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兽》谁诺

42、碧沼

　　饶是郎锋看这从天而降的小火羽鹰左右不顺眼，也无法阻止这只刚脱壳没多久的小雏鸟直接把乌叶的头当了鸟窝，成日叽叽歪歪地缠着乌叶撒娇，并且消耗两人所剩不多的食水。

　　炎得了乌叶照顾，毛色越发鲜亮灼人。带着这小东西以后，乌叶夜里打寒颤的毛病好了很多，休息得好，脸色也更好了，让郎锋看得又是喜欢，又是咬牙——自从这只鸟出现，他连近乌叶的身都困难。

　　火羽鹰这玩意就是杀起来容易，碰起来难，郎锋自问铜皮铁骨，却也没做到水火不入。如果是普通的火羽鹰，尚可以忍着烫手应付一下，对上这等火羽鹰之王，就实在没辙了——这玩意的火太霸道，极难熄灭，拿来烤肉都是烤焦的下场，能成天和它接触而不被烧死的奇迹，恐怕也就乌叶一个了。

　　赶路途中，郎锋开道。

　　“啾啾！”

　　郎锋在听到第一声鸟叫的时候就猛地闪身避开，只见一道金色火芒从他身后发出，直击他刚才所站的地方旁边的……草丛里的一条蛇。

　　可怜的蛇闻着郎锋的气息，正慌不择路地打算避开，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成了烤蛇，死不瞑目。炎欢快地叫了一声，从乌叶头顶飞起扑往那条蛇。郎锋看得眼角一抽，有些痛苦地扶额一叹：“这笨鸟是想把这林子全烧了么！”

　　果不其然，刚才炎烤蛇的火用得还堪称精准，现在它整只鸟往草丛里一钻，整个草丛都燃起火来。郎锋反应神速，一把抓住乌叶，开始发足狂奔。现在天气冷，席卷整个林子的大火是燃不起来，但带着这么个随时随地点火的玩意，这一路实在是风里来火里去，热闹得很。

　　“你就不能把这玩意扔了么？”热风拂面，郎锋一面跑，一面咬牙切齿。

　　乌叶伏在他背上，回头看一眼叼着烤蛇向他飞来的炎，淡定自若：“我喜欢它。”

　　而且，看着郎锋，这个曾经在他眼中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人吃瘪，还挺好玩的。乌叶想起以前在安昊部落，自己想尽办法，也没能“杀”郎锋一次，忽觉十分好笑。所谓少年意气，就是明知事不可为，偏要试上一试……

　　他轻轻抿唇……而所谓巫力，就是明知终局必死，也一往无前。
　　郎锋未必没有甩开炎的意思，跑得飞快。

　　“啾啾！”炎眼见着乌叶要被郎锋背着离开自己的视线，却是急了，嫩翅膀狂扇，急追而上，沿途将已经燃起的火焰扇成了滔天烈焰，热浪逼人。与此同时，郎锋的脚步却停了下来，皱眉看着前方。

　　重重树影之后，漫无边际的沼泽逐渐浮现了出来。如果要从这个方向离开暗云林，跨越碧沼几乎是必不可少的。目的地近在眼前，郎锋的神色却是罕见的凝重，失了平日的谈笑自若。

　　“不对？”乌叶也看碧沼，微微挑眉。

　　两人在谈正事，炎却不管这么多，这鸟一看郎锋被自己逼得停了，大为得意，向乌叶头上飞去的同时还不忘最后扇一把风，并往郎锋的方向喷一口火。

　　炽风大作，郎锋却似乎并未察觉，一动不动。刹那间漫天烈火狂舞，向着郎锋后背席卷而去，在男人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前一刻，一道若隐若现的蓝光从乌叶身上散开，轻轻包裹住郎锋。

　　郎锋轻轻勾起唇角，烈火刮面而过，他却一丁点感受不到灼热与疼痛。终他一生，能让他如此坦然地把自己的后背要害、性命安危都交托的，恐怕也……只此一人了吧。

　　乌叶一面在男人身上施加巫力，一边分出一只手安抚地拍一下重新飞至他头顶的炎，至此，一身巫力用得出神入化，无半点滞涩。

　　火焰穿过郎锋，向着前方的树林一路蔓延，愈演愈烈，飞快蔓延至沼泽边缘，而后戛然而止。

　　只见适才空无一物的沼泽上方骤然腾起了浓重的黑雾，雾气如同活物，张开大口，将来势汹汹的火焰吞噬殆尽。黑雾却似乎并不满足，追逐着火焰追出了数米，所过之处烈火尽灭，草木尽枯，沿着火焰往两人的方向冲来。

　　雾气越来越近，炎忽然开始惊叫着扑棱翅膀，眼睛里流露出恐惧之色。

　　乌叶轻抚它背脊，一手仍然圈在郎锋脖子上，一动不动。
　　他不动，是因为郎锋不动。

　　黑雾冲至两人面前，却奇迹一般戛然而止，猛地消散。雾气与火焰尽皆散去，重又现出碧沼的轮廓，平静一片，毫无波澜。

　　炎的惊叫平复下来，把头埋在乌叶头发里使劲蹭。乌叶却顾不上管它，一双眼只看眼前沼泽。

　　郎锋一笑：“你有办法么？”
　　乌叶沉思许久：“得试了才知道。”

　　走到现在，水几乎消耗殆尽了。两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不能快些出碧沼，那么就是死的下场，不过即使如此，两人看上去倒是一点不急。乌叶冷冷淡淡，郎锋悠悠闲闲，炎屁事不懂，一点没有火烧眉睫的焦虑。

　　所谓试，试的不过两样。

　　第一，雾气在什么时候会出现。

　　第二，能不能抵抗雾气。

　　沼泽一片平静，两人先后试过放火、放鸟、扔动物尸体、乃至于草根树皮，最后得出结论，这沼泽简直就是个活物，来的东西不管是活是死，飞得是高是低，都别想安安稳稳地过去，雾气一出，活着的得死，死了的得尸骨全无，实在霸道得很。

　　郎锋也去以身试法撩拨了一下雾气，虽然逃得飞快，却也没能一点油皮不擦破。他看一眼自己焦黑的手指，耸了耸肩，“祭司大人，就靠你了。”

　　乌叶沉默不语，郎锋侧头问他，“过得去么？”

　　乌叶看着眼前连绵无尽的沼泽，“过得去，不过我不确定我撑不撑得到头。”
　　“那就试试？”郎锋看着自己焦黑的手指，面上骤然露出兴奋之色，“挺好玩的。”

　　乌叶默默无言，炎恐惧地惊叫一声。
　　这货就是个疯子，货真价实的。

　　“那就试试吧。”乌叶把炎抱好，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