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媺丽的初恋》異鄉的芒果

9、9. 分別

　　星期五，一大早同事们就议论着中午要给正熙饯行。刘姐忙着点人头，定位。中午一到，大家就呼啦啦出门了。

　　这是一家沪菜馆。他们订了包厢，一共坐了两大桌。经理不在，正熙被副理和几个组长簇拥着。媺丽坐在另外那桌。

　　在等上菜的空挡，大家闲聊着。

　　刘姐快人快语。 "小蔡，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呀?"

　　"Mmmm.... I'm not sure, but 我想可能明年你们来送sample 的时候，我们会再见面。"正熙认真地回答。

　　听到有机会去美国，大家的兴致来了。可怜的副理被问题包围了。副理是位和蔼的老人。他虽然少了份管理人员的精明强干，但对下属很好。大家虽然都很喜欢他，但私下里一致认为他很可能就在这个位置上做到退休了。

　　副理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 "大家稍安勿躁。这不是什么好差使。按计划样品在一月初出台，但我们在赶进度。美国方面希望越快越好。所以时间说不准，很可能元旦前就得走。"

　　大家哄的一声，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说没办法随时走，有人说元旦放三天假已经订了出游计划。这个话题很快被抛到一边了。

　　下午逮到机会，正熙跟媺丽说他有很多吃的东西带不走又扔了可惜，问她要不要。媺丽想都没想就说好。

　　等回到自己座位，媺丽才回过神来。那不是要去他的房间? 那如果他又有所动作怎么办? 媺丽的脑子里好像有两个不同的声音不停地想要说服她。唉!她轻叹了一口气，把脸埋进了双手。半饷，她终于抬起了头。虽然理智告诉她要慎重，但媺丽还是决定听从她的心。

　　下班的时候媺丽寄简讯给正熙，告诉他自己在楼下等他。因为正熙要跟大家辞行，她可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下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

　　未几正熙也出来了。两人叫了计程车。正熙提议 "我们买点晚餐带回去吃好不好？我可以多一点时间整理东西。"媺丽点点头。

　　这是一个很高级的公寓式酒店。整个装璜高雅，舒适。所有工作人员都彬彬有礼。媺丽一路随着正熙，进了房门。她把手上提的晚餐袋子放在厨房台子上，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套房，有厨房和客厅。里面是睡房。整个感觉小巧精致，而且一应俱全。

　　看到正熙打开食物袋子，媺丽连忙走过去说 "哎，我来吧。你去收拾行李吧!"

　　正熙微笑着看媺丽，故作夸张地丢下袋子。 "那我去啰?"

　　"去吧，等下吃饭叫你。"

　　厨房柜子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一会儿，媺丽就把餐桌摆好了。

　　两人落了座。忽然正熙又起身跑去厨房拿了两瓶啤酒出来。 "喝一点吧? 很淡的。"他问媺丽。

　　"我不会喝酒。"

　　"用嘴喝啊。"

　　媺丽忍不住笑了出来，又不好意思地连忙捂住嘴。 "你怎么会有啤酒啊? 平时自己喝吗?"她问。

　　"Not really，前几天李原和麦克来看我时带来的。"

　　媺丽拿起啤酒杯，轻啜了一口。那股味道着实让她消受不了。她张大了嘴，闭起眼睛，努力想把那味道从嘴里消失掉。

　　这回轮到正熙笑了。 "Are you ok?"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媺丽的后背。 "喝酒是一个 acquired taste，习惯就好了。"

　　两个人边吃边轻松地闲聊着。正熙讲着他这两个星期在S市的经历和感受。他的幽默感绝佳，总是能逗得媺丽忍俊不禁。她每每都要捂起嘴巴，免得自己失态。

　　吃完饭媺丽收拾了餐桌。她看正熙在打电脑，就一个人走到窗前。入夜的S市真美。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很远。地面上五颜六色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像铺满了七彩宝石。媺丽看得入神。

　　忽然有人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正熙那熟悉而令人陶醉的气息向她袭来。媺丽没动。虽然她心里有点紧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享受这种感觉。

　　正熙转到媺丽正对面。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拨开垂在她额前的浏海。

　　媺丽忽然觉得正熙身后窗外那铺天盖地的灯光令她晕眩，她不禁垂下了头。

　　正熙的手滑过媺丽的额头，托起她那光滑的，白里透红的脸庞，轻抚着。她的心砰砰砰砰地跳得好厉害，不禁有些微喘。媺丽闭上了眼睛。

　　看着那微张着的粉嫩的双唇，正熙压抑已久的冲动急速膨胀着。他慢慢垂下头，一点一点向那粉嫩的双唇靠近。 。 。忽然，他停住了。虽然媺丽娇小的身子乖乖地靠在他的臂弯里，但他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知道初吻对这个女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 。他犹豫了。

　　他不能承诺她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不能就这么带走她对初恋的憧憬。

　　时间好像凝结住了一样。。。终于，正熙仰头轻叹了一口气。他俯下身，抱住了她。

　　媺丽的头被正熙的手托着，紧紧地埋在他的怀里。她有些疑惑，想抬头看正熙，但整个人被他拥在怀里，动弹不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感到庆幸还是怅然。她的双手揽住了正熙。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

　　半饷，正熙松开媺丽。他伸出双手整理了一下她那有点凌乱的头发，轻声说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她轻轻点了下头。

　　在酒店门口，媺丽说我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就可以了。正熙把两大袋食物放进计程车后座，然后回身看着她。

　　"一路顺风啊!"媺丽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正熙双手轻握着媺丽的双臂，温柔地说 "Take care of yourself, ok?"说罢又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然后送她上车。

　　计程车越开越远了。媺丽一直回头看着，看着正熙站在路边的身影慢慢变小。。。一直到变成一个点，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 。 。

　　星期六媺丽过得失魂落魄的。她不停看表，心里想着正熙该去机场了，他该出关了，他该上飞机了。 。 。

　　下午晓敏陪她去商场走了走。这正是她和正熙买礼物的那间商场。诺大的空间里依旧是人声鼎沸，可就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媺丽心不在焉地翻看着物品，直到晓敏递了一杯饮料给她。

　　两个人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看着媺丽默默寡言的样子，晓敏安慰她。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这么大个城市，还怕找不到爱你的那个人?"

　　媺丽无言。半饷她才幽幽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晓敏。 "是不是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不想受伤害就会失去一些机会? 是不是想要积极争取就要有受伤的心理准备?"

　　晓敏心疼地看着媺丽。 "话是没错了。但每个人不一样。有的人比较没所谓，有的人却伤不起。该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

　　"看我自己。 。 。"媺丽重复着，沉思着。

　　。 。 。

　　入夜了，媺丽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但因为正熙需要转机，所以她也说不准他到了没。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忽然手机响了一下。天哪!是正熙的微信。 "I am home。"---这传了一万公里的几个字!

　　忽然一股强烈的感觉如泰山压顶般地向媺丽袭来，然后眼泪不自觉地一串串涌出来。她翻转身，把头压在枕头下面，失声痛哭。

　　媺丽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懂正熙为什么在最后一刻退后了，因为他懂媺丽对待感情的憧憬。他不能给她承诺，退后是他负责任的行为。媺丽想要保护自己不伤心，但现在她的心却被带走了。她的初恋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一声声压抑的唏嘘，拉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然后弥漫到屋子的各个角落。连朦胧浅淡的灯光也变得哀伤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泪眼朦胧的媺丽终于慢慢睡去。

　　。 。 。

　　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过下去的。媺丽收拾心情，把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上。正熙虽然走了，但这个项目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因为美国方面急着要样品，所以经理层很重视，催得厉害。

　　几天之后媺丽收到了正熙的电话。虽然电话里的声音感觉有些遥远，但她还是很高兴。讲完工作上的事情后，正熙转了话题。

　　"你还好吗?"

　　其实她不太好。但她能说她很想他吗? 顿了一下媺丽只好说 "嗯，还好。事情是满多的，不过一点点去做吧!你也很忙吧?"

　　"还好。晚上不要在公司太晚啊!能带回家就带回家做吧， ok?"

　　"好，谢谢。"媺丽有些感动，她想起了正熙请保安照顾她等计程车的往事。

　　"对了!我家人让我谢谢你。她们很喜欢你选的礼物!"

　　"你干嘛提我?"媺丽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帮你选的啊!"

　　"那有什么关系。哈哈。。。你没看到她们收到礼物时惊奇的表情。" 顿了一下正熙又说， "我妈还说如果你有机会来美国的话，她请你吃饭。"

　　噢，天哪!媺丽的脸有些发烫。她捂了捂脸。 "谢谢。。。"

　　空气有一丝凝结。过了一会正熙终于说 "那你 take care 啊? 我下次再打电话给你。"

　　"好。"末了媺丽又快快地加了一句， "你也保重啊!"

　　那之后两个人经常联络。有些时候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但更多的时候是正熙主动打给媺丽。虽然只是闲聊而且时间不会很长，但每次他都会把她逗得很开心。可是过后她又会变得有些郁闷。怪不得人家说异地恋不容易保持，更何况像他们这种恋人未满的关系。她看不到他那充满笑意的眼神，也感觉不到他那熟悉而令人陶醉的气息。经过一万公里的距离，任何言语和文字都变得斑剥了颜色。

　　工作之余媺丽努力让自己变得忙碌。三不五时地她会跟晓敏和琳达去参加朋友聚会。看着她时不时地独自发呆，好姐妹们心疼，也很努力地为媺丽介绍朋友。但是 。 。 。媺丽终于明白了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句诗的含意。在那短短的两个星期中，她和正熙所拥有的那种节拍的和谐和心灵的共鸣是无与伦比的。如果再不能找到那种感觉，她宁愿一个人生活在这段美好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