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上》酉时当归

21、出宫（2）

　　毓萱刚转身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岁爷说让您单独去乾清宫。”梁九功特意将单独两字说得有些重。
　　“那容本宫去换身衣服。”虽说毓萱已经开始避着玄烨，但这么久不见还是想精心梳洗一番。
　　世间万物唯独爱情是不能以人力控制的。
　　梁九功笑道：“娘娘，万岁爷召见得急，就请您即刻随奴才去吧。”
　　“梁公公，只要娘娘一人前去呀？”阿碧插话。
　　“是的，皇上旨意就是请娘娘单独随奴才去乾清宫，丫头奴才一个都不带。”梁九功又把旨意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阿碧机灵，当即福身道：“奴婢恭送娘娘。”万岁爷对自家小姐好，她们这些下人自是喜不自胜。
　　毓萱无奈只好跟着梁九功走了，来到乾清宫毓萱终于知道为何皇上只让她一人前来了，看着眼前的衣服，毓萱想这不是以前自己偷溜出府的手段吗，怎得做了皇后又遇上了，不过这一次不是偷溜，而是正大光明地走出紫禁城。
　　“朕来看看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好生俊俏！”玄烨打量着换了男装的毓萱，不由地说笑道。
　　听他说自己好生俊俏，毓萱的脸红了。
　　“入宫两年，不曾想皇后的脸皮还是这样薄。”最近忙着朝廷举贤的事，已经好久没和她这么相处过了，今日逮到机会玄烨自然是要好好玩笑一番。
　　儿女之情上和玄烨斗嘴，毓萱从来占不得好处，只能转移话题，“皇上，臣妾出宫实有不妥，还是不去了吧。”
　　玄烨似是算准了她这么说，“放心吧，朕和皇玛嬷打过招呼了。”
　　如此，毓萱也不好说什么了。
　　两年了，毓萱第一次出宫，看着马车外熟悉的街道，眼睛湿润了，转头对玄烨说：“臣妾谢谢皇上。”
　　她这一谢，玄烨不解。
　　毓萱吸了吸鼻子，“没什么，就觉得皇上待臣妾真的很好。”
　　玄烨望着她，真是个傻丫头，出宫就这么开心，平日里的她永远都是端庄大方，生起气来架势十足。宫里这么多女人，自己只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只要和她在一起自己似乎就不再是皇上。
　　伸手搂住她，“只要你喜欢，朕可以随时带你出来。”
　　“臣妾谢皇上，只是……”
　　话还没说完，只见玄烨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别说话，“这一路就听你谢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只是……”毓萱还想继续，她想让他收回刚才那句话，随时带自己出来这个恩典她受不起。
　　玄烨不想听她后面的话，继续说道：“咱们出了宫，你不能再叫朕皇上，换个称呼吧。”
　　见他如此，毓萱只好盘算着回宫再提刚刚的话茬，现下便开始想称呼的事。
　　过了一会儿，毓萱有了主意，“不如臣妾叫您三爷吧。”
　　“三爷？”玄烨皱了皱眉头。
　　毓萱解释道，“咱们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叫三爷显得出您的身份。”
　　玄烨摇摇头，并不满意她的解释。
　　“那臣妾再想想。”
　　玄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要不你叫朕三哥吧，朕叫你四弟。”
　　“三……三哥？”毓萱只感觉这称呼有些亲昵，不好意思开口，“还是叫三爷吧，臣妾和曹寅一样做您的跟班。”毓萱挣扎。
　　玄烨摇摇头，坚定地说：“就叫三哥。”
　　“要不叫主子吧。”毓萱忽然想起来曹寅似乎经常这么叫他。
　　见她不肯，玄烨开始使坏了，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毓萱素日最怕痒，自从上次玄烨用哈她痒痒的方式得到了为毓萱画像的机会，这一招就成了玄烨常用的招数，可谓百试百灵。
　　毓萱吓得立马坐得离他好远，玄烨轻笑，“马车这么小，你逃不掉的，过来！”果不其然，玄烨长臂一伸就将美人抱了过来。
　　“皇上欺负人。”毓萱白了他一眼，扭头不看他。
　　“说对了，朕只欺负你。”说着便开始挠她，一边挠一边问：“叫不叫叫不叫？”
　　“大丈夫能去能伸，臣妾叫。”毓萱服软。
　　玄烨笑她，就她这样还大丈夫，顶多一个口舌伶俐的小丫头罢了。 “说吧，叫朕什么？”
　　“三――”毓萱躺在他怀里拖着话音，“爷。”
　　“嗯？”玄烨随即把放下的手又放在了她腰间，毓萱身子抖了一下，最终投降，“三哥。”声音含糊，玄烨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说道：“大点声。”
　　毓萱心一横，“三哥！”
　　这一声，外面驾车的曹寅都听见了。
　　马车最终在一间名叫聚丰楼的客栈前停了下来，“您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三哥二字实在让毓萱难以开口，只好用‘您’来代替。
　　玄烨岂会看不透她的心思，在她耳边说道：“你若故意不叫我三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边说边掐了一下她的腰，“走吧，四弟，进去你就知道了。”
　　毓萱恼他，可又没法发作，只好跟着他前后脚进了聚丰楼。毓萱不知道她这幅美人薄嗔图玄烨是怎么都看不够的。
　　进了客栈毓萱才发现，原来里面暗藏玄机，一楼的大厅熙熙攘攘，有诵读诗书的，有争论不休的。
　　刚进来没一会儿就有店小二来伺候了，“几位也是进京赶考的吧，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我们找人。”曹寅答他，店小二一听便转身去招呼后面的人了。
　　“过几日便是殿试了，我虽不能亲自考他们，但也想看看当下的学子们在想些什么。”玄烨看向身旁的毓萱，告诉她来这儿的理由。
　　“我喜欢这儿。”毓萱很是高兴，听人谈论时政亦或是诗书本就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以前在府中经常偷偷跑到书房下听玛法和三叔谈论国事，后来进了宫，苦于后宫不得干政，只能开始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没曾想今日会有这样的机会。
　　玄烨奇怪，一般女子是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怎么她会喜欢。
　　“当今圣上尚未亲政，这殿试题目定是侧重鳌大人的以军法治国。”
　　“皇上虽尚未亲政，但从他倚重索大人的态度来看，吴兄你说殿试会不会侧重税赋一块，或是漕运一块。”
　　“何兄此话不对，我更同意苏兄的想法，如今谁人不知这朝上是鳌大人做主，那索大人年老多病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大厅的一角，三个考生谈论着今年考题的侧重点，毓萱觉得很有意思，不禁走过去开始插话，“这位兄台的话是不错，如今朝堂上的确是由鳌拜做主，可他始终是臣子，皇上即使没亲政，但也有权拟这殿试的考题吧。”
　　“你居然敢直呼鳌大人的名讳。”姓苏的考生问她。
　　毓萱笑道：“有何不敢，我还敢直呼索尼的名讳呢。”
　　玄烨在她身后差点笑出声，随即接了一句，“那你敢直呼皇上的名讳吗？”
　　毓萱拱了拱手，“不敢。”
　　这下轮到曹寅差点笑出声来，这皇上和娘娘还真是，怎么说呢，情投意合。
　　三个考生见他二人的打扮似是富家子弟，以为他们不懂当今的时事，善意地提醒道：“你们小声点，这聚丰楼布满了鳌大人的眼线，前不久有个人就是因为说了一句跑马圈地乃有违民心之举，就被抓走了。”
　　玄烨压低声音道：“他说得没错，依我看来圈地实在是让百姓苦不堪言。”
　　一位考生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嘱咐他，“嘘，别说啦。”
　　曹寅急忙上前想要拉开那人的手，玄烨用眼神示意他没事，自己拨开了，继续说道：“看样子你们都很怕鳌大人。”
　　三个考生无奈，“如今鳌大人天天来抓人，惹得人人自危，我们就是有再多的真话也不敢说呀，年初对几位大学士的处置就叫人心寒。”
　　见他如此，毓萱问道：“那你还来考功名。”
　　考生无奈，“公子可知十年寒窗苦读只为当下这一搏，即使现在是鳌大人做主，但只要先考了功名，等皇上亲政了咱们不就能说真话了吗。”这话声音说的极小。
　　何姓考生有些不同意，压着嗓子说道：“苏兄，这只怕难呀，我且问你，皇上大婚两年都未亲政是为什么？”
　　苏姓考生答道：“还不就是因为鳌大人吗？”
　　何姓考生接着说：“所以说只要他鳌大人在一天咱们就没有说真话的权利，即使皇上亲政了，只要他还在，咱们还是得做违心事。”
　　玄烨还想聊下去，突然被一群不速之客给打断了，大厅里忽然涌进了一堆壮汉，抓了四五个人，“是不是你，前几日写文章骂鳌大人来着？”
　　被抓之人倒也硬气，“他鳌拜做出这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我骂他怎么啦？”
　　“骂鳌大人，我看你是活腻了，带走了！”
　　毓萱不忍，拉了拉玄烨的衣袖，“三哥。”
　　玄烨摇摇头，此刻的他无法去救那个人。
　　壮汉走后，大厅里的人开始议论，似乎都是说朝廷虽有心招揽英才，但鳌大人这个样子都已经寒了他们士子的心了。
　　这么一闹玄烨也没了兴致，随即向那三个人告辞，“在下祝三位殿试高中，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