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许》悠蓝沨

6、第六章 饮泉河中映佳人

　　依山傍水的府邸总有着得天独厚的美景，绿树葱郁，流水哗哗，鸟声悦耳连绵不绝，一路上都能听到。邱府是建在一条名为饮泉河的两旁，饮泉河，顾名思义就是流淌自山泉的水，十分清冽，因此只要在上游中游地方都能随意取来饮用，不少小桥亭台楼阁都是建在河上，而下游便是浣衣院工作的地方。河水清幽幽地流淌着，水中锦鲤颜色各异鲜艳动人，映着石头水草显得更加生动活泼，那轻灵的尾巴欢快地激荡起阵阵捶打、揉搓衣物的声响，随着那声声清脆的说笑声，宛若动听的乐曲。清澈的河水倒映着浣衣女年轻姣好的脸庞，各色衣裙似那蝴蝶般多彩，四月里的春风习习带着些暖意，青丝翩然扬起，倒有另一番旖旎之景。

　　而今，这番景色却在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而打破了。

　　众人皆停下手中的活，各怀心思地瞪着来人木盆里的衣服，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哎呀！这不是传说不择手段进来当丫鬟的苏挽秋吗？”

　　苏挽秋将头埋着往前走，告诉自己，要变成厚脸皮的鸵鸟。

　　“可不是，听说是痴迷少爷，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哎哟，要命，这不是少爷的衣物吗？”

　　早知道邱胤煊的衣服这么招眼，她就不该来这河边露面，但这里时最近的，为了节省时间，她不得已来这里。

　　“那不是我们芊芊负责的吗？这小蹄子手段果然高！”

　　那个名唤芊芊的人，是在人群之中，显得十分特别，她长得最好看，凤眸柳叶眉，肤白如玉，穿一袭绿色纱裙，顾盼之间皆是迷人，此时却一脸苍白，咬紧双唇，愤恨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苏挽秋。

　　“……”

　　声音此起彼伏，流水哗哗响，苏挽秋寻到大家没有蹲的地方，放盆，装水，荡衣服，捶衣，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像是手上有伤的人。也只有她清楚这种痛，经由手传遍全身。然而她没洗多久，脚下的木盆被人一下子掀倒，衣服散落出来。她抬头面无波澜地仰视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人。

　　被一个人这么平静地看着，芊芊反而更生气，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她而是这个苏挽秋！

　　“不好意思啊。”笑言着，她半蹲，挑起一件长衫，一抛，白色长衫便随着流水流走了。

　　苏挽秋顾不及其它，赶忙下水捞起衣物，还好她识水性，否则这一踏到头的河水够她受的了。

　　但是，如果是一件件衣服被陆续抛到河里，她一次次不停地捞的话，也是受不住的，更何况她腿上手上都有伤。

　　此时，芊芊站在河边冷冷地看着河水中的苏挽秋焦急地捞着衣服，挑眉对看热闹的同伴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呢？”

　　众人皆顾自埋头洗衣服，当没看到。芊芊是王妈的女儿，虽然貌美，但心狠，没有人敢惹她生气。

　　水中的苏挽秋捞起最后一件衣服时，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然后才发现自己的脚麻了……正要寻求帮助时，却看到岸边的每个人都低着头，站着的芊芊更是挑衅地看着自己，她不禁苦笑，入府才第二天就有人要陷害她，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些人生气呢？苦笑没多久，她及时冷静下来，思索如何自救。然而浑身都痛，她索性放弃挣扎，让仅剩的力气抱紧怀中的衣物，沉重的眼皮渐渐往下垂，朦胧的思绪中，她安慰自己，这样如果还能穿回去，也好……

　　就在她沉入水中闭目之时，脖子上的石猴坠子发出奇异的光芒将她全身包裹起来使她的温度慢慢回升，石猴上的珠子散发一丝丝白色柔光，光丝如轻烟抚摸着她的脸，随后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河岸上，夏凌刚赶到，没寻到人，顺着芊芊那奇怪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河水上的最后一缕青丝，惊慌不及：“难道是苏姐姐？”身边的人脸色大变，迅疾跳下去救人。

　　此时的芊芊已是满脸惊惶，浑身抖得如风中残叶，不可置信道：“大……皇子？”

　　夏凌叫不动沉溺在画中的邱胤煊，独自往河边走时，遇到莫名出现的大皇子，然后就莫名同行。还好现在派上用场了。但那毫无动静的水面还是让他的心紧紧悬着，他瞪向做贼心虚的芊芊，道：“你最好祈求上苍别让她有事，否则……”举手朝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更是让芊芊吓得差点坐倒，还好有两个姐妹的扶持她才能勉强撑着笑，狡辩道：“她是不小心落水的。”

　　“是吗？”平静的询问，从水中幽幽传来。

　　这时，众人循声看去，都禁不住又惊又惧。

　　祁君昱浑身湿漉漉的，却不显狼狈，温柔地抱着昏迷的苏挽秋，慢慢往上走来，一步一步的，逼向芊芊，本是半掩的双眸此时却是完全睁开，重瞳幽深如魅，令直视者有一种莫名惧怕的压迫感。

　　王者的怒气，任谁都受不起。气氛僵冷，似乎连身外的美景都凝固在这一刻。

　　芊芊一步步后退，不敢看那双利眸，语言变得支离破碎：“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说完，已是满眼衔泪，引人怜惜。

　　突然，祁君昱眼珠子一转，看向怀中的人，绽出莫名的笑意，终于收起了浑身的戾气。

　　夏凌光看着祁君昱抱着苏挽秋却没实行急救之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没察觉到芊芊已经承认了，一心思扑在苏挽秋身上，道：“大皇子，你先救醒苏姐姐吧！”

　　苏挽秋的脸靠着祁君昱的胸膛，遮住了惨白的脸色，也遮住了在不停发光的石猴，祁君昱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却是平静地安慰夏凌：“她没事了。”说完，便晾下众人，抱着苏挽秋离开了。

　　直到大皇子的背影远走，芊芊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她瘫软在姐妹的怀中，不省人事，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夏凌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都怪你没提醒苏姐姐这里有一只母老虎诶！”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王妈找苏挽秋之前找人帮忙掩饰一下。

　　“放我下来。”

　　祁君昱很自觉地走到偏僻的假山后面，听得怀中人突然变得流利悦耳的话语，他反而没有任何惊奇之处，笑了笑，便依言将她放下来。仔细地打量她，她脖子上的石猴已经恢复了原样，而她似乎还不知情。

　　苏挽秋愣在原地捂着嘴一动不动，本来粗噶难听不连续的声音，怎么被水一灌就变了？如同黄莺般好听的声音，本就配得上原来那绝美的容颜，只是被她这么一搅和，都变了样。尤其奇怪的是，身上的痛奇异地消失了，看来这副身体的主人身份必定不一般。

　　看到苏挽秋变化莫测的表情，祁君昱眸光微凛：看来，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

　　须臾，苏挽秋恢复了镇定，整了整衣裳，不忘跟眼前这个沉默的人道谢：“谢谢大皇子相救，奴婢先告辞。”说完，她转身就离开。

　　祁君昱连忙拉住她的手臂，眯起眼睛，道：“你这样回去，不怕又被找麻烦？不如……”我帮你。

　　“不用！”苏挽秋打断祁君昱的话，也挣脱开他的手，疏离道：“不劳大皇子费心，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客气拒绝他的帮助呢。

　　但是，他还是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

　　“大皇子？”苏挽秋狐疑地瞪着那只大手。

　　祁君昱摊开一直虚握的左手，手中有一只金鱼正活蹦乱跳，金黄的鳞片在阳光中跃动着耀眼的光芒。而比这光芒更耀眼的是苏挽秋笑眸中的神采。

　　“真可爱！”

　　祁君昱不由得放柔声线，笑道：“这是我在救你的时候，顺手抓到的，给你养吧。”不知不觉，他竟然在她面前自称为“我”了。

　　“谢谢！”苏挽秋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祁君昱送来的金鱼，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祁君昱话语有什么不对。哪有人边救人边抓鱼的？

　　祁君昱恍然间，反手覆住她的两只手，不出所料，又从她清澈的眸中读到“轻薄男”的讯息。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摆了摆，笑道：“你走吧。”

　　看着苏挽秋绝尘而去的背影，他看着地上的一滩水，不自在地弄了弄身上的湿衣服，不由得摸鼻子兀自苦笑。第二次与她见面，似乎总是狼狈收场，然而，他却又一次发现苏挽秋不同的一面。
　　“飞影，你去保护她，今晚子夜时分将她接下来的行踪告知于我。”

　　隐在树中的黑色人影只是迟疑片刻，便如影子般消失。

　　而另一个人却自行出现，跪在祁君昱的身后，低声道：“主子，您现在时刻有危险，飞影是您的得力暗卫，请将他召回。”他和飞影二人是皇上派来保护大皇子的暗卫，本不该实行其它之外的责任。

　　听到手下不卑不亢的话，祁君昱薄唇微抿，似笑非笑地看着伏在地上的人，道：“也罢，我只是让他去半天，明天自会回来。飞鹰请起。”

　　听得大皇子的话语后，飞鹰才放心：“多谢主子。”便消失了。而祁君昱手中拽下的树叶，一松开，皆化成了粉末。他的嘴角照样扬着，半掩的眸子却冰冷一片，心道：“父皇真是煞费苦心呢。”

　　说完，祁君昱从墙壁一跃而过。出了王府，轻功施展，朝王府数百米远的落红楼飞去。

　　当老鸨摇着美人扇带着诸多“女儿”们出来时，就看到祁君昱着一身湿衣服，却还兀自风流倜傥地站在落红楼门口，而他后面站着一个着黑色劲装垂头背挺得很直的人。她与祁君昱对视一眼，就扭着腰肢，熟络地拉起祁君昱的手，另一只手摇曳着春风，笑着娇声道：“哎呦，大少您又来见嫣儿是吗？我已经为您安排好了。”

　　祁君昱左手右手各拥着一个美人，回头对后面一脸不自在的飞鹰笑道：“飞鹰啊，今天本公子请客。”边说边递给老鸨一个大大的金元宝，看得老鸨的皱纹都在开花似的，更加热情地叫了两个女儿往飞鹰那边盈盈走去。

　　“大……少爷，属下还是……”飞鹰对于大皇子突然提议让他现身出现在红楼很是惶惑。这左边右边后面都有香风萦绕，他浑身很不自在，却又有奇异的兴奋劲，让他暗自羞愧，一向无表情的脸此刻窘红不已。

　　“公子，您长得真俏。”

　　“是嘛，笑一下会更俊呢！”

　　耳边吹来柔腻的细语，他听来只能尴尬地把头垂得更低，丝毫不敢看身边这些人，只能无奈地任由他她们推他上楼。

　　一个香巾轻轻抚向飞鹰的脸，他利眸一凛，下意识想动手杀人，却被熟悉的调侃声制止住。
　　“飞鹰，你自己在隔壁玩，别轻举妄动啊！”

　　当飞鹰抬起眸时，就看到一扇门从眼前关上，只听得里面有大皇子和一个女子的调笑声，他更加窘迫地低下头。耳边身边依然有佳人们的簇拥，他只能浑身僵硬地任由她们推向隔壁房间坐在椅子上，一心思索着怎么应付这些佳人左一口蜜饯，右一口美酒，前一口鸡腿，一向耳力惊人的他漏听了一个细节。

　　隔壁房门里面，有一扇窗子轻轻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