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薯片薯片

1、拾年

　　静静地躺在床上，周围一片混沌，黑暗就如同儿时嘴里时常嚼着的黏牙的麦芽糖那样，黏糊糊的，纠缠在身边。黑漆漆的墙，黑漆漆的灯，黑漆漆的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只余下时针滴答滴答，和眼前小小的一方小屏幕。随手挥动几下，看着小小的明亮划破大大的黑暗，忧郁的心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怅然。
　　十年啊，我闭上眼，十年，多么令人恐惧的字眼，每每听见，都有种不真实感。眩晕感充斥着我的大脑，十年，可以做什么呢
　　足够让一个青涩的姑娘从幼稚走向成熟。
　　足够让满心的坚定在人生的交叉口一点一点被疑惑蚕食成惶恐不安。
　　足够让心中的憧憬在现实的一盆盆冷水的浇灌下化为泡影。
　　但也足够。。。。令人怀念。
　　翻看着一张张有些起了毛边的照片，沉睡到不自觉僵硬的记忆也开始活动起筋骨来，卡拉卡拉作响，就像老旧的唱片被岁月狠狠地划出道道伤痕，吱呀吱呀地在唱机上唱出不成调的乐音。
　　时间真的很残忍，只是隔了短短的几个月，记忆就缺了页。
　　指尖在冰凉的触感上游移，一张张青涩的笑脸。
　　蓦然想起不久前的一通电话，了了几句话，却带来了沉甸甸的伤感。
　　“知道吗，xxx，他走了”明明是那样寻常的口吻，就如同话家常一般，却带着浓浓几乎裹藏不住的酸涩感。
　　我不知道当时的那个我问了什么，只记得电话里的那个y回答
　　“嗯，就在元旦的前一天。他。。。终究还是等不到春天。”
　　几乎是避难一般，空洞的忙音将我还未说出的话语通通阻挡回去。

　　我从未想过会经历像韩剧里最常演的剧情一样的事情，常年分散的青梅竹马在十年之后，在最美好的时光里相遇。同所学校，同个班级，更是狗血地成为了前后桌。别扭，喜悦，尴尬，在相遇的瞬间涌上心头，明明做好了准备，却仍在见面的伊始就丢盔弃甲，潦草的点头示意，简单的一个嗨字，就构成了我们自那个夏季分开，十年后的初遇。
　　过分的纠结，让我没能像别班的y那样与他兴奋自在的谈论我们幼时三人干的蠢事。只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偷偷地笑着。过度的羞涩，一直是我与人交往的弊端。
　　在班级里，除了必要的交流，我和他没有多余的交往。就连借他橡皮这种融洽关系的好时机，我也抓不住。
　　他很好，学习从小就是尖子生，性格也是温温柔柔的，就像是一个老好人。常年晒不黑的皮肤再加上浓眉大眼，在一帮被军训摧残得不成人样的男生里，算的上万黑丛中一点白了。
　　也许是繁忙的学业，紧张的考试的催化下，我逐渐忘了心里所谓的别扭，在学霸光环的引诱下，我就开始频繁地向他请教，关系一天天融洽。
　　但似乎是命运的捉弄吧，在这个漫长地过分的学期的尾巴，我们紧张地为最后一次统练作准备时，他。。发烧了。
　　持续的高热，令他无精打采。但他仍就坚持戴着口罩上课。
　　她和我有些担心，劝他休息，但他微微一笑，没事。
　　就在考试的前夜，他的座位是空的。
　　我想他是回家休息了吧。
　　第一天考试，他没有参加。同学们说他住院了
　　也许是得了什么病吧，他们这样猜测。

　　但三天后，我们结束了考试，就在我准备放松一下自己时，群里的公告上写着：时光匆匆，来不及与你们说句再见。祝你们考试顺利。尾端写着他的名字
　　群里的议论更是让我的心凉了半截。他们说他走了，就在我们考试的第二天早上。
　　我天真地认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一个极度恶劣的恶作剧。但当我接到她的电话时，我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急性白血病，他在查明病因的当晚就在赶往治病的最佳医院的路上，我不知道那时的他是不是带着茫然，惶恐，是不是不安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暖橘色灯光照不清他未来的道路，温暖不了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任凭那辆长途汽车载着他前往远方。我不知道那时他是怎样在群里的公告上一点一点写下那句别离。

　　我站在玻璃棺前，看着那个安详谁去的他，看着那个一夜之间白了头，苍老了许多许多的男人——他的父亲，正搀扶着一度哭的晕厥过去的女人，那个在我印象里一直温柔得体的他的母亲，红肿着双眼，勉强地笑着。可目光里不自觉就会流露出一丝悲伤，浓稠的痛苦沉淀在她的眼底，久久不散。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向y，她回头，视线交错，她轻轻地说 ，他一定是安详地去的吧，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吧。
　　她还说，当晚他与她聊了很久，他想要参加讨厌的统练，想要度过2015，他想再吃一次年夜饭，想再写一次寒假作业，他想等到春天，他想参加我们一直讨论的三年后的高三成人礼 。还有他想去哈尔滨的大学，看一次绵绵飞雪，他想去学滑雪，想拐个温柔的北方妹子。。。。
　　还有还有在最后，他说，这个世界太美了，他舍不得离开。

　　她说，小时青梅竹马的三人，最终还是被现实拆得支离破碎，就连粘合的机会都被碾压地彻彻底底。

　　我想，在云端上的你，一定会生活地更好吧，一定会端着一杯咖啡，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我们在作业堆里苦着脸奋斗吧。

　　最后的最后，我只能说，愿你下一世，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再见，我的朋友。

　　写于2015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