱也就算了,这次是什么,吸.毒?”
      再次被时川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嘲讽,神情似乎含着冷笑,虽然季时屿知道时川不会如此,可被慌乱冲昏了头脑的他忽然失控般怒吼道:“你别摆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我吸.毒又怎么了?你他.妈什么时候管过我?!就算我吸.毒死了也和你没关系!”
      吼完的季时屿剧烈地喘着粗气,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时川,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困兽。
      可他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不,不是这样的,他明明不想这么和时川说话的……
      季时屿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可这时他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冷笑,他惊愕地看着时川,只见他定定地看着季时屿,深沉的黑眸仿佛正凝视着情人,薄唇却吐出一句残忍的话:“你死了,确实和我没有关系。”
      那一瞬间,季时屿觉得他一定是听错了。
      又或者是聋了,才会臆想出这么残忍的时川,对他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季时屿懵了,然而时川却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忽然掐住他的脖颈,猛地将他抵在身后的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尽数收紧,眼中一点点透出阴森的光来。
      季时屿虽然猝不及防,身后柔软的沙发也没有将他摔疼,可脖子上毫不留情地收紧的手指却掐得他呼吸困难,脸色也逐渐发红。
      可这微不足道的疼痛却半点也不及他心里的痛。
      此刻压在他身上的人,褪去了所有的压抑和伪装,戾气尽现,掐住他脖颈的手半点也不手软,那双阴沉冰冷的眸子看得季时屿忍不住发颤。
      他毫不怀疑,时川会在下一刻掐断他的脖子。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挣扎。
      他只是,悲哀而绝望地看着时川。

      这样的眼神似乎惊醒了时川,又或者是他并不想那么快地结束一切,手上的力道不减,只是眼中的阴沉正逐渐收敛。
      他贴在季时屿耳边,呼出的气在他耳后轻轻吹拂,使季时屿不争气地浑身一颤,那处白皙的皮肤也忍不住发红。
      时川眼中浮现出一丝冷意,他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做出任何有损时氏名声的事,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季时屿浑身发抖,脖颈上的力道却也尽数离去,时川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去,季时屿哆嗦着抬头,看着他冷漠离去的背影,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却是,在这个人心中,他根本还没有时氏重要。
      虽然他都知道,可他仍然打算继续欺骗自己下去,因为他爱时川啊。
      季时屿捂着眼,心中一片死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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