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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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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日子,小白过得很不顺心,总是跑到我跟头抱怨帝尧的不是,说帝尧总是寻着由头讥讽他。
帝尧这人素不喜多言,除却我,小白竟成了第二个被他毒舌残害的对象,真真新奇。我也不明白,为何他二人总是相看生厌,互相见不得对方好。
每每小白来抱怨,我看着帝尧那小身板与稍稍恢复一点血气的面容自是不会说他什么,也不敢说他什么,大抵是被他压迫了数万年,骨子里自然而然形成了一股奴性。于是,每当那个时候我也只能安抚小白道:“他如今身体不好,脾气自然不好,你且多担待些。”
小白冷嗤一声:“神尊莫要被他骗了,三颗七彩琉璃果下肚,我保证他的内伤没有八八也好了七七,他便是仗着自己有伤你又护着欺负我罢了!”
倒也亏得少倾贪玩的个性,难得下凡他便像屁脱缰的马栓也栓不住,老嚷着要游戏人间。我无奈,只得让小白陪着他。
他二人一去,短则两三天,长则半把月也有。每每归家总会带些凡间的吃食回来,说是当地的土特产,带回来让我尝尝鲜。
五芳斋的肉粽,老杭邦的龙井酥,稻香村的饼饵……这些扶桑日日挂在嘴边的吃食倒让我尝了个遍,滋味当真不错。我也乐的他们这样,毕竟小白和帝尧少接触,这院落里也少些火药味。
是日,卯日星君当值得刚好,很眷顾我这处小院,一缕薄阳恰巧打在院中那汪莲池上。莲池内的花将将打了几个朵儿,日头那么一照竟微微胀开几片粉白的花瓣。
我先前就说过,帝尧是个很会过日子的神仙,应着这样的好天气,他正坐在一方草亭内看书看得很得趣。他若换做以往的模样,这样的景,这样的人确是一派丰神俊朗的有识公子的形象,只是,如今这孩童的样貌做出那番动作让我觉得太老气横秋了些。
我甚无聊,闲来也进了那草亭,但见帝尧手中执着的那本《玉簪缘》正是前几日少倾带回来给我打发时间的凡间戏本。
这书我已然看过。讲的是一名富家小姐与一穷酸书生因一只玉簪结了缘并彼此看对了眼。小姐为与那书生长相厮守不惜与家人反目,甚至断绝了血缘关系与书生夜奔了……
小姐和书生婚后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倒也恩爱。日子一晃便到了书生上京赶考的那一年。为筹路费,小姐连那只与书生定情的玉簪都拿去变卖了。书生甚为感动,承诺一定金科及第,介时衣锦还乡让小姐和孩儿过上好日子。
只是小姐在破漏的草屋中等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并没有等来书生。无奈之下,只能将家里的房契拿去抵了,带着一儿一女千里寻夫去了。
夫呢,最后是寻到了,奈何曾经是自己的夫如今也变成别家的了。原来书生确实在金殿上才惊四座,一举拔得头筹,圣上钦点为状元的同时竟还下旨将唯一的女儿赐婚给了他。
当朝状元亦是圣上的乘龙快婿,这两个头衔打得书生措手不及也被迷了心窍竟忘了远在他乡苦苦盼着自己的那位富家小姐。
书生的驸马当得顺风顺水,仕途一片大好,就在这时小姐历经劫难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在得知自己的夫婿娶了新妇,一时不忿,一纸诉状直将书生告上了金殿。圣上龙颜大怒,将书生打入了天牢,硬是要治他个欺君之罪,择日处斩,还逼着公主与其和离了。
故事发展到这里你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公主倒是真爱自己的驸马爷,一面央着自己的父皇饶过书生,一面求上那富家小姐。千金之躯竟跪在屋外求那小姐宽恕书生,甚至扬言自己可以做小……
故事的结局呢那小姐原谅了书生,圣上亦免了他死罪,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会给人做小妾却当了书生的平妻,二人不分大小。
只是这样算得上完美的结局却让我唏嘘不已。不只是为那富家小姐和公主感到不值,更是为了那书生的薄情寡信,只觉得他平白糟/ta了两个好姑娘,这般的男子并未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不知为何那俩姑娘要这般死心塌地的。
帝尧将手中的册子一搁,似是看完了,说了一句:“这凡间的戏本瞧着倒也有趣,难怪你这般喜欢看。”
我哑然,竟没想到这数万年一过,帝尧看书的品味似变得有些扭曲了。
说实话,这书我一看完,心中不知吐槽了那作者惊奇的脑回路多少遍。先不管他文笔如何,只是这戏文的结局转得未免太过生硬,似在刻意追求个完美大团圆,相比一下天界写命格薄的司命就出彩的多。他的那些给凡人写的命格薄在众仙家手中争相传阅,剧情写得可谓百转千回,情节也是一波三折,结局呢更是出人意料,等回了苍梧上我定要择几本给帝尧送去,让他提升提升看戏本的品味。
帝尧也不知怎的,愣愣地看着远处出神。我不明,问他:“怎了?”他指着一处道:“鸣垚,过些时日在这里辟块菜地吧。”
“啊?”
“那里用篱笆围起来养几只鸡。”
“哈?”
“还有那处虽种不出十里扶桑花林却可以种几棵芭蕉树遮遮日头。”
……
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真不明他怎会与我说这么一通话。待要问明白时,他却抬着悠远的目光长长地叹了一声:“这便是凡间啊,与你二人在这里住上一住委实不错。”
我一愣,心旌不由地摇了摇。大抵在很久以前,我确实想过要与帝尧避世于苍梧山,闲来弹琴品茗,恬静舒适地过日子,坐看这世间云起云落。那时脑海中勾勒出的愿景,大抵和帝尧现在的描述是差不多的。只是如今,想的太多,顾虑太多,这一希望渐渐变成了奢望。
“鸣垚,我的劫数要到了。”他的一句话生生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要历劫去了?何时?”问出口的话竟带着微微的颤音,我知我在害怕,我怕他如莫方灵犀还有雷鸣一般,就这般去了再也回不来,留给我的只存一丝念想。
他似看穿了我的顾虑,又道:“你莫怕。我此次只是入世之劫。三生劫难过后功德圆满自会归位。”
我长吁一口气,只是入世之劫,幸好,幸好。我暗自掐算着帝尧这一趟三生劫难顶多两百年的光景。在上界大约半年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实在无聊,在水镜中也能看看他在凡界做些什么,也不难挨。
我看他脸色微微泛白,隐隐显出一丝困色,便想让他去屋内躺躺,哪知眼峰一转便看到院落一角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
帝尧道:“不去教训教训它”
我摇了摇头:“都一连几日了,它只是躲在一角看着我们,并未做何伤天害理的事情,随它吧。”
大抵是知晓帝尧马上要入世渡劫,看他依旧维持着孩童的模样,我心头纠结得难受,总想着在有限的时间内多给他补补,好让他顺利渡劫。
是日,我打算再进山去给帝尧觅些有用的仙草,刚出门不久就察觉身后一阵气流波动。我不动声色继续朝前走,背后的人如影随形。
行至山林深处,景色愈发秀丽。四周四面环山草木茂盛,崖面上挂着几条粗细不均的白练,溅起珠玉一片。
鼻尖划过一丝纯净的清香,我竟看到那崖面上长着一颗肥大的灵芝,瞧那长势以及通体环绕的灵韵,不下有千年光景。
我很激动,左右探了探地形,原打算使个障眼法将身后的影子甩了再去摘那颗千年灵芝,哪知刚想动手,身后就传来一声疾呼:“姑娘!莫要想不开啊!”
这一声喊不打紧,却吓得我脚底一滑人便直直往下坠去。
“姑娘!”
耳边又是一声惨嚎,我还未反映过来腰间便一紧,身体贴上了一片温热。
我仰头,入眼的是一张还算精致的面孔。男子墨色的瞳孔怔怔地望着我,眼角含笑,令人猝不及防就要跌进那黑色的旋窝中。
等脚落实地,我才找回自己的神志,问道:“你是何人”
我这一问,男子面色一红,结结巴巴道:“在……在下黑……风……”
我见着他这模样,着实想逗逗,遂福了个身道:“原来是黑公子,小女子这厢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我这凡间姑娘的娇态拿捏得极好,也多亏了先前扶桑和少倾捎回来的戏文了。
他见我如此竟缓缓露出了一丝憨态,挠着头一直在傻笑着,眼峰还一直往一侧的草丛中瞟着。
我位居上神,周围的风吹草动自是瞒不住我的眼耳。那草丛窸窸窣窣地抖着,接着便是一道密音入耳:“大王!淡定!快看袖里的小抄!按剧本走!”
话落,眼前的人微微侧身。我瞥见他从袖里迅速掏出一张小纸片扫了一眼,又迅速塞了回去。他旋身又是一派俊公子的形象,还礼道:“姑娘孤身一人行山路,这天又下过雨,地湿路滑的,可要多加小心啊。”
我憋着笑,又是一派矫揉造作:“公子说的是,今日若不是公子,小女子怕是真要葬身在这谷底了。”
他摆手:“姑娘切莫这么说。”
先前那一幕我姑且算是英雄救美的戏码,既是英雄救美自然是要救到底的。那男子也确实按着剧本在走,竟自以为瞒着我暗错错地在谷底辟了条路出来,说要送我回家。
我自是乐意配合,只是望了望那崖面上的灵芝,心中纠结了好一番。
罢了罢了,这深山峭壁,人迹罕至,也不怕会有人摘了去。
那男子一路将我送到了竹楼,我也依着礼对他一番答谢,转身刚想进屋就发现帝尧冷着脸站在那里。他望着我身后的男子,面上露出一副不屑,冷声道:“哼!区区……”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我捂了个结实。
我不停地朝帝尧使着颜色,指望他配合我,道:“啊哈,我今日原想上山采些药草给你治病的,哪知雨天路滑差点丢了性命,也多亏这位公子出手搭救,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话落,转身对上背后的人和颜悦色道:“公子对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小女子理应请公子进寒舍吃杯茶再走的,奈何今日出门匆忙家中无茶水相备,改日定好好谢谢公子。”
话落还不等来人回话就匆匆抱着帝尧进了屋,身后又是一道密音传了过来。
“大王!莫要跟过去!人家姑娘那是欲擒故纵你得配合!切不可操之过急功亏一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