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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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厅内一时静了，群雄不禁屏息，生怕全真教的这位道爷敌不过这金轮国师。
尹志平渊渟岳峙地静立在汉人席前，紧盯着那国师，眼中杀意暗暗翻涌——他此刻，是真的打算，就是搏命也要将这金轮国师格杀当场的。他深知自己已与这和尚结下了深仇，今日不杀，来日也得杀。
两人正对峙间，却听蒙古人席间先是一阵痛呼，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乃是霍都痛醒后，众蒙古武士在与他说话。其间忽然站起来一个穿红袈裟的大和尚，叽里呱啦地冲着他们喊了几句。
“包勒那。”金轮国师也沉声答了一句，旋即他深深看了面前的中原道士一眼，竟然缓缓侧身后退几步，走到了一根厅柱旁站住。那说话的大和尚便沉着一张脸，大步走到场中。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尹志平背后响起：“这是金轮国师的二弟子，达尔巴。他刚刚说，愿意为师弟报仇，金轮同意了，现在是要给二弟子掠阵、护法。”是郭靖的声音。
尹志平视线划过手提金杵的达尔巴与静立场边的金轮国师，笑着摇了摇头：“国师好大阵仗。”
此话一落，席内忽有人喊道：“蒙古人好不要脸，师徒三人轮斗道爷一人，小和尚输了师大和尚上，大和尚输了还有老和尚。按他们这道理，道爷也不必睡了，那么多蒙古人可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此话一起，众英雄顿时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尹志平却忍不住微笑起来，方才说话之人，别人或许不知，但他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是徒弟在替自己打抱不平。
此时却听那霍都遥遥在蒙古人席中叫道：“中原蛮子说话不算话，说了比武三场以定武林盟主，现在却派个道士来搅场……”
尹志平听了此话，心下只觉可笑，不由一哂打断他道：“霍都小儿，今日道爷就教你学个乖。你如今所站之处，正是汉土。贼人闯进家里来，我不就地打杀了，已经是百般给你们面子了。”
霍都叫道：“足下若这么说，就不打算讲道理了？”
“自然没那个打算，”他坦然一笑，旋即转向大和尚达尔巴道，“大师，你打不过我，还请退下吧，不要枉送了性命”。
达尔巴听了郭靖的翻译，一张枯瘦的脸气得通红。他将那金杵向地上一扔，却听“砰”的一声，金杵落地，瞬间将地上整块的青花地砖打穿，陷入地下尺余深。由此可见，这金杵必然是纯金所制，比普通钢铁兵刃重了不知几许。
尹志平见他这番动作，心中暗自揣度：想必这和尚想打烂的，并不是地砖，而是我的头颅吧。他眯起眼，细细打量达尔巴面色，见他满面怒色全无假意，果然是全心为了师弟霍都想要向自己报仇。他虽打心底里不想与这大和尚动手，却也敬佩、欣赏他对师弟的回护爱惜之情。
于是他略一思索，沉声向达尔巴道：“大师，贫道方才所说，绝非是为了激怒你，也绝没有刻薄之意。倘若大师是为了师弟，非要一战。那么，贫道尊敬你的为人，愿意让你三招，可若是三招之内大师不能击败贫道，那么——”
说到此处，尹志平侧过脸看向站在柱边的金轮国师，眼中爆发出鹰隼般的利光，掷地有声地说道：“那么，还请诸位蒙古的朋友们，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此刻，在这分明千人在席的大厅之中，却静得连人们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而郭靖，就在这样凝重的氛围里、渊渟岳峙地立在义兄的背后，缓缓地将方才的那段话，一字一句地翻译成蒙古话。
杨过僵立在汉人席中，遥遥望着他师父的背影——自从尹志平飞身上前、掺和进蒙古人的那摊子事起，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他自然知道他的师父、他的大哥哥身手过人，乃是一流的高手。可那蒙古老和尚既然能教出霍都、达尔巴这样的弟子，又怎么会是易于之辈？
他正焦灼之间，忽觉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不由侧头看去。只见黄蓉手握打狗棒，俏立在他身侧，微微笑着看向他道：“好孩子，你在担心你师父吗？”
杨过勉强冲她笑笑：“郭伯母。”
黄蓉温声道：“你啊，平时那么聪明，今天实在是关心则乱，为这事如此焦灼。要我说，你师父运气可是好得很呐！”
杨过听她语气轻松，自然是衷心那样认为，可他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情细细分析，于是脱口问道：“郭伯母何出此言？”
黄蓉一笑，伸出一只玉指向场内点了点，悄声道：“若是原来要同金轮国师一战，你师父说不准真有性命之忧。可现在这大和尚达尔巴，自己送上门来挑战。你师父摆高了姿态，说让他三招。那么若是大和尚三招之内果然无法胜你师父，这金轮法王再要纠缠。到那时，你郭伯伯再出手，可就不是师出无名啦！”
杨过本就聪慧，此时听得黄蓉提点，顿时茅塞顿开，一时不由笑道：“多谢郭伯母提点，之前是过儿瞎操心了。”说到此处，又肃容向黄蓉一拱手。
黄蓉见他言笑间确实坦荡爽朗，颇有君子之风，心中暗自道：昔年担忧这孩子心性肖似杨康，对这他那样苛刻，果然是偏见误人。又想到郭靖日前所说之话，心里不禁又柔软了三分。
就在黄、杨二人短短几句话间，达尔巴也已经征得师父金轮国师的同意，代师弟霍都所受屈辱，向尹志平复仇。
数百支红烛的照映之下。
两人相对而立，一人手持降魔杵，一人空手静立。
尹志平向着达尔巴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平静道：“大师请。”
达尔巴自然不会和他客气，怒喝一声、提杵向尹志平扫去。那金杵横扫之间，竟然有风声呼和，足见速度之疾、臂力之猛。
劲风扑面，尹志平陡然间轻轻向右一跃，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势若雷霆的一杵，旋即疾步前冲，顷刻就至达尔巴身侧，若是此刻他手中持有兵刃，达尔巴项上人头便可归他所有。
他微笑着在达尔巴身后站住脚，视线如刀，在和尚的脖颈上轻轻划过：“第一招。”
席间有蒙古武士不明所以，叽里呱啦地用蒙古话抗议，说达尔巴分明一招为尽，怎么这中原道士居然乱数。金轮却明白了，尹志平说让达尔巴三招，果然是让达尔巴三招——他之让，乃是三招之内，不会伤达尔巴性命。
此时，达尔巴霍然回身，那金杵猛然翻回，竟然毫不显得笨拙。只见那沉重的金杵被他舞得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金光，呼啸间，几乎是天罗地网似的砸向尹志平。
只见就在那金光所舞的方寸之地，尹志平飞速闪转腾挪。因他每一次跃起落下都恰到好处，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在外人看来他几乎像是紧紧黏着金杵，却不会被那笨重的金杵所伤及，就好像是那大和尚舍不得伤了道长似的。
达尔巴脑门冒出一片热汗，他从未遇到这样诡异的情况，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敌人莫非是使了妖术，不然怎能避得那样恰到好处？
就在达尔巴神思恍惚的那短短一瞬，尹志平趁着他招式中那几乎无法分辨出的一丝停顿，清风似的飞身上前，手指隔空在和尚眉心轻轻一点：“大师，这是第二招。”
达尔巴瞳孔猛然缩小，他这回见到尹志平动作才明白——若不是尹志平答应让他三招，刚刚那一下，就算尹志平两手空空、未带兵刃，要是使了寸劲，怕是他师父也救不回他了。
这和尚见敌人如此强势，心下不但不惧，反而以蒙古话向尹志平喝了一声彩：“中原人，好功夫。”话音未落，金杵不知何时出现在尹志平头顶，自高处向他狠狠砸下，可谓是当头一棒，若是被砸到了，恐怕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饶是刚才杨过已被黄蓉说服，深知和尚不是自家师父身手，见了这一杀招也不由面色一变。厅内也传出一阵抽气声，可还没等众人别开视线，突变忽生！
只见那道爷疾退三步，不快不慢，正在那金杵砸到面前之际，不动声色地退出了攻击范围。而在大和尚要变招之际，那道爷轻轻提身，向杵上一跃。以众人看来，只觉道爷这一跃丝毫不带烟火气，确实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但在达尔巴，这一招就没那么赏心悦目了，他只觉杵头似有千斤重，压得他竟然只能勉强维持现在得动作，连将敌人从武器上震落的力气都没了。他攥着金杵，咬牙看向那道士。
尹志平像只蜻蜓似的轻巧巧立在杵上，脸上露出一个平静的笑：“第三招，大师好身手。”说着一个侧翻，无声落地。
达尔巴臂膀顿时一松，金杵沉沉落地，他一时竟然没能拿住自己的武器。就在金杵即将再次砸破地砖时，一只手从斜里伸出，轻松将金杵一提。
寂静之中。
尹志平一掂金刚杵，心中暗道——这么大一块纯金用来打武器，蒙古人可真是有钱。他心里财迷，面上依旧笑吟吟地将金刚杵递给达尔巴，友好地道：“大师兵刃请收好，险些又砸破了地砖。”
达尔巴面孔拉得老长，但他并非恨尹志平，却是恨自己功夫不佳，给师父丢了人。对于尹志平，达尔巴却暗自钦佩，觉得此人功夫确实不错，恐怕是这中原武林中数得上的英雄豪杰。于是他接过金刚杵，向着尹志平双手合十、略一欠身，以示自己愿意服输。
而就在此时，金轮国师动了——他见尹志平如此人物，又与自己结下深恨，一时也是动了杀意，要将此人就地诛杀。
可郭靖既然在旁为义兄掠阵，自然对金轮此举有所防备。他见金轮凝视尹志平，手向僧袍内，便知金轮要出手了。于是纵身上前，一招“飞龙在天”向金轮击去。金轮原本正要取兵器，见郭靖发觉，便也伸出手来，呼喝一声，与郭靖对了一掌。
尹志平抬眼，见到他二人交掌——郭靖人在空中，顺着金轮掌势向后翻了个空翻，国师却兀自立在原地不晃不移。他见了不由心下一哂，这和尚死要面子不愿让开，恐怕自有苦头可吃。
他与郭靖相对而立，一人在金轮面前，一人在金轮身后。
尹志平轻轻一笑：“还请国师愿赌服输，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金轮方才不愿示弱，此时果然心口滞气凝结，一时只顾得上运功，没工夫说话。达尔巴也回到了师父身后侍立，也不再说话。厅中一时静了。
此时席中传出一声笑：“老和尚既然不说话，就是认输了。众番邦武士，还不退下？”笑声朗朗，显然是出自少年人之口。
尹志平顺着声音看向那少年，果然是杨过。他略一眯眼，警告地看向自己的徒弟。杨过却在人群中冲他一笑，乐得像是刚刚收拾蒙古人的是他自己。
见无人说话，黄蓉笑盈盈从席间站起，向国师道：“大师，令徒之伤怕是耽搁不得，还请早些去医治罢！”依她原来的脾气，非要讥讽这些蒙古人一番。不过歹话尹志平已经说尽了，她这个丐帮前帮主，少不得来扮个红脸，给这国师台阶下。
金轮深深看了尹志平一眼，心知下一回如果再与这道士相见，必然是你死我亡的局面。但一则今日郭靖也在侧窥视，要是他独斗尹志平或郭靖任意一人，他自然没什么畏惧，可若他二人一道动手，他也怕是要一败涂地了。
于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金轮国师向着郭靖夫妇遥遥一礼：“郭大侠、黄帮主，今日领教高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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