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仙山》柳外断虹

1、01

　　昆仑的夜，寂静绵长。

　　夙瑶却毫无预兆地醒了，起初还以为是过于明亮的月光惊了她的睡梦。

　　日日都要反复挥剑、拆招，将全身灵力消耗一空，稍稍恢复，然后是再度耗空，直到力竭的日子下，疲累的她是很少有在夜半醒来的经历的。

　　辰时睡下，酉时即起，已经是多少年来的一定之规，夜间惊醒的次数，一手就能数得过来。

　　初次犯错被师父责罚后，已经占了其中三次不能寐的过去。

　　今夜委实奇怪。

　　月色明亮，透窗洒落，她数着自己的呼吸声，迷迷糊糊，却又偏偏无法真正入睡。

　　索性打算拥衾坐起时，她看不见的桌子上一只茶杯发出了磕碰声。

　　咔啦一声脆响，夙瑶立刻从床上翻下。

　　什么人！

　　屋子长六步宽五步，她轻轻一翻，已经立在桌边。

　　那里自然没有人。

　　然而她清楚地记得，那只茶盏，临睡前她亲手放在桌上，本该与茶壶挨在一起，此刻却翻倒了，险险要滚出桌边。

　　她掌中不忘按着剑，喝道，“谁？出来！”

　　屋子中一目了然，不可能藏下一个人，或一只妖。

　　夙瑶的动静不小，左右本该闻声而来的师妹们却久久不见人影，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剑既出，门四分五裂，一道人影在纷飞的木屑中回过身来。

　　那人举起袖子，只为挡住扑面的木屑，好像没看见夙瑶的长剑已经只有一指距离，只消她手轻轻往前一送，就能立时洞穿他的心脏。

　　“拆了门，你岂不是无门可以挡风？”

　　那人放下袖子，却先说了一句叫夙瑶哑然的话。

　　夙瑶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三更半夜闯入琼华派？想要做什么？”

　　那男子似乎是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愿作答，抑或仅仅是微笑，“我只是感觉到……前来看看……昆仑夜间寒凉，没有了门户遮挡，不如换间屋子，以免受凉。”

　　他的表情很认真。

　　夙瑶道，“既然你不肯说，我只好把你交给掌门处置了。想来你鬼鬼祟祟上山，也定然不怀好意。”

　　她丝毫没有理会男子胡言乱语的意思，那人凝视了夙瑶片刻，忽然叹口气，“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虽然这样问，却显然没有想要得到回答的打算，更像是自言自语，“是了，修仙，还是修仙，我早就知道的。”

　　那剑虽还架在他身上，却也和没有差不多。这人分明不是琼华弟子，却用仿佛熟稔的语气和夙瑶说话，无疑是装疯卖傻，让人看不出深浅。

　　能够夜探昆仑而不惊动任何弟子的人物，岂能是个无能之辈。

　　眼看他颠三倒四，夙瑶眼神微动，欲上前擒拿，却又变故顿生——

　　夙瑶本也防着他突然发难，戒备之下却竟然仍旧不知怎么的被他握住了手腕，长剑落地，只见他广袖飘飘，无迹可循。

　　他道，“阿瑶，你以前从不拿剑指着我。”

　　夙瑶被他扣着手腕，冷汗几乎冒出，终于有些乱了方寸，“你这疯子，谁与你过去从前！”

　　她只当他口舌轻薄，又气又怕之下浑身冰冷，那人立刻便觉得了，“你怕我？”

　　他很有些不可思议的模样，手上也松了，夙瑶抓住机会挣脱出来，后退几步，心里却清楚他随时可以再抓住他。

　　此人深不可测。

　　她自幼入门，夙夜修习仙法剑术，不敢有丝毫懈怠，天资不说绝顶，起码也是上佳，成就颇有一些，哪怕是掌门师父亲至，怕也无法就这么不带一丝烟火气一招扣住她。

　　她心里直往下沉，望着那人不说话，那人道，“你别怕，我并不是……唉，今日是我做错了。”

　　顿了顿，夙瑶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他继续道，“我走了。”

　　他想走，夙瑶自然拦不住，所以她并没有试图做无用功。

　　她已经感觉到此人并无恶意，却因此更加感觉到莫名奇妙，眼看他要走远，追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那人回头道，“这只是你的梦。”语毕，微微一笑，已无踪迹。

　　庭前月光树影下，她终于真切看清他的样子，心头一阵古怪，似是想哭又是想笑，还未及思量清楚，却又听见夙莘唤她的声音。

　　“师姐，师姐。”

　　夙瑶睁开眼睛，原来这一切，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