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华梦录》三分笑意

13、女儿街

　　并蒂的花儿开啊开，成双成对的看得我很是不爽，今天的阳光也很好，果真应了那句阳光总在风雨后。身后的姬容没有动静，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我于是真的也不动静。心里却很苦恼，竟忽然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姬容？
　　姬容又唤了我一声，我于是转过身去，对他笑道：“你醒了。”
　　他走过来，“昨夜的事，你都知道了？”
　　昨夜的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也不晓得你问的哪桩？想起小子虞说的那些话，我的脸又开始微微发烫。
　　“你的脸很红。”姬容善意提醒。
　　我默然睁大了眼，低头，转身，一气呵成。“我，我，我可能酒劲还没下去呢。”
　　姬容绕到我的面前，关切道：“我看看。”
　　我立刻魔怔般再次转身，背对着他有些心虚，“我其实，其实没事的，回去休息一下就好。对，我要回去休息一会儿。”说着拔腿就要跑。
　　“长亭。”他从背后叫住我，分明就看出了我的心虚，声音却依旧冷静如一池春水。“我原以为，今日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你。”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我还以为，我来找你，你会很开心。可是……”
　　“姬容。”我打断他，“我是真的不舒服。”说完就跑，可劲儿跑，大有丢盔弃甲之势。
　　姬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似乎对我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也顾不得听清了。
　　就这样一边跑，一边想，想姬容说这样的话究竟什么意思，他既有了韶婠，何苦又要来招惹我。他这样，有没有想过韶婠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女夫子说的果然没错，九州的男人大抵如此，一边流连于梅卿柳卿，一边惦念着花亭水亭。一颗心大得可以装下千山万水。
　　我很意外地有些生气。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概就是说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因此，我不大稳定的情绪导致我不理智地跑错了方向，竟来到了一世轩。
　　为了避开姬容，我决定接着往东走，然后抄小道绕到正厅去。如是想着，经过东厢时，却有些迈不开步子。
　　老旧的花窗映着干净素洁的脸，韶婠枯坐在窗前发呆，瀑布一样的青丝随意披散在紫色衣袍上，纵然神情呆滞，纵然不施粉黛，但她只是那么一坐，便衍生出天然一段风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打算悄悄从旁边绕过去，这样的角度，她发现不了。
　　“谁。”我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像利刃一样泛着寒气的声音，竟出自那朵妙绝的紫昙。
　　“韶婠姑娘，你好。”我干笑两声，“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她随即也对我盈盈一笑，太风流了，简直要人命。
　　“你是长亭吧。”她说。事实证明，我刚才确实听错了，这才是她的声音，清冽多情得像秋水一样。
　　就此，除了惊世紫昙外，她给我的另一个印象就是秋水伊人。
　　秋水伊人笑得我波心荡漾，“容公子他，方才去找你了。”
　　“我不是来找他的。”看来她是误会了，以为我也来找姬容。莫名地，我竟有些心疼起韶婠来，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万千男儿瞧不上，偏偏在茫茫人海中看中了他。她一定以为找到了归宿，却难料想，昨夜还和她干柴烈火生米熟饭的意中人，一早醒来，竟去寻了其他人。
　　念及此，我竟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第三者。又一想，也不对，姬容他又不喜欢我，我顶多算半个第三者。或许真正的第三者，是那个我长得有几分像她的人。
　　有些头疼，好乱啊好乱。容公子的私生活实在忒不检点了，忒不检点了……
　　我实在不想纠缠下去，于是借着宿醉头疼的名义又折了回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眼看着又要从海棠林经过，会不会，姬容还在那里守株待兔？
　　直到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地穿过花林，发现姬容居然不在，不禁有些暗喜，又有些失落。然而，当我回到青墙居，所有的情绪都已经不算情绪。
　　我扶着墙，听着屋子里三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简直活蹦乱跳一幅舐犊情深图。心里堵得慌，这三个人精啊，怎么就凑到了一块儿？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夺命连环杀吧。我若现在进去，会不会被虐得七荤八素渣渣都不剩？苍天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我蹲在墙角，斟酌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出去走走。
　　事实再一次证明，我这个决定是相当英明的。《九州华梦录》记载，青冀交界的定陶城有一条街，叫女儿街。据说，从你踏进女儿街起，遇到的第二十九个女孩子，会与你有一段牵绊。在看书时我就很好奇，要是我进去，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牵绊？
　　来都来了，我自然是要试一试的，至少要证明一下那个传言的真假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几经波折，我总算来到了传说中的女儿街。这里果然和书里形容的一样，“碧窗朱阁，烟柳画桥”，这回长见识了。
　　我忽然很愿意相信书里讲的那个传说，于是虔诚地走进女儿街。
　　一，二，三……
　　十六，十七，十八……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二十九！”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不仅叠在了一起，我们还抱在了一起。
　　“长亭，是你，第二十九个人居然是你！”
　　“羲禾，我真没想到，与我有牵绊的那个人竟然是你。”
　　我曾经说过，故人相逢总是别样眼红，更何况是一同患过难的。故而，我与羲禾现在两眼泪汪汪抱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
　　我们顶着往来路人高深莫测的眼光抱了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对方。一身品红罗裙的羲禾泪眼婆娑问我“长亭，那个，找到第二十九个人之后又怎么着来着？”
　　我也泪眼婆娑想了一会儿，“书上好像说，你若想绑住这个人，就去楼外楼牵一条红线戴在手腕上。”
　　“这样啊。”羲禾若有所思，又问“那要是想断了干系呢？”
　　我情深意切望着她，嫣然笑道“那还不简单，我这里有一瓶上好的鹤顶红，见血封侯，不刺激，不含糖。你要不要尝一尝？”
　　羲禾捏着我的锁骨，提着嗓子娇羞道“死相啦，两个月不见，怎么还这么讨厌。”
　　我身心俱颤，“你怎么会来这里？在我的印象里，羲禾可不是一个有浪漫情怀的人。”
　　羲禾一撅嘴，十分豪迈地拍着我的肩膀道“以前听我哥说过女儿街的江湖传言，我一直不信，今天正好经过，所以一心来踢馆的。”
　　“那你现在信了吗？”
　　她很认真地对我说，“长亭，如果不是遇见你，我断然不会相信的。”
　　听她这么说，我有些感动。于是拉着她就去了那座传说中的楼外楼。
　　君流苏曾经提过，楼外楼的主人是个盲人，而且性子冷淡，轻易不给人牵线的。
　　不巧，小女子我个性又比较叛逆，故此，别人都说困难的事都想尝试一番，别人不愿招惹的人都想招惹一下。
　　站在楼外楼门口，羲禾整理了一下衣衫，喘着粗气感叹，“长亭，你果真一点没变，还是那样明媚狷狂的风中一匹狼。”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明媚狷狂了吗？”
　　“相当狂！”她中气十足，生怕我不信她。“跑了这么久，面不红气不喘的，谁敢说比你狂本小姐捏死他。”
　　果然还是这么暴力啊。
　　待她缓过气来，我们双双进了楼外楼，不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传说的那么玄乎。正当我有些失望时，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蒙面女子迎上来，她的声音十分低沉，“两位姑娘可是一起的？”
　　“自然是一起的。”羲禾回答。
　　那个女子眉眼一弯，“那么，请绿衣姑娘左转上楼，红衣姑娘右转上楼。会有人去见你们的。”
　　这又是什么规矩，不过这种诡异的氛围，我喜欢。显然，羲禾也很喜欢这个调调，于是一本正经告诫了我一句“遇到什么事就大声叫我，我会保护你的”，便蹦跳着跟另一个奇装异服的蒙面女子上了楼。
　　好家伙，比我还急呢。
　　那个蒙面女子将我带到一个明亮的房间，对我彬彬有礼一点头就退了出去。我环顾了一圈，房间陈设相当简单，就是普通的会客桌椅，一道屏风，上边一幅画，画的是寂静湖面上一轮山月。然而我最不能忍受的是，房间的窗户全都敞开了，敞得相当坦荡，心心念念的神秘气氛一下子灰飞烟灭。
　　“很失望？”一个像极了姬容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只是多了一份冷淡疏离。
　　“没有没有。”我局促道，又望向那道屏风问“你是给我牵红线的人吗？”
　　“是。”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我有些尴尬，指着身旁的椅子问他“我是坐这里吗？”
　　“你过来，到屏风后面来。”
　　“哦。”要的就是这句话，我强忍着笑意绕过屏风，惊觉屏风后的世界竟是雕梁画栋，别有洞天。
　　一个青年男子不偏不倚席地跪坐在一条长案前，他穿着玄色镶银边的拖尾对襟长袍，头上簪着银色凤翅束发，玲珑剔透的脸被衬得相当霸气。只是，他的眼前缚着一条白绫，具体长什么样子看不出来，不过下颔线柔和美好，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是个美男子。
　　我有一点惊讶，望着他沉思，莫不因为楼主是个瞎子，所以招的人也是瞎子，若真是这样，这个楼主还真是变态啊。
　　“长亭，你在看我吗？”
　　我脑袋发懵，这真是个瞎子吗？“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又一想，还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叫长亭？”
　　他向我一招手，“你过来，来我身边。”
　　我的心突了突，他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回济南再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