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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迷迭烽破 ...


  •   那是一场,没有救赎的杀戮。是注定好的,死亡的结局。
      禁卫军日夜巡逻,五门禁闭,门户禁足,无数人日日夜夜地担忧皇城的局势,怕是血溅五尺殿阁,自此朝凰易主,乱世再开。
      女主祸国,那是预言,是上古的戒训。
      但对于他们来说,只知道,他们的国富民安,他们的荣辱惊宠,都是他们英明的君上赋予的。
      再开盛世,多少人奋斗了无数年的愿望,眼看要实现,莫要如水中镜,月中花。
      挣扎在国家最低层的百姓,最卑微的愿望,丰衣足食,得一安身之所,亦是他们的君王赋予的。
      如今,谁也不愿,再乱起来。
      而暨阳王陆邵峰,自也不会让情况发展到斯地步。
      但如今他只是暨阳王兼任文学阁大学士,监《朝华清流》撰写。
      所以,不出意外,兵部所有的奏章直至承恩宫,堆得收拾的宫人叫苦不迭。
      而此时,正主承王祈煜正赋闲在殿,与暨阳王陆邵峰对着宫里收藏的孤本爱不释手。
      几日下来,两人一见如故,越发亲厚。暨阳王陆邵峰更是日日进宫,与祈煜切磋棋艺,谈论天下大势,后来索性搬到宫中,与祈煜深夜彻谈,抵足而眠。
      外人看来是为怪异,只有两人知道,此番讨论,只为了稳住大局。毕竟两人都未在朝堂打滚过,经验上未免不足,两个人一起,总比自己乱来好。
      许多事情,诸多阴谋,不是他们理得过的。杜逸一人执掌朝堂,不仅要处理晋王谋反的事,还要维持平常的诸多朝事,已够辛苦。而防务归暨阳王,内廷归祈煜,这些倒算轻松。但暗的里,不少人做了诸多小动作,他们总不能拿这些去烦杜逸了。
      更漏声起,又是一日过去。
      两人毫无睡意,只是听着点滴风声,遥望千里之外。
      榻旁杂乱无章地堆着的明黄奏章,最上一本,展开平放,清秀而不失豪气的隶书字体,暗红的王者玉印,无不昭示着帝者之气。
      “民无廉耻之心,法不可治也。未修书文晓礼义,廉耻不立。民不知礼义,法不能通行。正道非立也,非崇善止恶,不向礼义,无法不可以为治也,不知礼义不可以行法。法能杀之不孝,刑之盗窃,却不能使人归善,为人正直。言为文章,行为仪表,非教化不可也。陕溪县令赵阔,文采斐然,学识渊博,迁济州都督,行教化之事,务必使上唱而民和,上动而下随,四海为家,一心同归之万里。”祈煜淡淡地默背出来,语气怅然,“济州官员腐败,济州颗粒无收,盗寇横行,殍尸遍野。皇上怒急之下,如此仓促决定,不知为了什么。”
      “天下之大,一人之力实在微薄。诸多事情,身不由己。皇上任人,虽是利用,却也有重才之心,承王多虑了。”陆邵峰放下手中孤本,不在意地回道。
      “王爷此话不假,天下之大,非一人之力能及。”祈煜感慨,“可皇上不顾己身安危,深入敌营,亲力为之,实在不懂。”
      陆邵峰一时沉默,然后方低低叹道:“蔡太傅薨逝,牌位虽是入了皇陵,但先生,怕是想与师母同葬的。皇上此去,带了先生骨灰,定然去了寮国崎黎关。那里是师母的故土,师母的碑墓,也在那里。”
      “身为君王,不该有此觉悟。”祈煜看向陆邵峰,说道。
      “红消香断自怜悯,玉殒魂散迷落英。自笑痴人葬花红,花红却迷路人眼。”陆邵峰倚窗而立,缓缓说道,“承王殿下,不是谁能领悟得了就能摆脱的。”
      祈煜沉默。
      “承万万人之苦,受万万人之累。是帝非帝,是王非王。为帝治世,非王治民。何为帝,何为王,何又为君?”陆邵峰继续说道,“不为而治,要慎处世。帝崇善之,王者霸道。”
      “‘不要帝王,治世之道’,果真看得明白,为帝者,世间最难。”祈煜一听便明了,将每句前后一字拼凑起来。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陆邵峰嗤笑道,“那是先皇说的。”
      祈煜诧异地抬起头,怎么也想不到,那位暴戾无道的君王,竟也是如此透彻之人。
      “先皇比我们看得明白,所以,他弃了这世道……”陆邵峰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不由黯然,“贤者为王,霸者为帝。今上夺了他的皇位,先皇输得甘心,奈何死,亦要将世间搅乱。当年一场祸乱,皑皑白骨将西城堆满。一将功成万骨枯,世道如此,莫违逆得。若非先皇将暗藏的力量交予晋王,今日,也非此般场景。”
      祈煜也是今天才知道这层内幕,不由深思,对于冥帝原有的三分了解,如今已所剩无几。
      “据说,湘山晋王,只是替身?”祈煜转了个话题。
      “只是皇上猜测,并无实证。就连唯一能证明的尸首,也被人趁乱掳走了。”陆邵峰回答,甚是担忧。
      “以晋王不甘寂寞的性子看,并非无可能。”祈煜道,“只怕,会有变数。”
      “不是会,而是已经发生了。”陆邵峰习武之人,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看得自比一般人远得多。
      不一会儿,报信的宫人便入殿叩首:“奴才参见承王殿下,参见暨阳王爷。”
      “何事?”祈煜开口道。
      “回禀承王殿下,三更时分,冷宫失火,死伤不明。”宫人气喘吁吁的回道。
      祈煜闻言,点了点头,宫人依礼退下。
      待人走后,两人的脸色一时垮了下来。在冷宫里住着的是谁,没有人比他们清楚,也没有人比他们晓得,若是让此事传出去,会遭到什么后果。
      单是沁媛这关,他们便不好过。
      只是,祈煜不明白,又是谁,将皇贵妃郑沁兰未死的消息传出去的。
      “晋王果真死性不改。”陆邵峰冷冷吐出一句,然后对外边喊道,“宣大内总管罗勒觐见。”
      一个宫人匆忙前去,不一会儿就将罗勒带回来。
      罗勒刚从冷宫回来,衣服被熏黑了一些,身上带着硝烟之气,颇为狼狈。
      祈煜扫了一眼,开口问道:“情况如何?”
      罗勒垂首,低声回道:“两位王爷放心,皇上早有安排。”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两人脸色各异。
      祈煜是松了一口气,陆邵峰却是浑身紧绷,竟似不敢相信般。
      凌厉的眼神一遍遍扫过罗勒,陆邵峰脸色大变,不由倒退一步,倒吸了一口气。
      因回朝时日尚短,为了避嫌,亦少出入内宫。而罗勒身为大内总管,掌控整个皇宫,神龙见首不见尾,陆邵峰入住几日,也是只知其名,未得见过。
      如今,却是两人第一次相见。
      祈煜亦发现了陆邵峰的异状,看了两人一眼,斥退罗勒。
      陆邵峰不说,祈煜自不会自讨无趣的去问,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总会自动选择性的逃避一些话题。
      譬如,祈煜绝不会主动挑起陆邵峰与沁媛青梅竹马的事,那是他来不及参与的遗憾,那是没有他存在的故事。
      譬如,陆邵峰绝不会主动问祈煜与沁媛大婚后的私事,那是他无奈的错过,那是他不能抗拒的命运。
      所以,他们都选择了逃避。
      所以,祈煜不问陆邵峰关于罗勒的问题。
      所以,他们都错过了,但又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宫人再次进来,禀报冷宫火已扑灭,但泓苑殿又入了刺客,杀了几个侍卫宫女,闹闹腾腾了一夜,未曾消停。
      白日里,西华门和月华门异动,右营骁都尉率众入内,却被早已准备好的昀霖军截杀,拦在宫门之外。
      自此,晋王宫变罪证备齐,只等党羽一一浮出水面,然后一网打尽。
      而逢时帝王不在宫内,昀霖军兵力不足,宫人们不由惊慌。
      承王祈煜听闻谣言,下令杀了几个造谣的宫人,压下了惊慌,宫人们心里虽恐,但宫内总算平静了下来。
      此时承王祈煜却下了一道旨意,着令正在南宫门抵抗叛军的昀霖军一小分队入宫候旨,由暨阳王负责调配。
      接到上令的昀霖军一早就已到营地候命,只见日上三竿,暨阳王才款步而至,悠哉自得,浑然与烈日下暴晒了数几时辰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奈何官大压人,他们也只能在心里诽谤。
      暨阳王陆邵峰也不多说什么,在主位上坐下后,请众人平身:“各位免礼。今日本王召集诸位来此,是有要事与诸位商量。”
      “臣等誓死追随。”众人齐刷刷地跪下。
      “说来让诸位笑话了,本王前几日与承王殿下出外狩猎,本王分明套了一匹马,承王殿下却硬说那是一头鹿。这吵了半天,也未有个结果,也只能召诸位来分辨一下,究竟是马还是鹿。”暨阳王陆邵峰如是说道。
      众人疑狐,不由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心里虽早有准备,但对于此番说辞,他们仍是被陆邵峰糊弄得措手不及。
      说完,暨阳王陆邵峰令人下去,不一会儿,一头鹿被人领了过来。
      众人扫了一眼,都恭敬地垂下眼眸,莫不出声。
      “诸位可看清楚了?”暨阳王陆邵峰低声问道。
      这下众人的头越垂越低,这两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可做不来。无论是皇夫承王,还是暨阳王陆邵峰,都是不好惹的。
      “但说无妨,本王不会怪罪。”陆邵峰见无人出列,抽出随身佩剑,剑锋一直,只指向阶下领头那人,“既如此,蓝大人,你来说吧。”
      蓝炜明见陆邵峰点到自己,上前一步,点头沉吟:“回禀王爷,下臣所见,实乃鹿也。”
      陆邵峰冷笑:“那么说来,蓝大人的意思,本王是指鹿为马了?”
      “启禀王爷,下官并无此意,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蓝炜明辩解道。
      “本王可不这么认为……”陆邵峰走到蓝炜明,将剑抵在蓝炜明的颈侧,低声笑道,“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
      “滥杀朝廷命官,纵是王爷,也不能枉顾法纪。”蓝炜明见陆邵峰将剑抵在他的颈侧,眼睛也不眨一下,肃声道。
      良久的沉默后,陆邵峰只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默然转身。
      众人诧异之间,只见蓝炜明的身影缓缓向后倒下,抽气声此起彼伏。
      “污蔑朝廷命官,诋毁当朝权贵,蓝炜明其罪当诛。”用真气将声音传出,威严无形中散发开去,殿上一时寂静。
      然后,几名愤恨的士兵也顾不得其他,拔刀向陆邵峰看来。
      他们显然知道,今日这场鸿门宴,是为他们特地设下的。对于必死的结局,他们若能砍下对方首级,也算对得起九泉下的主子了。
      暨阳王陆邵峰显示早有安排,一早埋伏好的暨阳王亲兵一拥而上,将叛军包围起来,不过三刻,全部剿灭。
      暨阳王陆邵峰听闻属下的报告,令人速去承恩宫报信,然后独自一人步回后宫。

      路经永安堂,幽幽琴声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哀怨莫名。
      嬅倾帝姬翊旎胭,一个遥远而不陌生的称呼,浮现在脑海中。
      当初刻意的相遇,如今却成了不知名的纠缠,对于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妃子的女人,陆邵峰当真不知是何滋味。
      转身方想走,门里传出翊旎胭柔柔的声音:“王爷既已至此,为何不进来坐坐?”
      陆邵峰礼貌的回道:“本王今日只是路过,今日尚有要事在身,不宜在此耽搁。”
      “王爷日理万机,嬅倾本不该打扰,是嬅倾多事了。”嬅倾帝姬翊旎胭隔着院门,如是回答。
      “如若无事,本王先告退了。”陆邵峰不想多事,转身就要离开。
      嬅倾帝姬翊旎胭及时的喊道,余音悠长:“邵哥哥……”
      陆邵峰停下脚步,回望永安堂前的重重侍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取出承王信物,陆邵峰再三保证定然将嬅倾帝姬翊旎胭毫发无伤的送回后,侍卫们才放了行,让陆邵峰带嬅倾帝姬翊旎胭出去散心。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宫内游走,陆邵峰并不说话,嬅倾帝姬翊旎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以对。
      后面远远跟着的两名侍从,眼见两人气氛怪异,自也不敢靠近。
      转到泓苑殿,两人不由停下脚步。
      昨日这里方闹刺客,守卫自是加了一层。但见是暨阳王陆邵峰在旁,侍卫们只好放嬅倾帝姬翊旎胭入内。
      殿里的一草一木仍未变,这里的人,却已是面目全非。
      犹记当初陆邵峰与沁媛在这里玩闹的场景,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悸动,嬅倾帝姬翊旎胭不由迈向殿内更深处。
      抚上殿内的玲珑玉柱,嬅倾帝姬翊旎胭不由转身抱住陆邵峰,低声抽泣起来。
      陆邵峰知翊旎胭不想让人看见她此时的狼狈样子,挥手让随侍两人离开。
      殿内合上,殿内沉入黑暗,埋首在陆邵峰怀里哭泣的翊旎胭,并未看见陆邵峰嘴角扯出的一丝诡异的微笑。
      两名侍从从殿内出来,相互看了一眼,隐身入黑暗中。
      ————————————————————————————

      PS:大大的假期结束了,以后又是只有星期六的下午,才能回来更新了。。。
      大大私心,不希望祈煜和陆邵峰火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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