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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那个男孩 ...

  •   她没有再接到任务,这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开始研习月神给她的竹卷。
      枫林下,千片落叶席卷而起,无风盘旋,随着指印变幻,落叶像一条长鞭,甩向一株参天大树。
      “轰”大树应声倒地,拦腰折断。溅起更多的飞叶,霎时间红叶如秋雨,飘洒而下。她垂下双手,跃上另一株树的枝头,欣赏这一年最后一幅落叶美景。
      有人出现在树下,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
      “数月不见,你的功力又精进了。”那人说道。
      她看了一眼红衣,跳到树下,红衣的内力比最后一次见她时更浑厚了几分。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这阴阳家的人果然个个都强的可怕。
      “自然,不进步就会被淘汰掉。弱者在阴阳家是活不了太久的。”红衣的嘴角又浮上了她惯有的那抹嘲笑。
      她已经习惯了红衣的这个表情,她知道红衣对她并无恶意。
      “走吧,让我看看你阴阳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红衣一跃跳上一株树枝,她紧跟而上,片刻便看到了她的院落的影子。
      “有一个很打发时间的小任务,你的。”红衣停在一辆车辇前,弯成月牙的眼睛里满是兴奋。
      只有杀人的时候,红衣才会这样兴奋。她的心里重新弥漫上恐惧。
      “这次,你去,我跟着你,我保证不会插手。”红衣笑起来很好看,一身红袍似是散发了满满的血腥味。
      此次路途并不算遥远。但她和红衣为了寻找那个要刺杀的人,寻了整整两个月。那是一个剑客,她刺杀他的时候,红衣在一旁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观看。
      一个剑客要比一个战场上的将军功夫好得多,她身中数剑,衣服被她自己的血染成了大片朵大朵殷红,她的绿叶差点削断了那个剑客的脖子,滚热的红色喷薄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大片枯树,就像她离开骊山时那满山的红叶。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头也不回地离开那片行刺的枯树林,身后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和红衣的娇笑。
      几场大雪封了进骊山的道路,待到雪化进山之时,已是来年初春。

      院落洒满了春意。
      红衣斜倚在她的院门前,朝霞勾勒出了她苗条的轮廓。一如她第一次见到红衣那样。
      她想起了她们的初遇,心里有些不安。红衣每次来找她,都没有什么好事。
      “这次的游戏,很有趣呢,有趣的我都想再玩一次。”红衣的红唇在朝霞下泛出艳丽的色泽,她不禁倒退一步,险些被青苔覆盖的台阶绊倒。
      被红衣称为游戏的任务,对她来说一定不会有趣。
      柔软的春风拂起了她一头的紫发,也吹散了一枝的桃花,粉白的花瓣点缀在她有些凌乱的发端,分外好看。
      这场景是如此的相似。她在那腐臭的小屋挣扎着活下来的时候,屋外便是开满了桃花。
      红衣随意地抱着胳膊,修长的指尖在手臂上百无聊赖地轻点着。
      “明日一年一度的‘狩猎’,你去。”
      她的心里被激起了千层浪,就像那被春风吹动泛起涟漪的桃花,她脸色惨白。
      原来她死里逃生的考验,被他们称作“狩猎”。她也曾经是红衣的猎物,她拼命摇头。
      “你没有资格拒绝。不能完成任务的杀手,你想会有什么结果?”红衣敛起了笑容,目光里多了几分冷意,红衣不会纵容她,纵容她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红衣可是很惜命的。
      “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红衣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她跌坐在铺满青苔的石阶上,望着院落空旷的大门,在这撩人的春景中,满心苍凉。

      这一夜,有人无眠。
      她和衣躺在软榻上,仰望窗口的漫天星辰。
      人如繁星,各有其命数。阴阳家自有人能看懂星象,占卜命运,她只是一个杀手,还没有资格掌握这么艰深玄奥的东西。她看不懂自己的命数。
      四更夜,她从软榻起身,脸上挂着些许疲惫,眼神却透着一丝坚定。迎着这有些刺骨的晨雾,她一跃冲进这浓重的夜色中,被黑暗吞噬了身影。
      她在密林中穿梭,像一只夜间活动的猛兽。附近传来一声狼嚎,她停下动作,紧贴树干仔细地谛听。
      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野兽的气息在靠近,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活物正弓着身子准备扑向她。
      她扬手一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这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少顷便没了声音。
      她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向着密林深处奔去。
      身后微颤的枝叶下,一只体型壮硕的黑狼被几片绿叶戳进了脑袋,四条腿离地,保持着跃空的姿势被牢牢地钉在树干上。
      天边的墨色淡了些,她已经看到了木屋的影子。她停下脚步,敛住了周身的气息。
      她已经闻到了桃花扑面的味道和……她最为熟悉最为恐惧的血腥味。
      她依然没有习惯这个味道,每次闻见都感觉有些作呕,她很不明白为什么红衣闻到这个味道时会格外兴奋。
      她悄无声息地跳上那株桃树枝头,等待着破晓的霞光。
      小屋安静地有些不正常,她甚至感觉不到附近有活物的存在。她的心一沉,抬眼看向木屋。
      夜色淡去了,她看到了小屋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她的心脏狂跳了几下,以她的修为,她居然没有感觉有活人的存在。
      第一缕霞光落在那人绀紫色的衣襟上,她看清了,那是一个男孩,看起来比她还小。他是谁?这种地方不该有男孩出现的。
      男孩抬起尖俏的下巴,直直地盯着她隐藏的方向。她心头一惊,他居然察觉到了她!
      “哦,这还有一个活着的。”
      他轻轻低语,拭去了溅在脸颊的一丝血迹。粉色的薄唇一扬,黛紫的双眸犹若一汪幽深的寒潭,她的血液像是被瞬间冻结了,他半边脸上火焰般的面纹似是在熊熊燃烧着,精致而苍白的小脸就这么浮出一个妖冶魅惑的冷笑。
      她的后背被冷汗湿透了,她从未见过什么人有着这样震慑人心的眼神,让她甚至忘记了那个眼神的主人竟然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
      面纱掩盖下的脸色有些苍白,难掩她心中的惊悸。她自以为修为深厚,竟是又生出了被猛兽锁定住目标的感觉。
      浓烈的血腥味让她清醒了几分。
      既然被发现了,她索性从树上跳下,灿烂的霞光拂过她的身形,在这片死亡之地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你是阴阳家的人?”他妖娆的蓝色双瞳饶有兴趣地审视着她,就像红衣第一次打量她那样,这分明是在挑拣猎物的目光。
      她点头,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他的眼睛,这个可怕的男孩,他幽冷的蓝眸像是要把她整个吞噬进去。
      “哼,阴阳家近年来居然收进这么多的废物,东皇阁下的目光真是愈发短浅了。”男孩一声短促的冷笑,把她双眸警惕的神色尽收眼底,满身的杀气收敛了一些。他甩了甩宽大的衣袖,不再理会她,负手离开了木屋。
      他居然敢这么评价东皇阁下,他到底是什么人?
      男孩与她擦肩而过,他的身高甚至还不及她的耳朵。她感觉自己的气息被他牢牢地锁定,浑身僵硬地动弹不得。蓝紫色的衣角弥漫着淡淡鲜血的味道,是那种令她作呕的气味。
      她木然地看向木屋里面,几个女孩临死前惊恐的眼神在她眼前晃动,她们身上可怕的伤口翻起了血肉,已经干涸的血迹模糊了她们的面容。她恍然想到了一年前的自己,满身血污地在这个漆黑狭小的木屋中艰难地挣扎,抓住了那唯一一棵救命的稻草。而这些女孩,却连那唯一的一丝机会都没有,就被无情地抹杀在这深山中。
      她被这满屋浓厚的怨气侵蚀,双眸中浮现了雾气,换成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进雪白的面纱中,满屋的血色尽收她的眼底,化作紫色瞳仁中的一丝红芒。
      兔死狐悲。这悲痛像毒药一般自心中飞快蔓延,她甩手凭空凝出一记藤鞭,向着男孩的背影追逐而去。
      男孩止住了脚步,迅速移动了身体,藤鞭把他身旁的一株桃树击打成了齑粉,落红无意凋零,却化作这春泥的养料。
      男孩身影一晃向她冲过来,她只看见一抹蓝色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撞到一株树干上,脖子被一只手死死地扼住。她的双脚被腾空,就像先前被她钉死在树上的那只狼。藤鞭抖动着消失了,她手中那一团耀眼的翠绿色咒印也消散了光彩。
      她一把抓住扼着她脖子的手,那光洁的手臂纤细而有力,她浑身使不上半分力气,她的嘴唇因为窒息而变得有些青紫,她不想死在这里,这个一年前她拼死想逃脱的地方。胳膊慢慢垂落在身旁,她不甘地睁开眼睛,一双幽深如寒潭的双眼魅惑着攫取着她的目光,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眼神。
      男孩的嘴角弯起了嗜血的弧度,她猛然想到了红衣,每到杀人时,红衣也喜欢露出这样可怕的笑容。
      一只苍白的小手抬到她的脸前,手中凝聚着耀眼的紫色光华,她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要被那团紫光吸附而进,满眼的雾气慢慢消散,她目光空洞,垂下了脑袋,眼角还挂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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