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华昊

24、永别了我的学生时代

　　当晚回到宿舍时，瘦子正在洗衣服，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往常一样把包扔到了床上，随便拿起一本书胡乱地翻了几页。
　　“你今儿怎么这么勤快啊？还回来这么早？”
　　“对啊！快走了，得一点点的收拾一下了！你干嘛去了？”瘦子问我。
　　“哦！你刚下楼，就有一个剧组给我打电话让我下午去试镜！”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是为了赌气，我随便编了一个事先并没有准备好的谎话。
　　“怎么样啊？是电视剧还是电影？”瘦子停下了手中的活问我。
　　“电视剧，也没说怎么样。就让我回来等信儿！”我放下了手里的书，“你那边怎么样了？”
　　“跟老师说了，但是老师让我必须排完咱们的毕业大戏才能放我走！”
　　“那你剧组那边能等你吗？”
　　“刘老师说了，包在他身上，这个戏的导演原来就是刘老师的学生！”
　　“那挺好啊！哎……”我又发出一声感叹。
　　“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感慨啊？”
　　“没有，我就是想说，能陪我到最后的还得是自己的好兄弟啊！”
　　“你没事吧？是不是取向有问题了？我可不想陪你到最后，我得陪我们家许曼去！”
　　“你滚蛋吧！”说着顺手抄起一个枕头朝瘦子扔去。
　　“别逗了，别逗了！”瘦子把枕头捡回来掸了掸又放回了床上问我，“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拍戏呗！还能干吗？”我说。
　　“如果这部戏你没上成呢？”
　　我看了看瘦子，他那双古灵精怪般的眼睛此时不再有任何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有的只是兄弟之间最真诚的的情谊，我叹了一口气，“如果没上成的话，也只能慢慢找剧组呗！还能怎样？你呢？拍完这部戏，还会北京吗？”
　　“当然回了，拍完这部戏我打算好好复习一下文化课，打算明年考戏剧学院的本科班！”
　　“好！有志气！但是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瘦子这时已经把衣服洗完晾了起来，一边用衣服擦着湿润的手一边坐到了床边。
　　“你说！”
　　“我是觉得表演这个东西真的没有必要学上多少年，这个行业需要的是一个悟性，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表的东西！”
　　瘦子听完我这番话之后，拍了下我的腿，“小伟！咱俩的情况不同啊！你如果在这行没有做起来的话，至少你还可以回家，回去之后还可以另辟蹊径再图发展，你还有依托！我呢？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家里那生意其实我并不感兴趣，我压根就不喜欢那东西！我真的还是想在这行发展！但是眼看就要毕业了，我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其实我要不是接了这活儿，可能感觉会比你更糟！因为我不如你！”瘦子的表情非常严肃，我能看得出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别扯了，你小子哪那不如我啊？除了身高、模样、才能、学识不如我，其他哪都比我强啊！哦！尤其是追女孩这方面！”
　　“你小子！还跟我臭贫是吧？”说完他用手使劲捋了一下我的头，“你看啊！不管从哪方面讲我都不是很优秀！所以我必须继续上学啊！同志！我也只有通过上学或许才能寻找到以后的发展机会！或者是说以后能有机会留在北京！”
　　“瘦子啊！你比我有韧性，比我能吃苦！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我原来也有过跟你一样的想法，但是哥们真的是学不下去了！好像从心里来说，就已经对上学有了一种逆反的心理了！”
　　“上学不上学倒是无所谓，关键不能自我迷失，你得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我看着我们这间小破屋子，这里曾经充满的欢笑已经不复存在，这里曾经有过的悲伤也已经荡然无存，现在仅有的也只是两个不知何去何从的年轻人在这里怅惘着不知何方的未来！
　　又是一个不眠的夏夜，我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白天发生过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谢雨帆和靳芳不停的交替出现在我眼前，继而我又想到了我的未来，离着毕业演出眼看着就还剩十几天的时间了，真的不敢想象当老师宣布毕业之后，当拿到期盼已久的毕业证书之后我能去干什么？该去干什么？我患上了毕业恐惧症，这是一个一直不想也不敢承认的事实，却毫不留情的早已摆在了我的面前。
　　大概是4点多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嫣红，我悄悄的爬了起来，穿着裤衩背心走到了天台，已经好久没有独自享受清晨的那一份幽静了，随便用手擦了擦已经被夜露浸湿的破藤椅，任由残留下的露水慢慢渗透进我的大背心和大裤衩。
　　一种曾经期待过又不曾尝试过的感觉突然来袭，瞬时间我就觉得我超然了，忘记了曾经看过的哪一本书上写到“再黑的夜也终将会迎来黎明”。以往的自信和阳光彷佛一下子就回到了我的身上，看着即将蹦出来的曙光，我的内心忽然又重新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不去想了，不去想那些另自己烦闷又不能解决的事情了，做好每一天的自己，走好自己脚下的每一步，也许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迎着于我来说已经久违了的清晨，呼吸着清爽而又畅快的空气，我已经走在了北京的大街上，看着大街上刚刚升起炉灶的早点铺还有从身边急速驶过的首班车，我知道连日来的烦躁与忧愁已经开始离我而去，不觉当中我已经从漫步过渡到了快速行走，进而又开始小跑跟上了晨练的人们，穿着一身不适合运动装束的我夹杂这其中，似乎也成了这里独树一帜的景色……
　　没过多久我们的演出圆满结束了，当我们全班同学上台谢幕之时，我在轻轻地跟自己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曾经发生过的、经历过的、高兴过的、伤心过的，都结束了！我的学生年代终结了！
　　当晚我走出了剧场，想再看看这里，想再回忆一下我们曾经的岁月。我抬着头望着这座灰色外檐的大楼，看着当初考学时粘贴过开榜名单的墙壁，看着我每天进楼之前需要推开的玻璃门，这时我才发现，这里所有的一切还有好多好多我曾经没有发现过的美，我会心的笑了！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抓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知道肯定是瘦子，我并么有回头看他，双手插在了裤子口袋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你也来了？也想再重新感受和回味一下是吗？”
　　瘦子没有说话，松开了手走到了我的旁边，跟我一同看着。
　　“明天我就走了！”我说。
　　“准备下一步怎么着呢？”瘦子问我。
　　“不知道！先回去吧！在这呆着也没有什么事干！而且我也不想看着你走，不想在我的回忆里有那种人去楼空的感觉！”我看了看他，用手也抓住了他那瘦的一把骨头的小肩膀，“谁让你比我大几个月呢？兄弟只能把这残忍的现实留给你承受了！”
　　“好！明天我送你！”说完，我们俩抱在了一起，当我们分开的那一刹那，才彼此发现我们都留下了眼泪。
　　还是那个潮湿闷热的夏夜、还是那座让人充满了幻想的校园，面对着明天就要各奔东西的现实，本以为我们会对饮直到天明，畅聊直至彼此疲惫不堪，但是我们没有！我们选择了从容、选择了我们最应该选择的方式！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收拾好了行装，回过头来又看了看我们这个小破屋，略带调侃的对瘦子说：“唉……走了！今儿这一走，也许就再也不会回到这儿了！”我感慨着叹了一口气之后看了一眼瘦子，对他说：“我说你还是别送了！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回头到了车站我怕你再哭出来，多丢人啊！别送了啊！”
　　“走吧！还不定谁哭呢？”说着瘦子帮我拎起了行李把我推了出来，随手把门就给关上了。
　　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多了，刺眼的阳光和吵杂的街道让人心烦意乱，我们一头扎进了小胡同里，因为从这走比较近一些。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寂静的胡同里除了偶尔能听见远处天空中传来信鸽的风笛声之外，只能听见拉杆箱的轱辘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唉，对了！昨天光顾着跟那感慨发情了，也忘了问你了，许曼昨天怎么没来看咱毕业演出啊？”
　　“我们分手了！”瘦子说的很平静，平静的让我都无法接受。
　　我一把把他给拽了回来，“等会儿！怎么回事？你们俩分手？这怎么可能呢？”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就是分了呗？”
　　“是不是你小子要去拍电影了，快成腕了，你丫就给人家甩了？”
　　“大哥，我跟她是在6月份就分手了！”
　　“那我上次看到你们俩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其实……嗨，咱不提这事了行吗？”看着瘦子一脸的惆怅，我也就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我拍了拍瘦子的肩膀，胡同里又响起了拉杆箱的声音。
　　“你小子可真够能绷得住劲的！这么长时间我们愣是都没看出来，死胖子也不知道吧？”
　　“也许不知道吧！我始终没有跟他提起过！嗨……都过去了！”说完他笑了，这时我才注意到，本来就有些显老的他，此刻的一笑更是让人觉得饱经了沧桑，他的笑容里面饱含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人生、事业、爱情，当每一种东西单独拿出来抒发一下情感，都是美丽动人甚至是充满了浪漫色彩的！但是我们是活在现实的生活里，这几种东西如同调料一样，是不能单独提取出来的，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五味人生吧！
　　当我们站在了车站的月台时，车还没有进站，站台上不乏依依惜别的恋人，看着他们有的在亲密的交谈，有的则不顾周围的环境互相拥抱在一起，彼此倾诉着他们的爱情。
　　“走吧！一会儿车就来了！天儿挺热的，你也别跟这等着了！”说完我把手搭在了瘦子的肩膀上，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远处列车即将驶来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走啊？”我又问他。
　　“后天！真快啊！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散伙了！等到后天我走的时候，谁还能送我啊？”
　　我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想许曼了，是啊！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又何尝不是呢？曾经幻想过当某一天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谢雨帆能够出现在我的面前，哪怕只是跟我说一声再见，只是一声再见！我的心也会稍稍得到一点点的安慰！
　　“行了！别这么伤感了！哥们临走免费送你一句至理名言吧！你记住了，以后会受益终身的！”
　　瘦子一副无奈的表情看了看我，“说吧！”
　　我做出一副十分感慨的夸张表情，并举起了右手似乎有一种挥洒淋漓的感觉对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说完之后我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的瘦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行了，咱哥们的路还长着呢！今天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对不对？咱们现在能做的只是踏踏实实的过好每一天！”
　　他终于会心的笑了，回过头来看了看我，抿了抿嘴唇，拍了一下我的胳膊对我说：“成熟了！好！咱们都过好每一天！我到了上海给你打……”后面电话两个字被淹没在了火车的汽笛声中。
　　上了车之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汽笛声，列车渐行渐远，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就像是电影胶片一样在以每秒24格的速度掠过，这里留下了我的梦，留下了我最初青春的记忆、也留下了我那如同电影胶片般朦胧的初恋！我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