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勇士］羽翼渐丰》腐草青桑

15、前世今生

　　“！”

　　阎罗惊悚地瞪大他的铜铃大眼，神兽惊现的气势压的他这个地狱主宰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呀！！”

　　阎罗大吼，“血色屏蔽！”

　　保护罩迅速建起来，圆顶的，红色的，只不过，它的材料居然是……

　　四面八方涌来的，从新鲜的尸体上喷涌而出的，泛古大陆的鲜血！

　　吼！三神兽带着无形的威压，挟着无声的吼叫，一下逼至阎罗面前，和他的血色屏蔽较量着，让阎罗看着，自己的鲜血保护罩，在一点一点被瓦解。

　　“啊——！”

　　一声巨响，山河破碎。大地在颤抖，蓝天在流泪！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开始地震，紧接着就是洪水和地震带来的泥石流，淹没了地上其余的龙神勇士和他们的恐龙宝贝。

　　这是一场，以人之力，拥自然而弑神的战斗。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龙翔首先醒了过来，他置身于一个淡蓝色的保护罩内，龙翔认得这是羽的风华无限。若不是它，泥石流就已经把龙翔淹没了。

　　他定了定神，看看周围，风铃阿果昏迷着，但看上去没受什么外伤，龙德脸色苍白，腿上鲜血淋漓，但是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恐龙宝贝也都在大家的身边，唯独羽、秋枫和那个阎罗王不见了。

　　“……奇怪！”龙翔看着昏睡的飞天宝和老鹰弑天，郁闷地想，“羽那家伙无论去哪都忘不了飞天宝的，就连被魔化的那阵子，飞天宝都忠心耿耿地变成了飞天魔（……），现在却……还有秋枫，他们能去哪儿了呢……”

　　他猛地一惊：“该不会已经……”

　　随后龙翔又大力摇头：“不会不会！羽那家伙那么厉害那么有运气，怎么可能会死呢？！还有秋枫，会那么高超的针灸和武术，他们两个在一起，一定不会有事……吧。”

　　龙翔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也慢慢无力起来。

　　那么羽和秋枫到底去哪儿了呢？

　　事情是这样的：究极奥义神兽惊现，是一招足以毁天灭地的可怕必杀，你想想，天地之灵气，五行之精华，雷火风三层叠加，这种力量由一个控制能力极强的龙神勇士操控和汇聚，那得多可怕？羽仅在修行中试着引了一点天雷下来，就差点毁灭了整个梦幻森林，其可恐程度可想而知。况且……

　　现在不光有这样天地为之变色的存在，还有死神阎罗王这个狠角呢！他们两个，一人发动了最强攻击，另一个则启用了自己最强大最牢固的防御，两股力量碰撞到了一起，巨大的能量迅速扭曲了空间维度，产生了时空裂缝，瞬间就把毫无防备的羽、秋枫和阎罗吸了进去，而龙翔他们，则因为羽为他们设置了一个保护罩而幸免于难。

　　当然，这些龙翔他们都是不知道的，因为当时的能量实在是太巨大了，在有保护罩的情况下，也足以把他们震晕，所以，自然看不见那空间扭曲的万年难遇的景象，而且，就算是看见了，也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吧我也觉得我有点啰嗦了，那么现在转换镜头……

　　羽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血色，一泓滔滔奔腾的浊水，上面时不时飘过人畜的骨骼，一座锈迹斑斑的大桥，来回掠过许多模糊的影子，以及落水和惨叫的声音，伴着阵阵阴风，就算是羽这样饱经大风大浪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再往旁边看，那是一块巨大光滑的石头，就立在河边，上面光华婉转，向投影仪的屏幕似的，四周生长着许多各种各样颜色的小草，格外可人。羽仔细数了数，共有十三种颜色，每株小草都是单色，只有一株例外。

　　那是一棵紧挨着巨石的小草，一共长了十二片叶子，每一片叶子都是一种不同的颜色，灿烂，绚丽，华美。

　　羽看的有些出神，忽的猛然惊醒：自己是和秋枫，龙翔，风铃，阿果和龙德一起大战阎罗王的，怎么，忽然到了这个地方？！大家呢？都到哪里去了？！

　　羽运起轻功，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力，腿一软，一下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左手腕上赫然是一条大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

　　羽费力的走到那条污浊的河流边上，一头靠在大石头上面，仰起脑袋，慢慢闭上眼睛，进入半昏迷的状态，但是，他的意志力，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千万不能睡着，否则就死定了。

　　可是，沉重感越来越强烈，羽脑袋一歪，陷入了休克，面色越来越苍白，好像一张纸。

　　朦胧之间，羽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正在推着自己没受伤的右手腕，凉凉的很舒服。紧接着，他感到有些甘美清甜的汁液流进了自己的嘴里面。眩晕的头脑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羽费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花花绿绿的一片，随后他的视线清楚了一些。这才发现……

　　原来是那一株美丽的十二色草，以根为足，以叶为手。挪动到了他的身边，正在把自己的汁液滴到了羽的嘴里。

　　羽惊得一下坐起来，怎奈身子软绵绵的，又倒了下去。那十二色草也吓了一跳似的，诚惶诚恐地跳开。

　　羽喘着气，慢慢的明白了一些。那十二色草定是成了精，现在看来，它是在救自己，但是保不齐它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还是需要防着一些，可不能在这种人鬼不知的地方死掉。

　　左手腕的冰凉感提醒着羽：那个伤口需要好好包扎一下。他撕下一片衣服，先给自己止一下血，随后紧紧包好。幸好那个伤口中渐渐的不再往外流血，羽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那敏锐的观察力忽然发现，那株帮了自己大忙的十二色草，有点不对劲：原本流光溢彩的颜色慢慢开始暗淡，高高翘起的叶子也没精打采地垂了下来，显得萎靡不振，好像快要死掉的样子。

　　它……羽的心底一阵搐动。这棵小草不知经过多少时日方得成精，现在要死掉，羽心中也是惋惜，更重要的是它刚刚救过自己，是恩人。不管是不是真心，有没有其它目的，至少是帮助了他羽。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现在自己得帮帮它。

　　他挪到那草边上，哑着嗓子轻轻问道：“我，可以帮你么？”

　　那小草软软地向上抬了抬头，又向下用力点了点，表示非常需要。

　　天啊！它竟然真的听得懂！这小草果然成了草精！羽接着问道：“那我，怎么帮你呢？”

　　草精有气无力地抬起一片叶子，指了指自己外露的根部，又指了指大石头边上，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新鲜泥土气息的土坑，大小正好可以放下草精纤细的根部。

　　“你是要我，把你移植回原来的地方？”羽试探性地问。

　　草精用劲点头，只是它的叶子已经一片片渐渐蔫黄起来，没精打采地缓缓向下垂着，很累的样子。

　　“哦。没问题。”羽一手轻柔地托起小草，让它软趴趴地伏在自己手掌上，羽费力地起身，慢慢向那块流光溢彩的大石头走去。石头的光华忽然一滞，随即，全部转移了方向，向羽射来。

　　那光线具有极强的穿透性，羽一下子感觉自己像是被长枪一下刺穿了一样，忍不住开口呻吟：“呃！”

　　他一下子单膝跪了下来，那光枪在他的左肩戳出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足有碗口大小。奇怪的是，这个巨大的伤口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愈合着，但是过程却艰辛无比，疼痛刺激着羽身上的每一个神经细胞，几乎将他痛昏过去。

　　很快，大创口愈合得完美如初，羽的额上却落下豆大的汗珠，这简直就是和凌迟一样的酷刑！

　　羽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一下明白了自己所受的伤是由巨石造成，而且会自动愈合，很有可能是幻觉。只要一进入巨石所在的区域，这种真实的幻觉就会袭来。

　　简直是太痛苦了！羽咬紧牙关，几乎要退却，但是掌心的草精却一直发出不正常的颤抖，羽明白，如果再不把它放回原处，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会消失了。

　　豁出去了！羽猛地向前一冲，刺痛的感觉立马包围了他，那种折磨，就像用千万根细细的，蘸盐的钢丝在搅动他的皮肉，痛的几乎晕厥。但，心中的信念，还是支持着他，向前，向前……

　　终于触碰到了那石头光滑的圆面！羽再也支持不住，一头倒下去，无意识地将小草放回原来的小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混沌。

　　不知过了几天几夜，抑或，几劫几世，羽浑浑噩噩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模糊的视线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绯红。不同于血的腥甜，那是花儿清新甜美的气息，犹如一计强心剂，打发了羽的昏沉。

　　羽慢慢坐起身，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样子，不是自己熟悉的泛古大陆，也不是之前的那陌生地区，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大片血色的曼珠沙华摇曳着身姿，花和叶的永不相见，宛若命中注定的情之孽缘。明明是妖艳美丽的红色却是那样悲伤，看似完美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伤痕累累而又惨淡的心。

　　曼珠沙华的使命是守护，可这守护仅仅是一次又一次，无穷无尽的错过。即便如此，这却见证了最美丽最真挚的爱……

　　曼珠沙华，怪不得要叫彼岸花。这种地狱般的守望……羽不经意间颦了颦好看的眉，却发现，这里还有别人，而且，他正在注视自己。

　　“谁？！”羽猛一转头，原来对面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身散佛光，脚踏金莲，口内唱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这里是贫僧的道场。”

　　“地藏王……菩萨？”羽微微有些失神，“是您吗？这里，是九华山？”

　　“诶？”地藏略略有些差异，“这里的确是九华山。但羽施主为异界之人，如何得知贫僧法号？”

　　呵。羽淡淡的苦笑：“没什么，不过是有个见多识广的朋友告诉我了而已，菩萨。”

　　“原来如此。”地藏高深莫测地笑笑：“不知羽施主那‘见多识广的朋友’，可是秋枫施主么？”

　　羽的眼睛猛然瞪大，疑惑地看着地藏王菩萨。

　　“你怎么知道？还有，我现在为何会在九华山？秋枫龙翔他们又在哪里？有没有受伤？刚才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还有……”

　　羽昂起高傲的墨色眸子：“忘川迷离风，是你冥界的邪物吧。阎罗王，应该是你们冥界的人吧。这两个东西，出现在泛古大陆还差点毁灭了那美丽的地方，我可不可以认为，”他的眼神犀利起来，“这是你们的责任呢？”

　　地藏王菩萨慈和地笑了笑，那目光就像亲和的长辈在看自己的儿孙：“没错的，不过，这却是命中注定，人力不可扭转的。泛古大陆的生灵上世与阎罗结下了一段孽缘，今生自当了却。今日难满，贫僧自会收复阎罗那厮的。至于秋枫施主他们，现在自然很安全，羽施主不必担忧。”

　　羽依旧皱着眉头，可见他对刚才的答案并不满意。不过万事随缘，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既然地藏不想说，羽也不去强求，只是看看自己的左手腕：哪里还有伤口，一片白皙，只微微可见一道淡淡的伤痕。

　　他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地藏王菩萨。

　　“哦，贫僧刚才忘记了，其实此番，阎罗大闹异界，居然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地藏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美少年。

　　“请讲。”羽不卑不亢地直视菩萨的眼睛。

　　地藏王哈哈一笑：“羽施主果然是那性情中人！其实，此番阎罗，竟误打误撞了结了你与秋枫施主的一段因果啊。”

　　因果？

　　羽一时怔住了，何为因？何为果？有因必有果，因缘果报。前世种什么因，今生受什么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己和秋枫之间……能有什么因果。

　　也许是看出了羽的疑惑，也许是无边佛法洞察了羽的心智，地藏微笑着挥了挥手，一幅虚拟的影像便立刻呈现在羽的脑海中。

　　什么？！

　　羽惊异地瞪大眼睛：那一株救了他，又被他拯救的十二色草精灵，正在缓慢地挣脱出束缚自己根部的泥土，向那污浊的血水河流蹒跚而去。

　　“它疯了！”羽大吼起来，“明明知道自己离开泥土就不能存活，怎么还那么傻，偏要自取灭亡？！”

　　地藏王菩萨饶有趣味到看着他，笑而不语。

　　在羽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草精灵踉踉跄跄地挪动到血河旁边，看着时不时飘过的尸骨，听着远处的阵阵哀嚎，默然静立。

　　然后，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这……！”

　　羽惊诧地叫喊起来，把疑惑的目光转向自始至终便微笑不语的地藏王菩萨，“为什么？它为什么要这样？”

　　那菩萨唱一声佛号，答非所问地道：“施主，这条河，名叫忘川。那块石，名为三生。远处那桥，称作奈何。三生石旁望三生，奈何桥边别奈何。”

　　所答非所问，句句不着调，但羽是何等聪明的人，如何理解不出地藏的话里有话？他无力地慢慢坐下，闭目沉思。

　　有这样一个传说，人死之后，要来到阴曹地府。前世干过什么事儿，来到这儿就有什么命。比如上世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来到这里就要呆在十八层地狱里面永不超生。相反，大善人则可以上天当神仙。命运比较普通的，就需要过奈何桥，饮一碗可以使自己忘记一切的孟婆汤，重新转世做人。奈何桥下便是忘川水，若是哪只痴情鬼不愿喝孟婆汤，不愿忘记自己上辈子的记忆，就必须跳入忘川之中，饱受千年忘川水剥皮挫骨般的痛苦，方可带着记忆重入人间。

　　忘川河边有一块据说是饱览世间万物三生三世的巨石，名叫三生石，旁边生长着三生草：这是一种无奈的植物。命运之神的戏弄，让它一共有十三种颜色，每一株三生草只能有一种颜色，而且只有十二个时辰的寿命。所以，当拥有第十三种颜色的三生草生长出来的时候，第一株便已经凋零了。

　　这便是命运的愚弄。宛若曼珠沙华的宿命，只是比那种赤裸裸的彼岸还要不甘：明明只差一步，却在那最后的刹那万事成空，三生草永远不可能齐全，它总是那样，羽翼渐满却轮回。

　　然而，总会有意外的，例如它，那华美的十二色草精灵。

　　哦不，“它”应该是“她”，因为她已经是精灵了啊。她就是一棵三生草，她原本也只是拥有十二时辰的寿命，但，无巧不成书，她生对了地方。

　　她长在离三生石最近的地方。

　　在十二时辰内，她拼命吸收着三生石的灵气，汲取着三生石中匆匆而过的人们那丰富的阅历，居然打破了那个诅咒般的禁锢。

　　她得到了第十三个时辰的寿命。

　　三生草的传说被打破了，十三种颜色头一回聚到了一起，仿佛一个多彩的欢乐大家庭，拥有着一份不属于地府的快乐，虽然，只能持续一个时辰。

　　快乐！多么美好的一个词语！她深深爱上了这种感觉，唯有十三种颜色聚在一起，她才能感到这种满足。随后，她疯了一般吸取着三生石的灵气，还有三生三世的沧桑。

　　她的寿命一直延长着，可是她自己，却慢慢无趣起来，真的，厌倦了。每每努力很久，才能经历一次大团圆，面对的都是与自己毫无交情的陌生人（草？），再无第一次那种欢乐，有的，只是那些小辈，用贪婪的目光看着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三生石，好像这样就可以像她一样延长自己那短短的十二时辰的寿命。

　　真的，厌倦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