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大师》妃子姗姗来迟

3、Chapter 3

　　阿斯觉着他的后脑勺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他是叫默多克打晕他没错，可动手前起码得打声招呼吧！这么猝不及防地一下，叫他摔了个狗啃泥，换了谁都不会觉着好受。
　　正想着，阿斯又瞪了默多克一眼。
　　默多克偏开头，觉着自己很无辜。
　　二人现在正坐在一座偌大的城堡的一个房间中。城堡中荡漾着某种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并不熏人，反而像葡萄酒一般透着某种异样的甜美。城堡内的装潢以红黑搭配为主，尤其是这里的红色，不仅仅是鲜艳，似乎用“鲜活”来形容才更加恰如其分。
　　总之，给阿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现在他并不急着四处探险，反而挥挥手让默多克在他身边坐下，道：“我有个想法，现在说出来，你瞧瞧对不对。”
　　默多克一愣，还是侧耳倾听。
　　“我们坦诚一些。其实从迷踪森林开始，我都在做梦对吧？”
　　默多克是万万没想到阿斯会这么说，怔了半天，“你……”
　　阿斯轻笑，“你先别说别的。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默多克闻言，垂着头，半晌，“没错。”
　　阿斯又笑，这次他的笑容真心了一些。
　　“你是怎么知道的？”默多克没忍住，问道。
　　阿斯摇摇手指，“原本我也不会想到这个，这就是你的疏忽了。”
　　他本人对梦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勉强算是有点了解。
　　“现在人们普遍认为，梦是人过去记忆的整合，并且梦境的内容受到人睡眠时的各种刺激的影响。这种感觉谁都会有经历。”
　　“迷踪森林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也记不得以前的事，甚至记不得自己的名字。这个状态很符合一般人刚刚入梦时的情况。换而言之，那时候我的意识并不清醒。”
　　——所以才会有被默多克强行喂食烤兔子的事情。说着，阿斯默默腹诽。
　　阿斯清了清嗓子，接道：“在腐尸的领地时，我感觉跑不动，通常是睡眠时有东西压住了腿，所以在梦中反映出来。还有在木乃伊之棺那儿，所谓‘幻境’，恐怕不是叫人深陷其中，经历奴隶的一生，而是将人的记忆重新整合，‘拼’出一个完整的人生吧。”
　　阿斯笑了笑，“那时候我就起了疑心，后来又在法老陵墓里得到证实。我出现了被掐住脖子一样的窒息感，却没有生命危险，明显就是现实中受到的刺激在梦境里的反应。在那个时候，我就基本确定了。”
　　“最后是在刚才的冤魂的墓地。我们一直走重复的道路。这个场景太熟悉了，虽说我没回想起来，不过恐怕我的确曾经经历过类似的场景，有对应的记忆，这个片段才会在梦境中反应出来。”
　　“而且到那里，你已经对我说过‘别听’‘别看’‘别想’。我们都知道，影响梦境的不仅仅有客观存在的东西，也有我‘所见’‘所闻’‘所想’的影响。那三个场景各有侧重，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你们应该是在做一个关于梦的实验，将诸多因素施加在我身上，再派一个人——也就是你了——潜入我的梦境，看这些因素对我造成的影响如何，对吧？”
　　“默多克，我说得如何？”
　　默多克许久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分毫不差。”
　　——不出所料。阿斯心里冷笑。难怪当初在迷踪森林里默多克可以面不改色地舍生当下龙的攻击——他根本不可能死的。
　　阿斯撇撇嘴，“所以呢？现在你们要怎么办？继续实验？”
　　默多克摇摇头，“不，你现在必须醒过来。”
　　阿斯见他神情严肃，不由地也正襟危坐起来，“为什么？”
　　“我们研制了一种机器能够将人的脑电波输送到了另一个人睡眠时的意识——也就是梦里。但人在梦境里原本应该是没有清醒意识的，这时候就会潜意识地排他。为了能够顺利进入你的梦境观察，而不被你的意识伤害，你必须保持清醒，同时也要接受外界刺激。”默多克答道：“这样的状态不能持续太久，否则会对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会怎么样？”阿斯皱了皱眉。
　　“……”默多克欲言又止。
　　显然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阿斯平复了一下心情。
　　作为本人，被别人当做实验品却不自知，他并不愉快。不过当下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听默多克的语气，所谓“不可挽回的伤害”恐怕的确是很严重的——变成痴呆？植物人？或者直接脑死亡？
　　比起在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上斤斤计较，阿斯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小命。
　　“我应该怎么做？”阿斯又道。
　　“建立梦境与现实的联系。”默多克道，说着，好像自己也知道这个说法太抽象了，解释道：“总之，你尽量回忆起在现实里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一旦回忆起，就相当于沟通了梦境与现实，打破了梦与现实的边界，你也就醒了。”
　　“我该怎么回忆？”
　　默多克抿了抿嘴，“你也说了，梦境不可能凭空出现。这里除了这个城堡是我们的人提供给你的平台和我之外，这里所有的人和发生的事都是属于你的记忆片段。他们都是提示。”
　　阿斯：“……”这个任务难度略大啊。
　　“最后一个问题。”阿斯想了想，还是道：“我在腐尸的领地时，有人冲我说话，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个说话的人是谁？”照例说他的梦境除了默多克应该没人进得来。
　　“是你自己。”默多克道，“你的大脑知道你在梦中，你却没意识到，才会以这种方式反映出来。”
　　接着他犹豫了会儿，摘下了兜帽，冲着阿斯一笑，“祝你好运。”
　　阿斯：“……”这男人还有点小帅？
　　他是绝不会承认他差点被这家伙的笑容闪瞎了的。
　　二人话音刚落，城堡中便响起动人而悠扬的音乐。大厅、走廊上凭空出现许多男男女女，各自挽着手，朝一个方向涌去。
　　阿斯身负拯救自己的重责，观察也更为仔细。他发现这些人个个皮肤白皙，眼睛血红，五官精致得令人发指，笑语晏晏之间，还隐隐露出口中的獠牙。
　　——吸血鬼？
　　阿斯拧着眉头使劲回想。无奈，也许是刺激不够，一无所得。
　　默多克跟在阿斯身后，“留意这里的音乐。兴许它就是你在某个商店，或者某张CD里听过的。仔细想想，也许会有印象。”
　　阿斯郁闷。这个不用他说他也知道，旋律耳熟得简直不能更耳熟，可就是差那临门一脚，让他无法将梦境与现实相连。
　　二人顺着人流直到宴会大厅。宴会大厅的布置有些奇怪——中间居然摆着香槟塔。难道这群吸血鬼也需要用香槟塔来点缀婚宴么？
　　默多克显然也注意到了，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自内而外都在呼喊：“回忆！回忆！回忆！”
　　这样的回想根本没有方向……阿斯郁闷，他有预感，要是不换换方法，他就是把头想破了，也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
　　——也许他需要一点儿刺激？阿斯突然有了灵感。
　　阿斯嘴角扬起一丝矜持又不失亲切的笑容。其实他长得还挺不错，这么一笑，好似整个人都被某种气质给填满了，散发着某种温润怡人的书卷气。原本六七分漂亮的五官就成了十分的璀璨。
　　这么一个人站在宴会大厅的角落离群索居，自然是十分引人注目的。
　　不小心瞥见他的人，大半都有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艳。
　　默多克皱眉，“你在干什么？”
　　阿斯笑得温文尔雅，“用我自己的方法达成目的。”
　　说着，就抬着酒杯，望着窗外的月亮，谁也不理了。
　　默多克看着这家伙，无言。这家伙分明躲在角落，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个细胞不在叫嚣着“快和我搭讪！”
　　不过他的方法的确卓有成效。没过多久，就有个男人也从人群中脱出身来，朝阿斯走去。
　　默多克远远地旁观，瞧着阿斯同那个男人没聊几句，就一起往外头走了。他起先没在意，过了会儿，却突然回过味来，好一阵惊悚。
　　苍天！那个方向不是卧室么！
　　要不要这么不择手段！
　　……不对，你跟这里的人上床跟你要找回记忆有什么关系么！
　　默多克苦大仇深地别开脸——难道阿斯是想趁着还没死翘翘的这么一会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阿斯当然不是要色不要命的人。
　　不过为了保住小命，他不介意使出点儿极端些的法子。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节操并不比性命重要。
　　方才那个同他搭讪的男人锁好了门，修长的手指慢腾腾地将外衣扣子一个个解开，最后将衣服一甩，露出精装的胸脯。
　　阿斯坐在床上，微微一笑。
　　男人俯下身子，轻轻亲吻他的嘴唇，再慢慢往下，噬咬着阿斯的脖颈。
　　阿斯伸出双手，拥住男人的身体，面上一派沉醉之色。
　　——但愿这样的刺激足够大，能够叫他的大脑超常发挥。他如此祈祷着。
　　男人慢慢探出獠牙，摩擦着阿斯颈部的肌肤。
　　阿斯紧紧盯着男人的脸——这张面孔也十分面熟，一时半会儿却回忆不起。
　　男人的呼吸声暧昧地在耳边响起。
　　阿斯驱赶着自己的大脑飞速奔驰——他从前的生活中究竟会有哪个男人会离他这么近，以至于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獠牙似乎就要刺破他颈间的肌肤，有些微的疼痛。
　　阿斯感受着这样的痛感，感觉自己离他寻找的东西更近了一步。
　　獠牙终于刺破肌肤。
　　——疼！
　　阿斯从前还不知道，原来被吸血鬼咬一口会这么难受！
　　“你……你轻一点……”这样的对话似乎在哪里发生过？
　　男人微笑着点点头，嘴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放松。
　　阿斯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朝着脖子涌来，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所幸男人的确比较温柔，不过一口，就直起身来。他的笑容晃花了阿斯的眼睛，兼以刚被吸血浑身无力，练什么时候被扑倒在床上都不自知。
　　阿斯只是怔怔地看着男人染血的嘴。
　　红唇，白牙，还有丝丝的血迹……
　　阿斯觉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这个男人是他小时候看过的牙医！
　　难怪能靠他这么近，自己还会对他说“轻一点”这样的话。
　　不过阿斯没能想太多，梦境在几秒钟之内扭曲，崩溃。
　　随即他费力地睁开眼，一道阳光打在他眼帘上，叫他不由地偏开脸。房间的另一半传出噼里啪啦的炸牛排的声音，他的室友已经在做饭了。
　　阿斯怔了怔，望着窗外，有点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而他，似乎也不能在梦境之外的现实再次见到那个自称默多克斯理威亚穆安简称默多克的人了。
　　说起来，还当真有点惆怅。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