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上》酉时当归

26、慧极必伤（2）

　　“梁九功。”
　　“皇上，奴才在。”
　　“朕想喝水。”
　　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奉了茶来，顺着被挑开的帷帐的空隙看过去，玄烨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躺着酒壶与酒杯，脑袋有些疼痛，原来自己醉酒了，想起醉酒之前的事，玄烨有些嘲笑道：自己终是被那丫头打败了。看了看身侧并不平整的床单，自己记得昨晚还有一个人的，丁香色……
　　“皇后几时回去的？”
　　皇后？梁九功有些奇怪，转念想起昨天在坤宁宫那怪异的氛围，接过奉茶小太监手上的茶碗，挥了挥手让他出去，道：“皇上，昨夜是马佳小主侍的寝。”
　　梁九功的‘马佳小主’四个字一出口，玄烨轻笑，看样子自己真是醉的彻底。
　　梁九功看自家主子脸色并不好，有些担心，“皇上，要不奴才先宣太医给您看看？”
　　玄烨看了他一眼，“多话。”
　　梁九功知道，皇上最恨人传闲话，太医来，一诊脉就知道他醉酒了，倘若太医院口风不紧，梁九功敢保证不用到明日，只需到午膳时分辅臣的劝诫就来了。
　　可令玄烨没想到的是，宫中已经有闲话传开了。
　　“哎，你听说了吗，昨天老祖宗对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我听在慈宁宫当差的兄弟说，老祖宗摔了好多碗碟呢。”
　　“嘘——，别说了，皇上过来了。”
　　几个宫女太监看见玄烨从远处走来，急忙闭了口，跪下请安。
　　坤宁宫里，当阿碧把这个闲话告诉毓萱时，毓萱拿着玉如意的手顿了顿，皇玛嬷是碎了两个碗碟，但那不能算发火吧。
　　“娘娘，你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也和老祖宗发火有关？”阿碧问她。
　　“阿碧，来帮我给娘娘换药。”云溪一进屋就听阿碧又提到昨天的事，立马岔开了话题。
　　“娘娘，奴婢来给您换药。”云溪一边说一边将她膝盖处的布条解开。
　　“不忙，你们陪我说说话吧。”毓萱让她俩坐到自己身旁，“你们说，我是不是不该入宫？”
　　云溪听她又问这个问题，覆上她的双手，道：“就像阿碧说的这世间只有小姐您适合做皇后。”
　　“是吗？可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皇后了。”毓萱苦笑，自己的心里真的好乱，虽然明白皇玛嬷借静太妃和孝献皇后提点自己的良苦用心，但心中似乎总有一股力量让自己不停地想起那些拼命想要压抑的事。
　　“小姐是为了皇上吗？”云溪问道。
　　“云溪，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连那时皇玛嬷让我忍了香囊的事，我都没像现在这样不舒服。”
　　香囊事件是毓萱第一次体会了‘身不由己’的真正意思，要扳倒鳌拜，皇上需要的不仅是赫舍里一族的势力，自己身为皇后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所以可以压下委屈依旧对文媛笑脸相迎。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毓萱已经越来越明白各族势力对玄烨的重要，所以在她心中香囊事件留下的不是委屈，而是教她重新看清了人心。
　　“小姐，你是不是早就对皇上有意思了？”阿碧问她。
　　‘有意思’三个字让毓萱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眼睛，云溪和阿碧似乎并不意外，“小姐，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您的心思我俩还是明白几分的。”
　　“你们怎么看出来的？”毓萱奇怪，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我和云溪有眼睛啊。”
　　“哧～”阿碧的话逗笑了毓萱。
　　“小姐，你不信啊？那奴婢说给你听。刚入宫那会儿小姐真的就只是个管事的皇后，可后来我和云溪发现您似乎很喜欢皇上来咱们坤宁宫，每次皇上来您都会花很长世间来打扮自己；特别是上次您去武英殿送莲子汤，您去之前说的好好的是去生气的，可您最后是一脸笑意出来的；还有，内务府的巴大人拿皇上为您画的像来时，您盯着看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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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萱听着阿碧一件一件的数着，心中似乎缓和了不少，“阿碧，到今天我才发现你记性那么好。”
　　“所以我和云溪没有猜错，小姐你的确是对皇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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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碧见她不反驳，继续说道：“那昨晚小姐你干嘛还把皇上给赶走？”阿碧还记得皇上走时的那张脸可吓人了。
　　毓萱长吁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是鳌拜独大，这柄玉如意是不会落在我的手上的，我也好你们俩也罢，咱们赫舍里家的人都是这棋盘上棋子。昨天老祖宗忽然提醒我说要懂节制，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一个皇后该做的了。”
　　“所以小姐你伤心了？”阿碧问她。
　　毓萱点点头，昨天违着自己的心意把他赶走，他定是怪自己的吧。可自己与他不是普通人，身上背着太多的东西，他背着江山社稷，而自己背着的是全族人的性命。皇玛嬷曾说过用情太深会让自己无法呼吸，自己还未到那个地步怎么就已经感觉到如有千斤了呢。低头看到膝盖上的伤，毓萱想；或许这次受伤是个不错的时机，能让自己重头来过，找回那个刚入宫的自己。
　　由于毓萱受伤，坤宁宫直接传出话来说皇后娘娘的风寒因身边人未尽心照顾，更加严重了，所以后宫的大小事宜全交由太皇太后定夺。如此一来，毓萱快有大半个月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了，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敏锐地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再加上之前的流言——老祖宗训斥了皇上，现下宫里流传出了一个新的故事。
　　从年初开始皇上喜欢上了布库，每天下了朝必要去武英殿一趟，而最近皇上更是乐此不疲，进了武英殿不将那些小侍卫打趴下了决不出来，看着皇上这只爱享乐的态度，老祖宗终于忍无可忍将皇上训斥了一顿。至于说皇后感染风寒无非是一个托词，身为皇后未能及时规劝皇上这般散漫的态度才是皇后不出坤宁宫的原因，说白了，皇后娘娘是被老祖宗暗中禁足了。
　　以上是最近九天阿碧听到的版本，今日荣宝去领新鲜瓜果时又听到了后续的内容，此刻荣宝正在偏殿中和阿碧云溪说着，“现在大家都在说万岁爷因为被老祖宗训斥便很少去武英殿了，这半个月皇上又将兴趣转到了，转到了……”
　　见他吞吞吐吐，阿碧很是着急，“转到了什么你快说呀！”
　　“女……女色身上。”荣宝快速地说了这四个字。
　　阿碧将手中的鸡毛掸子随手一扔，没好气地说道，“这不可能！”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说这样一句话。
　　“阿碧，你别急呀。我倒觉得这传言不假。”荣宝说道，“你看看自从娘娘受伤后万岁爷对各宫的恩宠，完全和之前大不一样，除去咱们坤宁宫，其余三位小主简直就是每天轮流去乾清宫。”
　　荣宝说的是大实话，自从那日玄烨翻了讷敏的牌子后，第二天开始陈海都会准点端着绿头牌出现在玄烨面前，而且一定会等到他翻牌子之后才会离开，陈海之所以敢这么做是他手上除了有有绿头牌，还有老祖宗的亲笔懿旨。
　　毓萱受伤后的第三天玄烨本来是打算去坤宁宫找她好好谈谈的，因为他心里一直憋着毓萱赶自己出坤宁宫的火，他一定要当面找她要个说法，谁知他前脚才踏出乾清宫陈海后脚就进来了。玄烨也想过在下朝后过去，可如今到年末了，大小事情如排山倒海般之势袭来，他虽未亲政，但每件事情如何处理，都需要鳌拜等人和他仔细说明，可以说毓萱未出坤宁宫的这段日子，玄烨如同一只被人鞭打着的陀螺，根本无暇停下。
　　“这些话千万不能让娘娘知道，娘娘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不少，你们可别添乱。”云溪嘱咐他二人，她可不愿这些闲话又让自家小姐忧心忡忡。
　　“再过些日子就是小姐的生辰了，上面可有什么吩咐？”阿碧问道。
　　云溪摇摇头，“昨儿和小姐提起来，听她的意思似乎是想请老祖宗免了自己的千秋节。”
　　听她这么一说，阿碧和荣宝非但不难过，还很是开心，“娘娘有这心思不过呀，那咱们就自己给娘娘过个生辰。”
　　“死荣宝，谁让你嘴那么快的，这明明是我想说的，看我不打你。”
　　“姑奶奶，饶命呀。”
　　云溪看着他二人追到院中去，不由地笑了笑，如今她们这坤宁宫关起来过的日子倒也热闹，只怕等自家小姐痊愈了，烦心事会接踵而至，尤其是等今天这闲话传到小姐耳朵里，不知小姐会怎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