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年代》顾准

2、小轻伤

　　一根烟抽的差不多了，尚云辉把半截烟蒂一扔，招呼萧何：“行了，走吧？跟我下山接受改造去。”

　　萧何不搭话，站起来走，那腿的姿势却不大对，一瘸一拐的，走得吃力。

　　尚云辉在后面看着他走了一会，越瞧越不对劲，他把萧何喊住了：“你这腿什么毛病。”

　　萧何头也不回的继续走：“没啥，不碍事儿。”

　　“不对，你站住。”尚云辉拽住萧何，硬把人摁到地上，“把裤腿掀起来我看看。”

　　萧何手扒扯着裤脚死活不让他弄，尚云辉使了个蛮力还是给撸上去了。一看他的脚腕青红交错，肿起了一圈，皮肉上还有被什么东西刮过的痕迹，渗出薄薄的一层血来。

　　“这怎么回事？”

　　萧何鼻子里哼哼的冷笑：“都是打仗的，这还不明白？子弹擦着皮子过去，倒霉又把脚扭了呗。”

　　尚云辉简直要无语：“我看你小子就是投降的命，运气忒差。”怪不得开枪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跑，合着是挂彩了。萧何又瞪他一眼，把裤腿唰地放下来，起身就走。

　　尚云辉想拦拦他，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就由着他自个儿往前。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尚云辉被萧何跟乌龟一样的速度急得抓狂，部队集合的时间快要到了，他必须按时赶下山。萧何还是皱着眉在那走，表情却没有多痛苦，只机械的迈着步子，好像脚上的伤对他是理所应当的。

　　忍无可忍，尚云辉一把拉住萧何：“别走了，磨叽的跟个娘们一样。”他蹲下身，“上来我背着你，再这么下去天都黑了。”

　　萧何不干，可他的速度实在是慢，尚云辉气得掏出枪比在他脑门上，一字一顿的压低声音吼：“服从命令!”

　　没办法，萧何僵硬地趴到尚云辉的背上，觉得浑身都极不自在。

　　他不是很沉，体型本就偏瘦，却也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尚云辉背着他微有些喘，步伐却稳定而踏实。

　　北平的冬天总有股湿冷的气味，林子里的积雪还没有化透，他们两个人就像一个小黑点般移动在偌大的山路上，显得格外孤寂。

　　尚云辉兀自背着他，尽量快速地赶着路，萧何小幅度地来回挪动着，想找个不那么别扭的姿势，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撑着尚云辉的肩，不愿意把全部重量压到他身上。可这样整个人往后倾，弄得尚云辉更不好掌握平衡，前俯后仰，走的很艰难。

　　“你他妈的，别动了！还下不下山了！”尚云辉恼火的要命，“把手围到脖子前面，别墨迹了！”因为费劲，他把萧何使劲往上颠了颠。

　　萧何看他真动了气，也不好再磨蹭，把戴着手套的俩胳膊往前够了够，牢牢圈住了尚云辉的脖子，尽管还是别扭的慌，但他们终于走的顺利了。

　　一路上两人无言，只有积雪被踩踏时发出的簌簌声。

　　总算下到山脚，连队里的人基本都回来了，底下一个叫虎子的弟兄远远看到尚云辉背着个人回来，赶紧着跑过去帮忙。

　　“连长，您这是…”虎子觉得诧异。
　　“国民党二十四连的，”尚云辉把萧何放下来，“腿上挂彩了，但思想觉悟还行，带回去改造吧。”

　　萧何硬撑着站起来，还是有点不服气的看着尚云辉。

　　尚云辉瞅瞅他，也不在意，萧何此刻这眼神没有多少震慑力，反而给人一种驯服感。

　　连里的人带回来的俘虏并不多，有的人上去搜寻一圈并没找到多少目标，只有一些眼力劲尖儿的抓到了人。

　　尚云辉统计了下人数，加上萧何一共二十七个俘虏。

　　“咱们连四十五个人，每三个人成立一个小组，看好自己负责的俘虏，抓到俘虏的人要担当主力，这批人最后要变成咱们的军源，不准出任何闪失，明白吗？！”他给连里下达了命令。

　　整个连都忙碌了起来，“腿瘸的那个，过来！”一个战士喊住萧何，准备把他分配到组里。

　　不料被尚云辉给拦了下来，“萧何我抓到的，由我负责，你们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