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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山中清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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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红马如云。
一身红衣,再衬上红云一般的大宛马,驰骋在车队前面,娇俏的人影朝远处的山间飞奔而去。
贺氏嘴角含笑,从珠帘中远远看着那红云似的一人一马,怀里抱着五岁的小儿子龙哥儿,眉眼间都是满意舒畅。
身边王妈妈也正一边笑着看向前面骑得快不见人影了的许骄阳,一面低声跟贺氏说着话:“要说咱们小姐可真像夫人年轻时的模样,如今又有了小少爷,夫人的福气真是好得叫那满京城的人羡慕呢!”
贺氏脸上笑意不变:“如今我就担心这小子,身子可不比他姐姐,弱气得紧,只能慢慢给他调理着。”
王妈妈忙笑道:“这回上了皇允寺,请无为大师看看,也好开个方子调理,龙哥儿的身子定然就好了!”
贺氏含笑点头,若非如此,自己正忙着派人手四处去查那死丫头的下落,哪会有功夫离家到这庙里来?
自己同姚贵妃早有默契,比起生母早亡、自幼长在外家,跟身为宰相的生父不亲、且外家又不过是一界医家的长女来说,姚贵妃和三皇子也更属意自己所生的次女骄阳。自己的娘家乃是江南首富,骄阳又自幼便生长在许家,同亲父的情分哪是那个时至今日连模样都没见过的许清荷能比的?续弦之女,也是嫡女!
只可恨,前些日子下人才从恒州回来报信说,两个月前孙家就派人送许清荷上京了,如今人到了哪里,竟根本没人知道!
那孙家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要抢自家女儿这门好亲事罢了!
长女未嫁,次女哪能就嫁出门去?且那孙家虽不比贺家富饶,却也是世代皆出杏林高手,算是有些名望,若许家真欲跟皇家联姻,谁都不好跨过那许清荷去!
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也罢,自己就算守在家里,也未必就能听到什么消息。府中那几个姨娘的手伸得再长,也绕不过自己去。那许清荷若是进府,自己必能早早得到消息,想要收拾她,早晚有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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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意跑了一会儿,骄阳方缓了下来,提缰回首,身后远远的一长串,正是自家上山拜佛的车队。
记得母亲嫁给父亲前也是极爱骑马的,嫁过门后方慢慢的改乘车出行。话说回来,京中贵女多爱骑射,自己那恍然一梦般的前世过后,都生怕再上了马会生疏,回头再叫人看出不对来。如今看来,不过短短两日,倒是找回了当年纵马肆意的快意来了。
前头,远远的便是罗汉山,上面的皇允寺就是开国之初被太祖皇帝赐名的皇家寺院,亦是今日自己要去的所在。
那皇允寺成了皇家寺后香火更旺,年年修、年年建,如今才刚到第二朝,就已修出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几十处院落出来,景致无数。上至皇家子弟达官贵人,下到平头百姓贩夫走卒,倒是都有歇息的地方。
提马回转,又跑回了车队边儿上。贺氏打起珠帘笑道:“快上来吧,别真晒黑了,回头叫三殿下笑话。”
骄阳因骑马露出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只得垂头上车,装做没听清的样子。
接过帕子拭汗,一抬头正看到小弟龙哥儿正瞪着一双小眼儿,一脸艳羡地看着自己。
勾勾唇,冲龙哥儿道:“一会儿可要姐姐带你骑一回?”
龙哥儿正要点头,贺氏笑着拍了她胳膊一下子:“你弟弟太小,你力气又小,快别撺掇着他上马!看再摔了。”
骄阳只得无奈冲小弟笑笑,龙哥儿小时身子有些弱,且母亲又只有这一个儿子,竟比当初教养自己时还小心万分,宝贝似地捧在手心里,力气不敢让他使、门儿不敢让他出,一捧就是十几年。
明明连自己都学会了母亲当年的马上功夫,就是提起箭来,百步穿杨虽并不能够,但六七十步正中靶心却无甚问题。可小弟直到十几岁之后却连小儿用的小弓都只能拉开一半,比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力气也未必及得上。
他原本就是个闷性子,因此又常被人取笑,平时就更不爱出门同人交际了,把个好端端的个小子硬给养成了丫头性子。
心中轻叹一声,还是等再过两年,给他调理调理身子再说其他吧。
京城离罗汉山并不很远,可驾不住车多人多,又是跟车走的、又是丫头下人的,骑马不过三个时辰的路,愣是让这一大串人走到傍晚才到山脚下。
下了车,贺氏抱着龙哥儿坐上了肩舆,许骄阳再上马,一行人拉拉杂杂的登山上了皇允寺。
姚贵妃头日便上了山,说是要为太后祈福。三皇子人还没到,听说明日才能上山。
骄阳听说后,暗松一口气,正要跟着贺氏一同进落脚的院子歇息,就见母亲已把睡着的龙哥儿小心交给王妈妈,冲自己揶揄道:“可要去姚贵妃那里说会话儿?”
骄阳又是脸上一僵,冲贺氏干笑道:“这个时辰过去,只怕扰了贵妃歇息……”
贺氏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地冲一边正抱着龙哥儿的王妈妈道:“哟,怎么才一半日,这丫头就长大了?”骄阳只是笑笑,带下人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待骄阳带着丫头去了她歇息的小屋后,贺氏方复又同王妈妈疑道:“这丫头这两日是怎么了?怎么性子……好像有些变了?”
王妈妈忙笑道:“夫人,三皇子不是明日就要上山了?”
听出她未尽之意,贺氏方了然含笑点头。
说来倒也是,虽这丫头从小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就是入宫去给太后娘娘们请安,也都是爱说爱笑从不知怕。可再怎么孩子气,等长大些、知人事了,女儿家的心思也会让她收敛一二。更不必提,那三皇子自出宫建府后,便一日成熟似一日,如今看来,端是风度翩翩,风华气度更不必提,女儿春心萌动,如今不好意思起来倒也正常。
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定下要想法子处置掉那许清荷,一来,宫中有个亲姐姐当皇后,将来便能给龙哥儿将的仕途打点一二。
二来,也算是让亲生女儿随了心愿。
站在窗边,看着后山那隐隐的竹林有些发呆,这会儿上了山,当年在山上时的事情只能隐约想起一星半点,可就恍如人在梦中一般,什么都是朦朦胧胧、不清不楚的。
细想了许久,可也只隐约记得自己前一世跟母亲上山后,自己便跑到了姚贵妃那里,跟她说了好半天的话,直到天色放黑,才回到自己与母亲歇息处。等到第二天临近晌午,方见到了三皇子的人。
可之后同那人说的什么、做的什么,却都如梦中一般,细想不起来了。
轻轻舒出一口气来,骄阳转身走到门边,对几个正要跟着她的丫头吩咐道:“我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她自来性子就有些娇纵,若是说了什么,下头人没依话行事她不计较也就罢了,要是一时想起,没听话的下人只怕就要吃上一顿排头。
且这大成国建国不过刚四五十年,风气素来开化得很,除了那些迂腐儒生家的女儿被养得一副见不得人的脾气外,纵马游街、相约出游、舞刀弄剑,都是钟鼎官宦人家女儿们时常的消遣。反倒没几个耐得住性子看戏绣花儿。
如今听她这么说,众丫头便真没敢跟上。
三皇子立在假山旁,眼含柔意地看着不远处那一袭白衣,娇柔如水,宛若莲花般的女子。
“……清荷如此文采,倒叫寻常男子也要自言惭愧。”
那女子嫣然一笑,宛若一点墨,晕入水中,淡淡花开,美得叫人移不开眼。“三殿下谬赞,清荷何德何能,不过闺中偶得一词罢了,这话若叫外人知道,定要叫人笑话。”
“旁人如何说,本王不管,本王只说自己想说的罢了。”
之前就听说孙家将他家外孙女送入京城,请自己前去一见,心中自然清楚孙家打得什么主意,只许家的二女无论是其母家的权势、又或其在许家受宠的身份,比起其从小长在孙家的长女都要好得太多。因此自己并不在意,更没想顺着孙家的意思前来一见。
只是生母姚贵妃突然起了出宫散心的兴致,且来的正好是这皇允寺。上山后,自己从没起过去看许家长女的兴致,只是那日喜欢后山竹林的清雅才进去一走,却没想到,偶遇的那位身着白衣恍若仙子般的女子,竟就是许家长女许清荷!
闻声,许清荷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娇艳的淡粉,脸颊微微侧过,只留一道白皙的颈,更显得人若娇花,如风如柳。
如单轮颜色,许清荷虽合自己的意,却也不能十分动心。可她无论琴棋书画、谈吐举止,都非那些寻常颜色能及……
眼中带出一丝志在必得,如此女子,唯有自己堪称其良配,至于那许家长女……那等骄纵女子,那里配给她提鞋?!
两人一面吟诗作对,一面向林中走去,男子英气逼人,女子娇媚柔和,宛若一对璧人。
假山后,一袭红衣缓缓走出。
骄阳脸上说不出悲喜,她只定定看着那一男一女,眼中两人,与那日自己倒在殿中,门口远去的那一男一女渐渐重合。
清荷、许清荷——女医仙。
形状较好的唇缓缓挑起,那身影,自己死也忘不了,那声音,直至如今还在耳边响起。
却原来,女医仙便是许清荷?呵呵,好啊,那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