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影无觅》云山轩裳

4、第四章

　　第四章
　　中午吃饭，依旧是很长的队伍，食堂一如既往地喧嚣，但这也有一个神奇之处，那就是，即使再怎么闹腾，你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
　　吃饭的可以分为四类，女生们，男生们，情侣和像我这样的独行者。
　　对，这是我自己封给自己的称号，其中带着那么一些的落寞和哀伤，当然，这只是在我眼里的。
　　独行的一滴水，闯入沸腾的油里，便会在第一时间隔离出这个圈子。
　　看似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
　　在缓慢行进的队伍中，我能看见前面打好饭的男生向外走时眼睛上薄薄的一层雾，我能看见地上不知是打翻的一碗汤，西红柿已经摔得稀烂，我还能看见食堂墙上挂着那个永远指向八点的钟。
　　我看见了他们，但他们在我的记忆力只存在短短的一瞬，就好像邮箱里一封无用的邮件，草草浏览，便点击了右上角的红叉。
　　我顺着队伍缓慢地向前走着，绕过了地上的汤渍和那摔得稀烂的番茄。

　　吃完饭，回到教室，已经12点了，正碰上一帮男生搬着桶纯净水向教室走来，季桓提着水桶和一旁的男生说笑着，看到我时扬了扬眉，我点头向他示意，进了教室，坐在了门口的座位上。
　　刚分配座位那会儿，本来是女生一桌，男生一桌，但没过多久，聂寿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换座行动。我在这场浩荡中未能幸免，背着书包到了倒数第三排和楚雯做了同桌，但才坐了一天，就因为挡住后面同学视线而辗转到最后一排，和季桓同桌。
　　当时聂寿看着我，对着我笑出了一脸慈祥。
　　频繁的调动让我不耐，我恨不能将聂寿搓成一个球扔出去。
　　于是我笑着回答：“好啊。”
　　带着家产来到最后一排。
　　本来和季桓相处得还不错，所谓还不错，就是互不说话，互不理睬，只有传发卷子的情分，他的基友多，一下课，就到各座各位串门，而我省得一个人清净。
　　有时候，泾渭分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等我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晚了。
　　同桌一个月后的月考，季桓将我傲人的数学试卷借去订正。
　　“不错，不错。”他点头。
　　我恩了一声，看了他的分数：“你也不赖。”
　　“那必须的。”他笑容更大了。
　　“但比我还差了点。”我低头看试卷，回道。
　　从那时起，他便开始用不会的数学题写在草稿纸上来骚扰我，在无聊的数学课上我也乐得帮他解答。
　　今天中午是数学自习，暑假里就传着要换老师的说法，的确，这次的数学老师换成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叫陆琴，每天浓妆艳抹，讲起课来实在是乏味。
　　季桓换好水，坐上座位，我捅了捅他。
　　“哎，你觉不觉得她那个妆，画的有点像日本电影里的贞子？”
　　季桓抬头，脸上的表情由茫然到“你怎么这么猥琐”到“我靠，这样啊”然后将一个“哦”的尾音绕的千回百转。
　　“你刚刚那什么眼神啊！”
　　季桓瞟着我：“女生知道了不好。”
　　他回答得一本正经。
　　我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

　　陆琴在讲台上唠叨了一阵，终于告一段落，她布置好作业后，便离开了。
　　我抽出原本藏在习题下面的英语单词表，铺在桌上，毕竟还是有所顾忌的。
　　季桓翘着凳子，一前一后地晃着，笑声很不屑：“看了，有用吗？记得住吗？”
　　我瞟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谈话无法继续。

　　“呃……顾逸叫我告诉你，说晚上石珉浅和你一块回家。”
　　我“嗯”了一声，才想起来妈妈昨天叮嘱的事。
　　差点忘了，还好她记得。我想了想，点点头：“好。”
　　季桓腾出一只手撑在凳面上，合上习题册，悠悠地叹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永远排在下午第一节的英语课上，杨薇在讲台上照例分析着这次期初考的情况。
　　“我们班较上学期有所进步，虽然和其他班还有所差距，但这个差距还是在缩小的，这个势头很好，要继续保持。
　　“当然，个别同学也要抓紧，最后一个学期了，冲冲还是有希望的。”
　　我用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个小黑点，每次和爸妈说道成绩时，他们总表示要是英语提高个十分，达到平均，那么总分不就很好看么，当然，他们所畅想的美好地前提是我的英语不在拖后腿。
　　这世上有多少美好，都建立在虚妄之上？
　　也许是因为有数学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便“有恃无恐”。
　　哦，那是杨薇对我的总结词，我无可辩驳。
　　其实，不光她，连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数学可以好成那副死样子，却连ABC都制服不了。
　　我很严肃地和季桓探讨过这个问题，他的思绪随着ABC发散到了邪恶的地方，在我鄙视的目光中停下来顿了顿回答到：“你以为学号ABC就行了么？后面还有23 个字母呢！”
　　似乎有些道理，这些个字母，随便挑几个出来用排列组合形成单词的可能性……
　　我立马暂停了我的大脑，我讨厌排列组合，真的。
　　杨薇的一句话及时地勾回了我的灵魂。
　　“下面，我们默写。”
　　默写总是难熬的，我在“这个单词我背过吗？没有吧。”这种自问自答的模式中麻木地写下一个个罪恶单词的中文，硬生生地将英语默写变成了语文听写。
　　季桓说得对，看了也没用，反正结果都是本子上一个大大的“F”
　　Fail
　　惊心动魄。
　　但，我已经习惯了。

　　当下课铃声响起时，我呼出一口气，觉得一天之中最紧张的两节课算是熬过去了，我抚了抚英语试卷，塞进课桌里，拿出物理书又是心头一沉，下午的课着实不好，两节英语课后面就是物理课，果不其然，早早进教室的聂寿又开始用“保证不拖课”的誓言来占据了我们的课间。
　　季桓十分不配合地拍在桌子上蒙头大睡，我握着笔，假装思考着刚刚聂寿抛出的问题。
　　以我对聂寿的了解，他不会容许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果然，没过多久，他假意咳了咳。
　　“季桓，算好了么？”
　　季桓才抬起头来，抽了张我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眼睛。
　　“并没有。”
　　“……”
　　聂寿动了动嘴唇，但没说什么，眼神却撞见了正在偷瞄他的我，“叶梦昔呢？”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手撑在桌子上：“并不会。”

　　我坐下，季桓便递来一张纸条。
　　上面歪扭的笔迹写着：“meet each other , why must know each other ”
　　“这是什么鬼？”我轻声问道。
　　“相逢何必曾相识。”他打了个哈欠，翻开了物理书，一边摇摇头：“没文化，真可怕。”
　　我抿了抿嘴，忽然有一种想将这条翻译送到杨薇办公室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