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梦魇者》歌德斯尔摩

52、遗落的记忆

　　“你们到底在说怎么？！”洛黎感觉自己脑袋里面就像有无数蚊子在“嗡嗡”飞一样。思维混乱，呼吸急促。洛黎依靠在墙上，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给自己测脉搏。自己不是梦魇者么，怎么就成了什么巫族！？那把长弓就放在他手边，证明一切不是他做梦。

　　“……事情就是这样。然后你就晕过去了，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穆青看看手表，显示时间是下午四点了。

　　“就是你其实是巫族。我觉得就是个种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估计现在和大熊猫一样珍贵了。反正姚方他们都说没见过活着的巫族了。”穆青对洛黎说，表情很感兴趣的样子，心说，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童柯知道了，不然会被解剖了的。

　　钱枫可给洛黎递了一杯水，动作间有种陌生感，给人感觉很戒备。景寒陌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看洛黎，神色复杂。

　　姚方倒是除了开始的震惊就没有什么了，他朝洛黎走过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眉头紧紧皱着：“巫族传说中知天命，通鬼神，并不是人类的一种。梦魇者虽说和人类不一样，但是至少是一个种族的。巫在历史上扮演的角色不简单。”

　　景寒陌也走过来，他在距离洛黎两步的位置上停下来：“巫是为了世界平衡存在的，比起人，更像神。大巫之所以叫巫灵是有原因的，大巫一直是同一个人。”
　　洛黎沉默了一会，反映过来了：“你是说和西藏的活佛一样，是转世形成的？”
　　姚方和景寒陌还有钱枫可一起点头。

　　洛黎惊讶：“你们觉得我是大巫？”洛黎觉得这简直太荒谬了，按照他们的说法，大巫不是力量强大么，自己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需要脑子的力量……
　　“姚方看过了，那把弓名字叫巫髓，相传是大巫的东西，只有大巫能拉开。”景寒陌拿起弓，用力拉动弓弦，手臂上肌肉隆起，但是弓弦纹丝不动。

　　“好吧，就算我是那个什么大巫，那我怎么会还是梦魇者？我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而且你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洛黎有点生气，这三个非人类看他的表情就不对。
　　“这也是我们没想通的地方。”钱枫可开口：“……大巫，一直在致力于保持世间平衡，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巫没有立场。”景寒陌接口道：“妖还是人，梦魇还是梦寐，对大巫来说没有分别。”

　　“人类已经繁衍的够多的了，梦寐的生存空间一再被压缩……”洛黎若有所思：“所以大巫这时候应该帮的是梦寐？”
　　景寒陌点头：“所以你应该灭掉梦魇了。”
　　洛黎突然觉得这一切很可笑，他也是个人类，或者说，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类，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根本就没有记忆的身份做这种事情？
　　“不能破坏这种自然平衡，这是大巫的责任。”景寒陌带着复杂的神色对洛黎说：“不然大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天地自会诛灭大巫的存在。”

　　“这个先打住。”洛黎抬手示意：“先不说应该不应该的问题，我绝对没有那种能力秒杀你这样的梦魇，完全没有可能。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景寒陌不说话了。

　　这天晚上，他们一行五人又走了一段路，就在溶洞中休息。夜里，洛黎再次陷入梦境中。

　　“他很快就会想起来的。”钱枫可守着睡着了的穆青，小声的对景寒陌说道。
　　景寒陌摆弄着手中卷刃了的唐刀，低低的“嗯”了一声：“很可笑是不是？大巫创造了我这样的梦魇，现在又要来毁灭。”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景寒陌挑眉看钱枫可。
　　“上次抓团子的时候。你的力量远非梦魇可及，梦魇外表千变万化，但是总有个原本模样，这个恐怕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吧。当年大巫怕是用全身法力为代价重塑了你的身体吧……”
　　景寒陌的视线落在正在梦中皱眉的洛黎身上，“但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黎的梦境中漫天烽火。黄海之上硝烟弥漫，海水不再是沉郁的蓝色，火光和鲜血将海面印染成血红色，天空映着大海，反射着不详的红光。天地之间只见腥红。
　　巨大的战船在轰隆隆的炮击之下宛如纸船，从中间拦腰折断，下沉中带起巨大的漩涡，将跳船逃生的战士卷入海底。
　　死尸在海面上漂浮，被海浪冲上海岸，密集的挤压在海滩上，宛如给染血的海岸镶上了一圈花边。

　　乌云在高空聚集，翻滚这来势汹汹，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在风中舒展的灵魂被卷到海岸边的战场上，遍地尸骨中一个年轻的将领迎风而立，周身笼罩着血色。灵魂知道，这个人命不久矣。但是为什么会感到悲伤？这个人的面目如此熟悉。

　　“生死两茫茫，自然无从记忆。”将领长剑驻地，双眸遥望虚空，上通天宇，下达地府。
　　“哪里会记得呢……”叹息声传到灵魂耳边，将领的眼角濡湿一片。

　　“你是何人？”灵魂开口问道。自唐末大战飘摇至今，无人能看见他，与他交谈。
　　“罢了，我是谁不重要了。”将领自嘲的笑笑。是了，千年时光弹指飘摇而过，白驹过隙，哪里还能记得当年乱世之中相互扶持，可以交付后背的情谊。何况，这个人本就迟钝的很，怕是记得，也只当好友而已。自己也受够了生生世世都记得一个人的感觉……

　　“再活一次如何？本就是诸侯，怕也是不甘心重入轮回投成凡夫俗子吧。”将领抬头问空中飘荡的灵魂，血液凝结在他的额角上，沾染了大半清俊的脸。
　　“再给你一次生命……然后永远也不会忘记……如今这乱世，倒是时间正好。”将领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弱下去，灵魂觉得自己根本就已经不存在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皇天后土，今以巫灵之力重结血肉之躯……”让你重新想起来，就算是逆天而行又如何？

　　一时间狂风呼啸，天地色变，风卷云起。无数灵魂从黄海的深渊中被抽离出来，天地之间弥漫了层层白雾。大地裂开口子，深渊之中烈火焚烧，万鬼从地狱中爬出来，瞬间将那个将领围绕，血肉横飞……

　　凄厉的痛叫声让灵魂全身颤栗，那一刻，他觉得有没有新的生命完全不重要，要是这个能看见他，能和他说话的人一直陪着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已经晚了。

　　灵魂怒吼一声，妄图穿过这个厉鬼结成的大阵之中，天地之间的银白雾气却突然一收，归于灵魂透明的身体。灵魂大叫一声，失去了知觉……

　　修长有力的手指撑在沙土上，身材高大全身赤/裸的男人从地上起身。一时间头痛欲裂。长安月夜下的对酌，法门寺悠远的钟声中的杀意，黄河岸边的背水一战……无数记忆出现在男人的脑子中，一张脸出现在所有的乱世烽烟之中，仿佛就是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界……
　　那一张脸，那一张脸……
　　“啊啊啊！”男人野兽一般悲鸣着，手脚并用的往前方爬去。万鬼已经消失，大地的裂缝重新合并。黄土之上，只剩下一摊鲜血和一把长剑……

　　闷雷在云层中翻滚着，万丈高空中一道闪电劈开长空，暴雨倾盆而下。男人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他抱着长剑，仰面躺倒在血泊旁边。

　　洛黎终于看清楚了男人的脸，这张脸正属于景寒陌……

　　“景寒陌！”洛黎大叫着醒过来，对上景寒陌那双漠然的双眼，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起来了？”景寒陌问。
　　“没有，只是看见了，所有的感觉我都有……”洛黎喘着气道。一个梦境经历一个人生……
　　“嗯。”景寒陌往洛黎身边挪了挪，“听歌么？”他拿出手机，开机，电量满格。
　　洛黎看着景寒陌手指在屏幕上面划动了一会，然后点上那首陈奕迅的《1872》。

　　夜里，洛黎没有再睡，他和景寒陌靠在一起，分着耳机听那首《1872》，一会之后，泪水就从洛黎的眼眶里面落下来了。

　　“你喜欢我不？”洛黎往景寒陌身边靠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大巫也好，梦魇者也好……如果就是我这个人，你喜欢我不？”洛黎绝望的开口，就算有一张相似的脸，就算他就是那个大巫，但是大巫的那种逆天而行的力量也绝对不是他能拥有的。

　　“是我对不起你。”景寒陌摸着洛黎的头发，缓缓开口道：“一直都是。”
　　洛黎绝望的闭上眼睛。终究还是没有可能么……

　　“但是我爱你，不管你是谁，前生今世爱的都是同一个你。我知道不该来破环你的生活，你并不想记得我，所以才选择让自己魂飞破散吧……对不起还来打扰你……”景寒陌把洛黎按到胸前，抬手捏住自己的鼻梁。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洛黎光裸的脖颈上。洛黎愣了一下，然后呜咽着扑上去。景寒陌温柔的搂住他，和他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