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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质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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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宗偷眼向绛蝶看去,这才觉得他脸色不是很对劲。其实绛蝶面上表情一直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亮宗自己在意,疑神疑鬼的成分比较多罢了。
亮宗心中大乱,一想到绛蝶定然认识那名小倌,就压不住火:“老六!你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这里带,我看不管管你是不行了!来人,快把他给我赶出去!”六王爷大吃一惊,不明白刚才还笑容可掬的亮宗怎么突然变了脸,忙道:“皇兄,你这是干什么?好歹给愚弟一个面子啊。”
亮宗哪容他多说,不依不饶道:“不行!在座的都是皇族重臣,你把个妓馆里的人带过来算怎么回事?快叫他出去,别让朕看了心烦。”
这几句话声音甚大,一时间大家都听见了,齐齐地向这边看过来。六王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尴尬,再看看香尘泪光盈盈十分可怜,说不得只有耍赖道:“皇兄为何如此不近人情啊,要赶他就把愚弟也一起赶走吧。”
亮宗不吃这套,一迭声地道:“快走快走,你要不想呆着也给朕走。”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触发了亮宗的雷霆之怒,正不晓得如何是好间,绛蝶却站了起来:“父皇何必如此?妓馆里的人也是人,并不比在座的诸位低贱多少。如果父皇觉得哪个人玷污了铮铮傲菊,皇家瑞气,我也出去便是。”
亮宗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也把绛蝶打击在内,实在始料未及,万万不该,忙说道:“啊……朕没这么说,那都坐着吧,喝酒,喝酒,看花,看花。”
事情虽然平息,气氛却是无法恢复,变得无比沉闷怪异起来。本来还欢声笑语的赏菊会,最后竟意兴阑珊,不欢而散,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太子这些天一直没见绛蝶,一来是嫌他不来屈就自己,跟他赌气;二来也实在是政务繁忙,脱不开身。漠北鞑靼一统草原,建号蒙古,□□西进,威不可挡,实实地让人不能不放在心上。近日来蒙古大汗将派重臣使节来访,光准备接待的那一摊子事就忙得不可开交。偏偏这节骨眼上,听说亮宗还有闲心跑去玉壶园赏花,大事小事地倒都堆到太子头上,真不知道这江山到底是谁的!
亮宗虽没听到太子的抱怨,可是事务压近,不能不管,所以虽然玉壶园一行弄巧成拙,心内懊恼,也只能打起精神,忙于公干了。
按下朝廷中的政事纷扰暂且不表,且说始终挣不出梦魇的三皇子绛蝶,这几天棋也不下了,话也不说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不像个活人,倒像尊雕像。蒙古使臣到了临安,宫里也跟着莫名兴奋了一阵,也不知都忙活的什么劲儿!
绛蝶虽贵为皇子,却无实职,亦无封号,所以这大大小小的事儿,遇到他便如绕道而行一般。然而这天夜里,却突然有宫人来通知绛蝶,说在皇上在延福宫召集众皇子开会,叫三皇子也赶紧过去。
听闻圣旨,报春忙伺候绛蝶梳头更衣,披上金缕乌雉袍,笼上明珠如意髻。报春一眼瞥见三皇子常常拿在手中戴在身上的碧玉簪,便问道:“三皇子,今天还插这碧玉簪吗?”绛蝶看了碧玉簪一眼,道:“随便,不戴了吧,放那盒子底下罢,只别给我丢了。”
报春心想:这碧玉簪似乎是三皇子从宫外带来的,虽然做工还算精细,可是三皇子什么珍宝没有?比起那些珍珠玛瑙,这根碧玉簪都不知道有多寒酸,亏得三皇子平日里还老戴着,跟个宝贝似的,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含义没有?心里想着,手下可是一点没停,不消多时就把绛蝶扮得齐整,送出门外。
绛蝶到了延福宫,看见亮宗、皇后、太子、宫中的皇子及他们的后妃母亲都坐在那里,还有两张生面孔,十几岁的模样,似乎也是皇子身份。绛蝶谁也不多看,捡了个角落自顾坐下。
会议开始,亮宗罗嗦了半天,大家倒也都听明白了。原来,此次蒙古使臣来访,与大宋交言甚欢,定下友好盟约。宋朝君臣见蒙古野心勃勃,军威甚壮,便想与蒙古联军作战,攻金灭辽,收复失地,以雪当年之耻。亮宗在宴会上把这想法一提,蒙古使臣答应得也倒痛快,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蒙古出兵共同作战可以,但大宋必须送出一名质子,以示诚意。
质子之事,古来有之,不算什么好差事,叫谁去不叫谁去是得好好斟酌商量一番。亮宗子嗣不算太多,年纪也是不大,略长些的都分封了出去或擢放在外,一时召不回来;近年来心懒意灰,也没生出多少,所以能成用的,也就在座的这几个人而已。摆明事情之后,亮宗望着底下,道:“你们看谁去呢?”
万籁俱静,只余轻微呼吸之声,恐怕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亮宗见无人应答,只好自己说道:“唉,朕也不舍得让你们哪个人去那荒蛮之地,只是为了大宋基业,国家利益,终须有人做出牺牲……”他扫视屋内,清清嗓子,道:“齐妃有两名皇子,不然就叫五皇子成璟去吧。”
此言一出,齐妃身体就是一哆嗦,又不敢违抗,只得低了头抹泪。皇后却不满地道:“怎么好事从来不想到别人,这事倒忙不迭地往别人身上栽。”亮宗着恼,道:“皇后,朕心里就好受吗?这事怎么了,难道这不是为了江山社稷?难道不是好事?”皇后没有被他吓住,冷言道:“这当然是好事了,皇子挺身而出,给大宋收复河山,岂不流芳百世?这么好的事皇上怎么就便宜了五皇子?”
亮宗教她逼得恼羞成怒,气道:“好,你怕便宜了五皇子,朕就叫太子去,如何?”
皇后脸都扭曲了,怒不可遏道:“皇上欺人太甚了,从没听说过有让太子做质子的!”
此时屋内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却见绛蝶在角落里慢慢站起,道:“让儿臣去吧。”
这句话一出口,满座皆惊。只不过这惊里,又各有不同:有惊奇,有惊慌,还有惊喜……
亮宗惊慌失措,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有一声“不行”骤然响起,说话之人,正是太子。
太子一见得绛蝶进来,心里就猫抓似的难受,看到他目不斜视,丝毫不以自己为意的样子,又好生气愤,也便别过脸去,强忍着不去看他。不料猛然间听见他站出来要去做质子,早忘了一切,当即脱口而出:“不行!”
话一出口,才发现大家都奇怪地看着自己,太子也不在乎,铁青着一张脸说:“今天就散了吧,这事我来解决。”说完也不见礼,径自愤愤出去了。
如今太子说话却还顶用,在座的人又各怀心思,停了一会,便真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