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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帝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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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之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身边,与自己的意识重合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守在床边的就是昏迷前在“女鬼”身边守着的少年和少女。少年郎面若斧削鬓如裁,剑眉星目,英挺的鼻梁,薄唇唇边缀着沉稳。少女生得极美,顾盼生辉,眉眼之中满是温婉。
小小年纪就长成这祸害世间男男女女的样子,等年龄再大点怎么了得?!
她静默片刻,开口声音软糯糯的:“大姐姐,二哥哥。”
两人听她脆生生的声音,悲苦的脸上同时闪过松惬来。
虽说被喷了一脸血而昏迷,但是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终于知道自己是谁,这是在哪儿了。
她是沈月晗,大齐景熹一朝最小的帝姬,如今才四岁。面前这两个长得祸国殃民的少男少女正是她同母的兄姐,沈琏和长乐帝姬沈婧华。
而那个一口血就将她喷晕过去的“女鬼”,是的,好死不死的,正好是她亲妈,景熹帝宠妃瑄贵姬阮眉纤。先不说她已经换瓤了,就算没有,被自己亲妈一口血喷晕过去,沈月晗也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人。
坐起身,身上还有几分疼痛,长乐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含着笑意:“宓儿。”
宓儿,那是沈月晗的小字,是取自魏文帝皇后甄宓的名讳,原是景熹帝希望她能如同甄氏一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她,不,沈月晗还有几分恍惚,听这话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姐姐:“大姐姐?”
长乐摇头,起身道:“吃些东西吧。”沈琏将妹妹抱到桌前,不免轻轻一叹。如今母妃薨逝,只剩他们姊妹三人相依为命了。
沈月晗也不想管满桌子的菜肴到底能提供几个人的吃食,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粳米粥。一是真的饿了,其二便是以此来止住眼中的泪意。
不管如何,那始终是这具身体的生母,骨肉血亲,永远也斩不断的联系。
待守着妹妹吃了粥,长乐与沈琏低声说了几句,转身去了。
瑄贵姬新丧,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宫中都被哀伤蒙着。皇帝下旨令瑄贵姬极尽哀荣,皇后又卧病在床,丧事便由贵妃楚氏一手操办了。
只是虽说是由贵妃一手操办,但是许多事,是需要长乐这个长女过问的。
宫女将残羹冷炙收了下去,沈月晗滑下椅子,若有所思。若是不出所料,原本的自己飞出去,只怕是一头触在路灯上。这么想着,头皮忽然一痛,小脸也皱上了。
沈琏低头见小妹妹皱着脸的模样极为可爱,不觉一笑,蹲下身子,揉着她的头发:“晗儿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二哥哥别担心。”
沈琏听其这不像是四岁孩子能说出的话,只当是她昏迷前看着母妃气绝,心中只怕生了恐惧之心而性子大变,当下心疼的抱着妹妹小小的身子:“晗儿乖。”
她抿了抿唇,还是出声唤道:“二哥哥……”不管怎么样,能否再回到二十一世纪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了,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在大齐活下去。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宫斗什么的,谁都不陌生。
偎在沈琏怀里,起先有几分不适,待了一会儿眼角却不自觉地渗出泪来。没娘的孩子都可怜,虽说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但是面前这个,可是实打实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哥哥。看姐弟俩方才满面的悲苦,却不肯在自己面前表现一分出来,沈月晗心中百感交集,何况本尊与兄姐感情就极好。
把头埋在哥哥怀里,她吸了吸鼻子,从此之后,她就是沈月晗了,既然都死了一次,那么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次日,皇帝下诏,追封瑄贵姬阮氏为瑄仪贵姬,葬皇陵,其幼女沈月晗册为纯仪帝姬。
沈月晗平静的领了旨,又与自家父皇,也就是刚穿越来看到的那个帅大叔腻歪了一会儿,就跟着长乐姐姐回去了。
甫一进屋,长乐便翻看起了账册,一一嘱咐下去要如何如何。沈月晗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家姐姐转得跟陀螺一样,又转头看一眼帮衬着看账目的二哥沈琏。深觉自己闲着不对的沈月晗小心翼翼的站在凳子上,从桌上抽出一本账册。
只是还没无捂热乎,便被其兄劈手夺去了:“晗儿,你在干什么?”沈月晗年岁尚小站在凳子上也不过到沈琏胸口。深深感觉身高差无力的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卖萌道:“二哥哥还给我。”
要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这才不负她穿越成一个小萝莉。
沈琏一边将账册搁在桌上,一边将妹妹抱离凳子:“乖,你看不懂,这么小,连字都不认识呢,怎么看得懂?”
她立时无语,虽说自己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的,但是居然有朝一日被人说连字都不认识,简直是奇耻大辱!当下冷着一张脸,以一个大大的白眼表示不满:“你是坏人。”
长乐取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看着弟弟妹妹笑道:“可别斗嘴,一会子宓儿哭了,仔细父皇骂你。”眉眼中又闪过哀伤来,往日都是“母妃骂你”的,以后再也听不到母妃的声音了。
屋中一时静默,再也没有半点声音了。姊妹三人都是伤感,长乐兀自镇定,将手中账目拿好,立在一边了。
在沈月晗记忆之中,母妃是那样美貌的一个人,就是阳光见了她的笑容也会失色。也是应了那句老话——“红颜薄命”,好好的一个美人,竟然因病枯槁到让人以为是女鬼的地步。抬眼看着姐姐在阳光下的倩影,她是那么的像瑄贵姬,容姿像了九成。
心间又涌上伤感来,她忙挥去这些念头,却听一声沉闷的响声,抬眼看去,长乐手中的账本已然及地,她本人则是捂住肚子,俏脸已然惨白,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心中忽然多了几分不好的感觉,沈月晗忙不迭跳起来,冲到长乐面前,酥糯的声音中满是焦急:“大姐姐!”沈琏亦是目光沉沉,忙将其姐抱到床上,一叠声发令道:“快去宣太医,再遣些人去禀告父皇母后。”
沈月晗守在床边,见长乐张着嘴,不住的大口喘气,汗珠仿佛是雨水般泠泠落下,洇入枕头,都打湿了一小片。她心中已然冰冷,瑄贵姬刚死,便已经有人向他们三姊妹伸手了……
在记忆里,母妃因为生得貌美,性子又好,所以父皇格外喜欢她,一直坐着仅次于皇后和贵妃的正一品贵姬上。宠爱不衰的代价自然就是无数人的记恨,而她现在没了,首当其冲受害的,便是她生的这三个孩子。
浑身仿佛浸入了冰水之中,冷得骨缝都快冻上了。这便是宫斗,不是电视里面演的,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眼前,没有任何水分。而这斗争的第一个牺牲品,就是长乐姐姐?!
沈琏也是紧紧咬着牙,他早就知道宫中的女人不会放过他们姊妹三人,却也不料这么快。没有母亲庇护,他们三个在宫中,太多的东西,防不胜防。当下将沈月晗带到怀中,后者尚且不知出什么事,便被他抱到外面交给乳母:“晗儿回去,姐姐只是不舒服而已。”
别说她不是沈月晗这四岁的孩子,即便是,也不可能在姐姐那么严重的情况下离开。她在乳母怀中挣扎,小小的声音有几分尖利:“我不走!我要守着姐姐!”又见沈琏转身向着屋中而去,忙慌慌的叫着:“二哥哥,我不回去——”
她未必不知,二哥沈琏并不想她年仅四岁就接触到这些阴暗面。记忆又一次涌上脑中,往昔与母妃和哥哥姐姐在一起的欢乐。记忆潮水一般压来,她哭嚎着。听到妹妹凄惨的哭声,沈琏的背影僵了一下,仍是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沈月晗在乳母怀中哭着挣扎,便听一个颇为威严的声音:“放开帝姬。”她落地轻巧,扒拉住自家帅大叔父皇的腿,哭得可怜兮兮:“父皇……”
皇帝见自己一向疼爱的小丫头哭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不好受,叹了一声,对跟在身后的太医说:“你先进去。”太医闻言称是,闪身进去。沈月晗抽抽噎噎不肯住,心中也是纳罕自己难道真的成了一个爱哭的小丫头片子?
皇帝抱着她,大掌抚过她哭花的小脸:“跟父皇一起进去。”她这才住了声,心满意足的点头。
待到进了屋,便见太医神色凝重的为长乐号脉,沈琏见皇帝抱着沈月晗进来,也不敢怠慢,行礼道:“儿子给父皇请安。”皇帝颔首,他这才起身,见妹妹哭得双眼通红,脸上全是泪痕,也是懊恼起来,但仍觉得自己没错。
沈月晗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长乐,也是僵了脸色,紧紧咬着牙,姐姐,你可千万别有事!宫中这样凶险的路,他们姊妹还要走下去,而且,是要笑着,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