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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如此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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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雨水落下来。
花容素手轻拢微乱的鬓角,视线所及之处,八方诸人皆是大皱眉头,满脸不悦,更有甚者,像脾气恶劣的西方愁,都已经横眉竖目,开始了指天骂地。
——这场雨来的真不是时候。
追击的人中固然有梁煌城、颜佩玉这样惯于餐风露宿的侠客,却也有高长存、高长生、端木清涟这样娇生惯养、从没经历过真实风雨的少爷小姐。前者或许无畏任何糟糕的天气环境,但是后者明显很难接受大雨的洗礼。
虽然那些公子小姐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坚决不愿回去,不过看他们一脸痛苦的模样,花容猜测,他们应该支撑不到最后。
话说,什么又算最是后呢?抓住楚烈铮?还是杀死楚烈铮?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都困难得很。
花容再看过去,微微摇头——她临时战友们身上的杀意实在不够,他们更多的是对秦湛的杀意,对魔宗的杀意,却几乎没有对楚烈铮的杀意。
这样事情就难办了——他们昨天的那一场交易,或曰打赌,唯一的对象就是楚烈铮。那时候楚烈铮以自己的生命为诱饵,以八方的生命为要挟,让他们不但答应了,而且还答应得异常爽快、异常干脆,丝毫没有虑及现在这种情况——
他们并不十分想要干掉楚烈铮。
即使他在魔宗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不能否认的是,一天之前,无论出于何等动机,楚烈铮都消灭了“煞”,在八方众人最虚弱的时候放过了他们。
于公,魔宗与八方势不两立;于私,楚烈铮却待他们有恩。
所以他们不得不追杀,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选择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追杀。
——消极怠慢,恹恹无聊。
这还是花容选择性极强地召集了一批最具正义感、坚信魔宗与八方不可两立的高手的原因。若是寻常侠客,面对如此局面,恐怕会抛一句“格老子的,魔宗又怎么了?滚他娘什么正邪不两立,以怨报德,那他娘还是人么”,就与楚烈铮称兄道弟,握手言和了。
不过随着类似千里奔波、露天而睡、蚊虫叮咬、被淋成落汤鸡等等让人糟心的情况发生,八方这些人中总会有人支持不了。而一旦有一个人萌生退意,那么,整个追杀游戏距离结束也就不远了。
他们几乎注定了不会彻底杀死楚烈铮,但因为楚烈铮宣称过不会还手,那么,八方众人依然有机会取得一定的战果——
削弱他!
比如废了他一条胳膊啊,打断他两条腿啊,或者狠毒一点,击碎他的脊柱让他全身瘫痪啊……
这是公与私的折中,也是八方最后的退让。
花容甚至想,不如给他下一味药,抹去他的灵智,让他忘却昔年的所有快乐与痛苦,一辈子安安稳稳呆在忘忧谷里陪着她,倒也不错。
但花容也只是想想而已。
没有了过人心智的楚烈铮,那还是楚烈铮?
对于那一位,花容很明白,武功高低好坏于他几无影响,唯有跳脱飞扬、同时却又缜密无双的思维,才是他赖以生存生活的最大依仗,也是楚烈铮之所以独一无二的楚烈铮的全部原因。
抹杀灵智,还不如挑断他所有手筋脚筋,废了他所有行动能力呢。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必须抓住楚烈铮。
还得是活着的楚烈铮。
而前提的再前提是,他们必须克服环境带来的阻碍,先寻找到楚烈铮。
刚想到这儿,花容眼神一紧,霍然扭头——
一个人从第三棵树上倒挂下来,远远冲她做了个鬼脸。
一袭白衣猎猎,黑发乱舞飞扬。
花容缓缓吐出几个字:
“臻先生……楚烈铮!”
“喂——”百丈外树上的楚烈铮放声大喊:“要下雨了诸位,进来躲躲如何?”
这一叫不打紧,不管刚才发现没发现的,现在除了聋子,傻子都知道他来了。
顿时,一十八双眼睛齐刷刷地死死盯住他,就像雄狮盯住了狡猾的猎物。
这里面有的是内功绝代的宗师人物,不提花容那直击人心破绽的销魂一眼,单是刘家双主那灌以无上内力的死神般注视,就够楚烈铮好好喝一壶的。
双方之间的空气开始扭曲沸腾。
楚烈铮突然一声长啸,缱绻刀划过身前空无一物的地方,竟恍若斩破万千束缚,惊起空气中一片连绵的波纹动荡。
轰!
两方气机对冲,气浪直接炸出了不亚于方才惊雷的巨响。
这一下交手,双方都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楚烈铮震惊于对方内力之雄厚,根基之稳健,一眼望过来,就有威势绝强的冲击力,丝毫不弱于他的全力一刀。
而八方众人则震惊于楚烈铮的凌厉刀法。要知道,几位高手发出的可是无形无质的内力碾压,楚烈铮却能以一柄薄刀一力相抗,完全不落下风。
以一对多,楚烈铮没有输,其实就是赢了。
他飞快地出刀,现在以更快的速度又把刀变不见,依旧倒悬着,拍手大笑:“楚某小胜一招,承让,承让。”
“你承让个屁!”
西方愁也许是除花容外最不惧这片茂密丛林的人,他毕竟常年和山石水木打交道,晃悠在树枝上的时间甚至比踏在实地上的时间还要长。不过他以园林之术名扬天下,武功却并不足以跻入第一梯队,所以这是他自昨日分别后,第一次看到楚烈铮。
他大骂声未落,足尖已在地上一点,登登登连踏数十棵树,直扑楚烈铮:
“你现在让老子很不顺眼,快给老子死下来!”
楚烈铮向前一荡,与西方愁在空中噼里啪啦飞快地拼了七八掌,笑道:“我现在看你倒是顺眼得很。咱们玩玩?”
“哼,怕你不成?玩玩就玩玩。”
“——他是我的!”
一声清叱响起,阴沉的乌云之下陡然亮起一团清冷的月色光华。
具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长剑揽月!
欧阳红挑起了眉毛。
柳随月欺近,但第一剑不是劈向楚烈铮,而是直刺西方愁:
“让开!”
西方愁猝不及防,颇为狼狈地连连闪避,气得大骂:“操他姥姥,追男人的女人真他娘可怕。”
然后他就看见楚烈铮巧妙地绕过气势汹汹的柳随月,又向自己扑了过来,嘴里还叫道:
“喂,说好的玩玩呢,老头儿,你干嘛跑走啦?”
西方愁目瞪口呆地看着剑气四溢的揽月剑在刺了一个空之后,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跟在楚烈铮身后,犀利无比地又冲自己过来了。
“来来来,童颜老头儿,在下送你一份大礼!”
楚烈铮吐气开声,身子诡异一扭,在无处借力的情况下居然生生向上拔了七八寸,从西方愁头顶掠过,跃到了他的后面。
柳随月的第二剑接踵而至。
“我就日了……”
西方愁抽着嘴角呻/吟一声,到底还是选择了不避不躲,承下这一份“大礼”。
——他可没忘记,就在三天前,在风流馆内,楚烈铮也帮他挡了一剑。
就当还人情了!
他咬牙,一拳轰出。
西方愁到底武功不行,以拳对剑,被逼退了好几步,踏断无数树枝,却还有力气大叫大嚷:
“老子就知道,你小子的便宜他娘的不好占!”
楚烈铮遥遥笑道:“惭愧惭愧,过奖过奖。”
他居然一个鲤鱼打挺,从西方愁头顶又翻了回来,跳到了他前面的树枝上。
而这时候,柳随月已经随着剑势,到了西方愁身后。
两人再次把西方愁夹在了中间。
“你你你……你个混蛋把老子当挡箭牌?”西方愁愤怒得都结巴了,“你们小夫妻俩的事儿,老子才不要掺和。”
他就要退,忽听楚烈铮道:“我师姐刚才叫你滚蛋,谁叫你不滚来着……不过现在滚,倒也来得及。”
柳随月本来被“小夫妻”三个字弄得脸颊绯红,再听楚烈铮这么一说,顿时又气得白了几分。
果然,西方愁停下脚步,哼道:“她让老子滚老子就滚?哼哼哼,老子就偏不走了,看她一个黄毛小妞儿能拿老子怎么样!”
“哟呵,这可是你说的。”楚烈铮满意地吹了声口哨,扬起下巴看着柳随月,嘻嘻笑道,“师姐,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玩,是不是?”
柳随月白了他一眼:“在姹紫嫣红园里,你也是这么想的?”
“……”
楚烈铮顿时滞住。
更糟糕的是,柳随月这话说得相当大声,于是只见——
一根细长的鞭子咻的一声缠住了楚烈铮脚下的树枝。欧阳红一振衣袂,仙气十足地踏空而来。
柳随月没好气儿地对楚烈铮哼道:
“四个人,也许比三个人更好玩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