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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医院已经第三次下病危通知了。

      跟前两次不同,这次尹奶奶的主治医生委婉的跟我们说奶奶要是有什么想吃或者未了的心愿尽量满足她。

      尹奶奶的时间不多了,就这几天的事。

      看着病房里陷入昏迷的尹奶奶,我难过的直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日渐流失活力的生命面前,什么都做不了的挫败感深深缠绕在心头。很讨厌,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如果可以我宁愿生病的人是我,我愿拿自己十年的寿命换她一个安稳。

      奶奶这几天都在病房里陪着尹奶奶,她很温柔的叫着尹奶奶的名字,给她擦身子换干净的衣服,跟我唠叨,“你尹奶奶啊,这一生最爱干净和漂亮,最不能容忍自己脏了。”

      奶奶慢慢的给尹奶奶擦着手,笑道,“小时候啊,家里有个大人故意逗她,蘸了口水往她脸上涂,你尹奶奶一下午都在洗脸,洗了又洗,把脸都擦破了。喏,就是这里。”

      说着伸出手指了指,不再年轻的脸上满是回忆和笑意。更多的时候,奶奶是说着说着就哭了。

      奶奶和尹奶奶是手帕交,两人还没有出生时两家大人就认识,比邻而居,关系非同寻常,上一代的情谊也延伸到下一代。随着年岁增长,奶奶原先的老朋友都渐渐的断了来往,唯独尹奶奶却一直没有断掉,直到现在。

      周六的晚上,尹奶奶醒了过来,奶奶很惊喜,摇铃就要叫医生来,被尹奶奶阻止了。

      “没事,不要叫医生了,阿音啊,陪我说说话吧。”尹奶奶拍了拍床,朝奶奶招了招手。

      奶奶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尹奶奶迫不及待的拉过奶奶的手,声音带了几丝的甜蜜与高兴说道,“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见我们小时候,梦见爸爸妈妈,我还梦见他了。”

      “阿音啊,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他了。”多久了呢?有大几十年了吧。

      他?他是谁?是谁会让尹奶奶用这样甜蜜怀念的语气提起?

      虽然疑惑,我没有多问,而是轻手轻脚走出病房,将空间留给她们。快走到门边时,我听到尹奶奶语气低了下来,“梦里的他还是那个样子,可是我却老了。”

      梦里的男人依旧年轻俊朗,而她已是耄耋之年,变老了变丑了,头发白了,眼睛花了,皮肤也皱了,早已不是认识他时的模样。这样的她,如果再见面,他还能认出她来吗?

      奶奶低声说了什么,太小声我没听到,只隐隐约约的听到奶奶提到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也不年轻了。

      尹奶奶低头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手,手背上还有点点的老人斑,原先充满活力的身体也散发着腐朽死亡的气息,她突然厌恶这样的自己,扭头看向窗外,“阿音啊,如果他看到这样的我,会吓一跳的吧。”

      可是,就算她现在又老又丑,她还是想见他,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遥遥一眼,哪怕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只要能看到他就好了,让她看看他就好了。

      不过……

      这个心愿怕是实现不了了,她没时间了。

      医生不说,阿音也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状况,她并不怕死,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只是有遗憾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天的尹奶奶和奶奶聊了很久,聊到深夜,一直到巡房的护士小姐第三次委婉的提醒她们要早点休息后才打住话头。

      第二天的早上,尹奶奶的精神很好,一向胃口小的她早上还多吃了半碗小米粥。吃饭时她笑眯眯的跟我说,“囡囡啊,奶奶想回家,想回家看看。”

      出院这么大的事我不敢做主,我去问了奶奶,奶奶说可以。回家后,尹奶奶看着客厅,笑出来,“还是自己家呆着舒服,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呀,闻久了就不舒服。”

      之后的几天,尹奶奶的精神时好时坏,有时她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仅余一点点清醒的时间,有时精神又很好,能跟我们聊上半天。大家见她这样,心里都挺不安的。

      又一天的早上,尹奶奶醒的很早,那天她的精神特别好,她还穿上了她最喜欢的衣服,站在大大的穿衣镜前,她看了又看,又拉了拉衣角,还回头问我,“囡囡啊,奶奶是不是不好看了?这套衣服穿的没有原先好看了,是吧?”

      那一刻的尹奶奶没有了一贯的淡定从容,局促的像十几岁的少女要去见心上人时的紧张。

      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不过我还是强压下这股不安,跟自己说不要多想。摇摇头,我夸道,“奶奶最好看了,衣服穿的也漂亮。”

      尹奶奶抿了下唇,淡淡的笑容化开,“要是他能看到就好了。”

      他?又是他。他到底是谁?

      可能是看出我的疑惑又或者尹奶奶想找人聊天,“囡囡不知道爷爷吧?”

      “爷爷?”我心里的疑惑更大,尹奶奶一生未婚,没有子女,她嘴里的爷爷是谁?

      家里人对尹奶奶终生未婚的事讳莫如深,没几个人知道原因。小时候我也疑惑过,尹奶奶聪明漂亮,家境好,性格也不错,追求者一向不少,这样的她为什么会一辈子没有嫁人呢?

      “嗯,爷爷。”尹奶奶扶着我的手走到庭院外。

      “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啊……”谈起自己喜欢的人,尹奶奶的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眼睛也亮了起来,“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喜欢开玩笑,但是却很靠得住。”

      记忆中的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在危难时给她撑起一片天,将她护在羽翼下不让她受伤。他会在天气很好的晚上带她去看星星,他跟她说他要永远和她在一起;在黄昏的傍晚,他骑着单车带她穿梭在小巷子里;过马路时,他会牵着她的手;下雨时,两人同遮一把伞,雨伞总是倾向她这一边,他的衣服总是湿了大半,她心疼的直念叨,他却说,傻瓜,我感冒总比你感冒强。他是这么的爱她,怎么舍得她生病难受。

      还有很多很多。她和他之间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相处的细节她都记得。

      “可是他也很怕孤单。”

      不知道她离开后有没有人能让他不孤单了,不知道有没有人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在他难过时抱抱他;在他开心时,笑的跟个孩子时陪着他一起高兴。

      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了,她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分享他的快乐和悲伤。啊,她希望他忘记了她,忘记了那段时间,即使心里难受的快要死掉,即使心里难受的想哭,她也还是希望他忘记了她。

      她和他之间的记忆,她记得就好了。

      “囡囡没见过爷爷吧。”拉开抽屉,尹奶奶拿出一本大大的相册,嘴角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爷爷很帅呢。”

      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的脸,照片上的男人五官立体深邃,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柔化了他散发出来的冷酷气质,他双脚叠交斜靠在墙上,一袭剪裁得体的西装将他漂亮的身材线条勾勒了出来,他看着前方,目光温柔,看的人心都暖了。

      原来,爷爷这么帅啊,可比我爸我叔叔他们帅多了,简直分分钟秒杀他们。我又翻了几页,大大的相册里都是爷爷的照片。越看越觉得爷爷眼熟,我想了一会儿,惊讶的抬起头,照片上的男人是崔胜贤,韩国人,原BigBang的成员,退役后他隐秘低调结婚,与妻子育有一儿一女,婚后生活幸福到现在。我会知道他是因为上个礼拜新闻大幅度报道他病危的消息。

      他和尹奶奶,到底有什么过往?

      尹奶奶目光缱绻的看着照片中的男人,嘴角的笑容更大,“我遇到他时,也是囡囡这个年龄。”

      她在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了他。

      他们相知相遇相爱,以为能相守到最后,却因为命运的玩笑,被迫分开。她等了他一辈子,她希冀着能有回去的那一天,她等啊等啊,等了无数个春秋,还是没等到。

      而如今,她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她没办法再等他了。

      她也等不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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