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抉择》死去的作者

24、第 24 章

　　“我不是恶鬼。”杨靖野用我的唇舌，驳斥道，“我只是你刮除的皮肉碎屑，是你的思维残渣，是你所不耻的，想要抛弃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微不足道？我愿为这微不足道死在这永生道中。”

　　“你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愿意为了你去死。”我若完全消融，哪里还有什么灵魂可以去往下一个世界呢？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次，重演了第一次。

　　陈以作为将军之子，再一次经历战败流落。我救了那江湖道士一命，道士随我而归，愿为我完成心愿，而我的心愿，是想让我的心上人摆脱疾病，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获得永生。

　　偏差只在于一点，我爱的人变成了我自己。

　　另一个自己。

　　他回道：“骗子。”

　　“你就是我，你就在我的体内，我们共用着所有，你很清楚我是否在骗你，不是吗？”

　　杨靖野缓缓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就是你，还说愿意为了我去死。那你现在该做的，是杀了我。你杀我，你的灵魂才会降级。你不该救这一世的我，我也不要你救。”

　　“如果，你想要成神，彻底摆脱我，我会照你的意思去做的，”我跪下来，抱起杨靖野冰冷的身体，与他交颈，轻轻按住他的后背，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你好可笑，我就在你的身体里，你去抱一具尸体有何用？你明明知道我们就是同一个人，却还在这里说尽情话，如同恋人。”

　　“因为你在我的身体里，我抱不到你啊。”他说完后我又开口，“同一个人，就不能相恋吗？”

　　我紧紧地将他的身体搂入怀中，泪水一滴又一滴地渗入他的衣裳，我问他：“萧新阳，你穿着我送给你的毛衣死于盛夏，你没有爱过我吗？”

　　他不再开口。

　　我又问：“林风阑，你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带着记忆去往下一世，那为什么又要在那时给我一刀呢？你很清楚，在那时给我一刀，你降我升，我们灵魂会同为C级，就是能够带着记忆去下一世。你恨我，却赠我想要的结局，你没有爱过我吗？”

　　身体内另一个声音久久未响起。

　　我继续问道：“杨靖野，我以自己的身体做你灵魂的容器，想救你一命。你百般不愿，还想烧了自己的身体阻止这件事，你敢说，你没有爱过我吗？”

　　我所拥抱的那具身体慢慢伸出手，回抱了我。

　　我说：“赵泽，我真真切切地爱过你。”

　　在安置房里窄小的床上，在灵九山漏风的牢狱中，在此刻我们共用一体时，我清晰地感受得到，我为了什么而活，我又可以为了什么而死。

　　怀中，那具冰冷的、再也不会呼吸的身体将下颌抵在了我的肩上，杨靖野似乎离开了我的体内，用自己的嘴说道：“赵泽，你也真真切切地恨过我，厌恶我，抛弃我，想将我彻底扼杀在这永生道中，因为我是你和陈以之间的阻碍，因为只要你拥有我的性格特质，陈以就不会再爱上你。你现在已经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了，还会选择我吗？”

　　“没有你，我的皮囊装着一半的灵魂，空空荡荡、无所依傍，总是想轻生。可是，和你在一起，生命在我心里就会变得重要，”我将双手下移，穿过他的手臂，抱住他的腰，对他说，“你是我，唯一的死后抉择。”

　　“这可是你说的……”他撩开我耳侧的头发，将吻作为烙印，灼烧我的脖颈，鼻端带着气息拂扫，他把手指嵌入我的五指之间，用力地扣住，与之前的绝情与冷漠彻底割裂，将我按在地上。

　　我睁大眼睛，问他：“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我是你的自私阴暗面，在我这里，没有原谅这个说法，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他将腿上抬，来到我的腰侧，看着我，说，“可我也渴望着你的爱。”

　　“杨靖野……”我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垂下头颅，在我耳畔说：“叫我哥哥。”

　　好似林风阑在对周游说话。

　　而周游，不会拒绝林风阑。

　　我在月亮跃下枝头的深夜，于清列的井水中，接住了属于我的月亮光影，光影碎开，水皱起，构成明亮的波澜。

　　我与杨靖野抵足而眠，翌日，却只有我一个人醒来。

　　我拂开他脸上的碎发，问：“你现在在哪儿？回到我体内了吗？”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控制我的身体说些什么。

　　他好像确实如他所说，不会原谅我。

　　那我，又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