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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杀机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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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杀机重重
日影偏斜,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可眼前还是绵延不绝的树木山峦,萧君烨负伤在前,发力在后,全靠着一股丹田真气在支撑,可深陷在这不知归处的茫茫森林之中,纵使是萧君烨天生豁达开朗也不免心生绝望。
逐渐地,连林间的飞鸟都不见了,能透过树梢的眼光也越来越少,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棵棵嶙峋怪样的参天古树,仿佛静止不动的泥塑,嘲弄着他这个误闯阎罗界的凡人。
萧君烨停下了脚步,暗自调息匀气,情况有些不对。
他正午时分离开龙月山庄,按吐纳息数来算,至多不过一个时辰,怎的突然日影西斜,山林无光?他警惕地望着这处死一般了无声息的密林,暗中扣得一枚落梅子,听的上空偶发的一阵鸟鸣,手腕番动,只听的“扑”的一声,随即是飞鸟之哀鸣,然而,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也不见有飞鸟落下。
萧君烨心知不好,此处布有阵法!
他凝神望向四处八方,心中已是连连叹气:没想到竟然碰上了阵法中的老祖宗——太极八卦阵!
八卦有阳四卦阴四卦,乾坤震雷坎离巽艮兑,而由此派生出的八卦阵则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时时变化无端,其中只有一个生门其他皆为死门,误入死门者九死而无生——而以天然山林群石为阵则威力更是无穷,故当年诸葛孔明可以八阵图困陆逊数万大军于内,若无黄承彦指引生门,则陆逊必活活困死,永不得出。
没想到这龙月山庄竟也布下天罗地网,只为擒他一人!
萧君烨展眼望去,四周景色全然一样,叫人根本分不出东西南北。
萧君烨敛收心神,口中默念: “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此处地走龙形,似亢龙有悔,汲水于川,占震位,走伤门!”
立即脚下生尘,身形飘动,转眼间已略出数丈,然而一霎时,却突然飞沙走石,遮天盖地,原本一尘不变的树林陡然扭曲变形,但见怪石嵯峨,槎桠似剑,横沙立土,重叠如山,竟生生将其困在阵中。
萧君烨大惊,难道自己判断错误,伤门是死门而非生门,自己一条命只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当此时,萧君烨耳边仿佛突然清静了一番,一个声音似远非远地传来:“伤门为生,你判断没错,眼前都是幻觉,继续走,遇碍莫回。”
这用的自然是传音入密的工夫,萧君烨却不知龙月山庄是哪位高手在暗中襄助,此时也无暇细想,忙提气狂奔,不住一柱香工夫,突然水清河偃,飞沙伏地,眼前又现出一派郁郁葱葱的绿来。
萧君烨方才松了口气,拭去额角的冷汗,原来这八卦阵不仅变幻难测,九死一生,在生门中还安排杀着——分明是以迷烟乱人心神,而致人于死地,当真是好生毒辣。
可经过一番剧烈动作,被段无崖伤到的伤处又迸裂开了,汨汨地涌着血,他低头一看,只得将袍子撕了一角草草包扎,心里暗道:若再找不到出山的路,只怕龙月山庄即便抓不到他,他也得死在这了。幸而天无绝人之路,他又行得几步,竟见得几处草棚,顶上挑着个酒幌,在人踪全无的山林间显得特别醒目。
萧君烨大喜,忙走到草棚前,恭身行礼:“请问店家,此处为何山,又如何下山?”
草棚里正在烹茶的老者似乎也很意外有客来,忙颤巍巍地走出来,甫见萧作歹的强人。
老者告诉他,这山叫做六龙山,顾名思义,是有六座主君烨周身都是星点的血迹,顿时着慌似地哆嗦个不停:“英英雄,小的只是在这开家酒舍,照应过往猎户略略略换点钱过活,实在没得罪英雄,还请您高高高抬贵手~~~~”萧君烨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才将老人家安抚下来,相信他不是为非峰彼此相连,绵延百里,又恰巧被石人山与白云山成犄角之势拥在内里,故六龙山虽然也在洛阳嵩县郊外,可多少年来,除了靠山吃山的猎户,根本没有任何人踏足此地。
难怪龙月山庄会选此人烟罕至的洞天福地来奠基开业。萧君烨又随即问起老人如何下山,老人笑道:“英雄有所不知,还没开过山,哪有什么山道可走,若要下山,非跟着小老儿走熟路方可,英雄有伤在身,不妨在此略加包扎,再喝口茶水,待老儿收拾收拾就领你下山。”
萧君烨自觉不好意思,忙道:“老人家不要在此看顾生意么?”
“哎,日头都要落山了,有什么生意?趁早下山与儿孙团聚是正经。”那老者一面说,一面提着个大铜壶摇摇晃晃地出来要给君烨斟茶,萧君烨忙起身扶他:“我来罢。”
老人忙摆手:“不碍事儿!小老儿干了几十年这活了,受的住!”
萧君烨还在推让,却不料推搡间那大铜户壶受力不稳,竟然自空中翻落,里面的滚水即刻便要瓢泼而下,淋到君烨身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原本执壶柄的手立即改托住铜壶底部,借力打力,那壶立即打着旋儿被轻巧地拨出数丈之外,轰然落地,摔成粉碎。
却也在这须臾间,萧君烨出手如飞,飞快地顺着那只手臂,连点那老者七大穴,才一跃而起。
“龙千舟,我萧君烨不会上你第二个当了。”萧君烨看了看这草棚,缓缓地道:“荒山野外,一处酒馆,只怕喝下去的不是水酒,而是孟婆汤。”
龙千舟被识破了真面目却也不慌张,只是僵着身子,定定地望着萧君烨。
“你必定是在想你易容术已经登峰造极,我是如何得知。”萧君烨走近他,虽然潦倒至此,却是风流性子发作,反捏着龙千舟的手,戏谑道:“此次你算是作戏作的周全,几乎毫无破绽。可你想想,一个砍柴烧水的老头儿会有这么一双柔夷素手么?”
话音刚落,萧君烨指若灵蛇,眨眼间挑开龙千舟的衣襟,双指从中夹出一卷发黄的纸柞,又冲龙千舟温柔一笑,顺手掀去了龙千舟脸上的人皮面具,现出他那张俊美的容颜。
“不是在下唐突,只是龙庄主前呼后拥地,落单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在下为拿回被你自马堂主手中夺走的‘凤舞九天’残剑谱也惟有出此下策了。”
“是吗?”龙千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身形丕动,左手成钩反手就要去抢萧君烨手中的残剑谱——一切就在电光火石间,幸亏萧君烨从来对龙千舟不敢掉以轻心,他那右手双指的夹功又是练过大力金刚指的,是以龙千舟一抓不中,反被萧君烨借力一带,露出身后好大一块破绽,萧君烨见机不可失,袖中竹箫急速滑出,刺向他的气海俞穴,龙千舟见他手不容情,心下早已恼恨非常,当下脸色一变,出手如电,翻身袭向萧君烨面门,萧君烨直觉以手相挡,却猛地想起尚在指间的残剑谱,立即收手,只将胸膛迎上,龙千舟未即收手,右手成爪,顿时抓进了萧君烨的旧伤之中,鲜血顿时四溅飞散,龙千舟一愣之下,萧君烨却不顾性命地暗吐真气,但听“扑~”的一声微响,龙千舟硬被那股真气逼地踉跄后退,而萧君烨早就支撑不住,如断线风筝一般望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一丝黑血从他唇边缓缓泄出,已是面白如纸,气若游丝。
“。。。这是何苦。”龙千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萧君烨多番手下留情,“我龙家自百年前就代代修炼少林的‘易筋洗髓经’,周身穴道游走自如,你以为你封我手三阴经的七大穴,我便动弹不能么?”
萧君烨挣扎着起身,一面将已经溅上血沫的残剑谱收入怀中,一面又强咽下已经翻覆到喉头的一口腥热,手执竹箫,勉强勾了勾唇角:“那又如何。除非我死,否则这残剑谱断不会再落你手。”
你!龙千舟面现怒色——这萧君烨是吃了雷霆均什么迷药!值得为他生死赴难!他还偏就不信!为了对雷霆均一个承诺,萧君烨会宁死不降!
他一声清啸,从草棚的屋顶上顿时一阵响动,十八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团团将他围在阵中。
“抓活的!”龙千舟一声令下,那黑衣人顿时象移行幻影一般飞动,萧君烨只觉一片飞沙走石,竟将他的出路竟数封死,他从六个方位突围,悉数被铁桶似的防卫给挡了回来,而他竟看不清这这些黑衣人用的是什么武器——这龙千舟哪里来的这样诡异的阵法!萧君烨早已元气大伤,强弩之末,哪里还经的起这样的缠斗?不一会就疲态尽显,喘息起来。
龙千舟看的真切,阴冷地一笑:“如今的萧君烨,还能走的脱我的天蛛阵么?”
这厢萧君烨已经渐渐地捉襟见肘,狼狈不堪,黑衣人开始缩小包围圈,出手狠辣,生生将萧君烨逼地几无还手之力,又是几道利器划破空气,萧君烨身上顿时出现几道血痕,他顿时了悟,若是这包围圈继续缩小,则攻击力倍增,他愈快而敌愈快,竟是油尽灯枯鱼死网破的打法!然而他如今已经是欲罢不能,欲快不得,十八人分作三层,正如结网蜘蛛一般将他活活困死,正在这当口,战圈中最靠近的萧君烨的一个黑衣人突然跃进一步,左手揽住萧君烨的腰,右手一探一挥,一道刺目白光耀过众人眼中,四尺多长的软剑咻地被内力灌地笔直,一扫开去,夹着开山裂石的劲道,顿时内圈追迫甚紧的几个黑衣人都被剑气震出数丈之外,身上筋骨俱断,不住呕血,再不能行的半步。
“北剑琅铘!——雷霆均!”龙千舟大吃一惊,随即咬牙切齿!雷霆均竟然乔装成他的属下混进了龙月山庄,而他竟然毫不知情地被蒙在鼓里。
那雷霆均一手搭住筋疲力尽的萧君烨,脚下一蹬,跃起三丈有余,施展雷家独门轻功“梯云纵天”,足不点地地离去。
“给我追!不能让雷霆均活着离开!”龙千舟恨恨地开口,双手紧握成拳——雷霆均,你凭什么抱着他!
雷霆均带着萧君烨一路提气狂奔,突然觉得胸前一片温热,低头一看,只见黑衣之上血痕片片,再看萧君烨,竟然已经快昏死过去。他大惊失色,当下顾不得许多,落地之后,立时撕开萧君烨的外衣,但见肩膀上为潇湘剑所伤再被龙千舟所抓的的伤口几欲见骨,血流如注。萧君烨有伤在身,方才又是搏命打斗,全凭借一口真气才支撑到现在。他恍惚中见了雷霆均骇人的神色,反倒有了玩笑的兴致,气若游丝地说:“不愧是名剑山庄的主人,琅铘一出,谁与争锋。”
雷霆均铁青着脸,点了他的肩井穴为他止血,听了这话,抬眼看了他许久:“伤成这样了还不安分,你可知我——”
雷霆均突然说不出话了,他狠狠地看了萧君烨一眼,又继续低头为他上药。萧君烨心里一动,一股异样的感觉窜上心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在八卦阵中传音入密的助我出阵的,是你吧?其实你何必以身犯险——”
雷霆均一手抵上他的胸口,一股温暖的内力缓缓自丹田蒸腾而起,替他推经过气:“只怕龙月山庄之人须臾间就会追到,你撑着点。”
萧君烨见他不肯回答,只得罢了:“只怕我们没有那么容易出去,六龙山经过龙门百年经营,早就成了迷宫一般,进山容易出山难。”
“萧君烨。”雷霆均扳过他的脸正色道,“你信我一次。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雷霆均的态度与几日前迥然相异,甚至带上了赤裸裸的热诚。萧君烨有些恐慌,微微地推开他。正当时,随着数道衣阙飘飞之声,龙千舟阴沉的声音传来:“两位好雅兴呢。强敌环视,还有心在此花前月下?”
萧君烨心里一震,好快的速度!他看了雷霆均一眼,但见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便负手而起挡在萧君烨的身前。
龙千舟现身,身边是邱如意,全秋雨及龙月山庄一干门众。
“雷某竟不知道邱掌门几时成了龙月山庄的走狗了。”雷霆均淡然地开口。
邱如意狞笑道:“走狗不走狗,暂且不提,你堂堂北武林盟主,只怕要命丧此地了!”
“哦?”雷霆均傲然一笑:“就凭你们?”他缓缓地抽出一直缠在腰间的琅铘剑,萧君烨有伤在身,必须速战速决。
龙千舟冷冷地道:“就凭我。”
雷霆均不再赘言,气灌丹田,林间顿时飞沙走石般被凌厉的剑气多笼罩,龙千舟迎前一步,绝美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阴狠:“雷霆均,你何德何能统治江北群雄!雷家的凤舞九天和这北武林的至尊宝座原本都是属于我龙千舟的!!你名剑山庄不过是拾人牙慧浪得虚名!”
这百年前的武林恩怨,谁弄的清楚!这两人都知道,事已至此,已是退无可退。
龙千舟一跃而起,手里的三尺青锋变化出万端招式,向雷霆均袭来。那身法剑式,赫然与雷霆均的凤舞九天相差无几。
雷霆均一愣,随即提剑迎上,一时间,二人之间纵横的剑气让人近不得一步。这雷霆均纵是生平鲜逢敌手,可龙千舟一招一式皆似从凤舞九天中幻化而出,加之身法轻灵诡秘,雷霆均一时耐他不得,二人互拆了百来招,仍是未分胜负。
萧君烨在旁看的惊心动魄,一回头,却见邱如意正信步向他走来。
糟。。。这卑鄙小人只怕要趁火打劫,他强自直起身子,勉强笑道:“怎么?邱掌门也技痒了?想来要与君烨切磋一番?”
“萧公子。若是平常,老夫倒真想与你切磋一番,只是如今——”他嘿嘿一笑,意有所制地看着萧君烨胸前未干的血迹,“只怕要制服你,并非难事。”话音未落,就如恶虎一般扑了上来,萧君烨忍痛迎击,袖中的竹箫陡然滑出,袭向邱如意周身大穴,邱如意毕竟是一派大家,侧身一避,左手一挡,顿时化去了萧君烨的攻势,右手中的西灵剑迅猛地刺向萧君烨受伤的肩膀,他回身一格,手中的长箫险些被震的脱手而出,西灵剑长驱而入,再次刺入裂开的的伤口之中,萧君烨咬碎了牙齿才将那痛呼吞了回去——他不能让雷霆均分心,高手过招,只在一念之间,雷霆均为了他孤身入虎穴,他怎么也不能再连累他。
邱如意笑吟吟地站定,伸手抓向他:“何必再挣扎呢?”说时迟那时快,萧君烨出手如电,手里的竹箫直送出去,用力地点上他的气海穴,邱如意万没想到萧君烨还会做困兽之争,躲避不及——那是五岳剑派共同的死穴,邱如意惨叫一声,痛苦地蜷缩在地。萧君烨挣扎着起身,擦去嘴边重又涌出的鲜血,冷冷地看着他。
邱如意突然笑的很狰狞:“萧君烨,你别高兴的太早了。”他袍袖一扬,一道赤红色的粉末铺天而来,萧君烨直觉地闭气,却是来不及了,那粉末触及肌肤,火烧火燎的痛,萧君烨忍不住轻呼出声!雷霆均与龙千舟同时看向此处,但见雷霆均脸色大变,大呼一声:“君烨!”内力陡然催发,琅铘剑并非凡铁,曾地一声将龙千舟的宝剑削成两截!雷霆均赶到萧君烨身边,但见他面色赤红,眼神迷离,印堂之上隐隐有青紫之气,知是中了毒,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怔在原地动弹不得。谁知那邱如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竟然一跃而起,扑向雷霆均,雷霆均一手抱着萧君烨,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又未有准备,一时间被逼地连连退后,龙千舟紧随其后,随即叫了一声:“君烨!”
雷霆均直觉地低头一看,那掌风已近在耳边,他心一横,转身将萧君烨搂在怀里,生受了邱如意竭尽全力的一掌。
“雷霆均!你也受了伤,还逃的出我的天罗地网吗?这六龙山主峰下是万丈深渊,你能逃到哪里去!”龙千舟信手丢开断剑,凝神在他面前站定,缓缓伸手:“把萧君烨给我。”
雷霆均压下翻涌的气血,对萧君烨耳语道:“你愿意和他回去么?”
萧君烨伤毒并发,早已经混混沌沌地失去了意识,朦胧间,他攥住雷霆均的衣袖,缓缓地摇了摇头。
雷霆均笑了,他深深地看了龙千舟等人一眼,提气纵身,竟抱着萧君烨跳下山崖!
龙千舟大吃一惊,一伸手却只能抓住一缕空气:“君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