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袭击 ...
-
康斯坦丁眯着眼睛，正前方的天际有一大片庞大的阴云正在接近，颜色如同暮色沉坠生出的浓紫，偶然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像是被浇了一整桶荧光油漆。
它们持续地发出那种音波，整栋楼都在摇摇欲坠，城市中心出现了冗长的断裂带，一刻不停地向四周辐射，在蓝湖城中心结出一张规模浩大的蛛网，黑色物质从里面泄露出来，盘伏在雨水里，如同急速游走的蛇，所经之地变成毫无生机的灰色砂砾。
康斯坦丁的猫走到他的脚边，巫师看了它一眼，愤恨地说：“我现在不觉得有假期是好事了，就目前经历的事情来看，我只不过是从一个纯战斗人员到肩负起了所有的工作——包括我深恶痛绝的那部分。”
亚当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边，楼面一刻不停地震颤着，这咖啡厅成了一片狼藉，然而玻璃窗外的人类却没有半点异常，他们从废墟上穿过，呈现出半透明的影子，像是电影大片里的全息投影，亚当看到一个女孩子迎面朝他走来，她和她的男朋友笑着抱成一团，他们穿过他，仿佛平行在另外的时空。
这太可怕了，他摸着手臂想，难道我已经不是人了吗？但康斯坦丁可从没说过他那部分非人的血脉是属于鬼魂来着！
“这是什么？”他叫道，当有人用同样的方式穿过吧台，他意识到这问题并不是出自他本身，巫师站在墙边，无所事事地研究着玻璃碎裂的方向，铆钉和钢筋在石缝间嶙峋交叉，将这气氛推往尖利血腥的顶端。
“一个结界。”康斯坦丁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指着外面的东西，“来找你的，出去迎接一下。”
“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把自己送到他们嘴里？”亚当持续地大吼大叫，他从来没觉得康斯坦丁是个这么冷血的家伙，他不是神经病，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刽子手、屠夫！
“这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康斯坦丁转头去看从刚才开始就不发一语的店主，他直观地意识到了他没说话的原因，一个从高处坠落的酒瓶砸破了他的脑袋，血将他柔软的棕色头发黏在一块儿，康斯坦丁皱着眉，琢摸着哪个黑魔法能让他立刻从昏迷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亚度尼斯......老天，你为什么不把他也排除出去？”亚当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吃了一惊，他们毕竟有过超越友谊的关系，而且比起康斯坦丁，他的同情心显然多得有点泛滥，他跑过去抱起咖啡厅店主，探了探的呼吸，很庆幸他能够在这场堪称灾难的袭击中幸存。
康斯坦丁在那名受伤的年轻人跟前蹲下，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从他的领口里拽出了一个圆牌，纯木质，因为时光的作用变得圆润古老，纹理优雅而精美，刻着几句圣经上抄写下来的祝福，像个出生礼物。
他仔细地摸了一下那木牌，他的猫凑过来闻了一下，然后轻柔地叫了一下。
“橡木——它有和那雨水同出一源的魔力，足以消融大部分的魔法。附加了再生和巡回的魔法阵，使得魔力始终维持着可观的数目。”康斯坦丁冷漠地说，一把将那木牌拽下来扔到亚当怀里，“留着它，在你的保命符恢复之前，你最好一直随身携带。”
亚当手忙脚乱地把它挂到脖子上，亚度尼斯会原谅自己的，要知道它对自己的用处大多了，等到一切过去，他会付给那痴心的年轻人一份能让任何人心动的报酬。
墙边忽然传来闷雷般的响动，亚当转头看去，恶心得差点连红酒都吐出来，无数鸟类正拼命撞击着那空处，它们浑身上下都是紫色，像一堆被人硬生生捏在一起的腐肉，体表有稀疏的毛发，脓水从接缝处流淌不停，莹绿色的藤蔓在它们头顶耀武扬威，一只眼睛从叶片中冒头，紫色瞳仁里流露出不怀好意的光。
它们撞击着那结界，银光一层层地波动，打头阵的那些都被烧焦成灰烬落到地上，但这无意义的牺牲并没有减弱士气，它们飞快地换上另一列，井然有序地向那结界持续进行自杀式攻击。
“这他妈是什么？”亚当牢牢地捏住荡在胸口的木质圆牌，仿佛那小东西能给他绝大的勇气，康斯坦丁穿行在废墟里，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充当他的魔界百科全书。
“食腐鸟，魔界低等生物的一种。我需要银器，它们很烦人。”康斯坦丁不耐烦地说道。
“可它们的造型很可怕。我从来没想象过动植物的搭配能这么恶心，那通常不是能令人想到自然、环保之类的主题吗？”亚当一边抱怨一边从地上拉起一个橱柜，它被砸得变了形，中间完全地凹陷下去，玻璃和里面珍藏的瓷器碎得一个不剩，他拽了下那破破烂烂的抽屉，它被完全地拉了出来，金属轴承发出尖锐的响声，一小把银质的蛋糕叉和勺子在里面安安静静地和他打了个照面。
我的力量又变大了，再这么下去我会成为整个橡树镇高中的掰手腕之王，亚当忧郁地想到。
康斯坦丁没有给他太多郁闷的时间，他念了句咒语，那些银器摇摇晃晃地朝他飞去，一种可怕的力量引导着银器不断拉伸变形，化为一团滚沸的液体，这画面有着冲击性的残酷美，亚当几乎失去了自己的呼吸。
最终那一堆餐具变成了无数银粉，它们被密封在康斯坦丁的手心中无形的魔力球里，每一秒都在游离和移动，像一个烟云雾绕的雪景球，那真是太美了，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童年或者初恋这样轻柔精致的东西。
康斯坦丁持续地念咒，那易碎品发出耀眼的光，飞快地穿透结界，冲向阴云的中心，无数明亮的火花溅射出来，甚至将雨水斗染成银灰，那并不仅仅是银的净化能力，还有同康斯坦丁如影随形的魔力。
亚当已经多次见过那力量，但从来没搞清楚它真正的属性，但那无疑是极其可怕的，数以千计的食腐鸟在那银色烟火里飘扬成飞灰，尖锐的嗡鸣声让周围无数的建筑物炸裂崩碎，地面的断裂带延伸到了商场之外，这座一百层高的楼缓慢地下陷。
“如果这楼真掉下去了，我们会怎么样？”亚当拉着康斯坦丁的袖子在他耳边叫道，这群食腐鸟堪称最有效率的拆迁队，整个市中心都被它们搞得一团乱。
“魔界一日游，这没什么，我以前在那里住过。”康斯坦丁解救出他的袖子，食腐鸟被消灭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那些也不好过，它们尖叫着试图逃离那片扩大的银色，但这是徒劳的，只要沾上一点，那东西就像附骨之疽纠缠上来，直到把目标吞噬殆尽。
“别说的这么轻松！我还不想脱离人类的序列！”亚当叫着，他的嗓子都哑了，康斯坦丁懒洋洋地说，“解决了，我们该回去了。理查德说会带外卖回来，曼加尔不喜欢那些，我得给它做份别的。”
“不不不，康斯坦丁......这事还没完......”亚当喃喃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康斯坦丁抬头看去，那些食腐鸟大概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末路，它们决定做一次最后的努力，无数的鸟类汇聚在一起，化为一个几十米高的血肉怪物，银雾仍然在侵蚀着它们，不时有腐肉掉在地上，脓液流得像是溪水，浇在结界外层嗤嗤作响，那边缘已经能看出现世的痕迹了，色彩明亮得像是花里胡哨的彩虹糖一样。
“......我不知道魔物还会进化。”康斯坦丁嘟囔了一声，黑猫同样仰头看着，对比起这里的两个人类，它显得过于气定神闲，巫师踢了它一脚，要它不帮忙就滚到一边去。
“通常我不喜欢使用大规模的魔法，那很消耗体力，远不如媒介来的方便。”康斯坦丁缓慢走近原本窗户的位置，他和那山岳般的魔物间仅仅隔了一层薄得透明的结界，亚当很怀疑那家伙一拳就能敲碎这保鲜膜，把里面的他们一口吞下。
康斯坦丁依然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其中甚至牵扯到了亚当：“你必须付我更多的钱，斯坦森先生，我还在度假呢，我真是受够了这个假期——我应该事先找昆丁要一个预言，我是来放松的，不是来加班的！”
那之后就是一串晦涩的咒语，单从发音的方式和声调就能听出它们的古老，像是刚从某个遗迹里挖出来，本身就是混沌粗糙的样子，但那每一个字符都带着让人战栗的力量，楼房再一次颤抖起来，亚当扶住了吧台，像朵柔弱的菟丝花那样紧紧扒着它不放，那汹涌的力量冲击着由结界构成的脆弱空间，无数碎片在凋敝，像是斑驳的相片，他逐渐能看到外面真正的蓝湖城。
那力量终于在康斯坦丁的手心里绽放，像一件天幕般的雨衣，铺天盖地地将那血肉怪物淹没，它的肢体快速地分解，先是变成了一堆惊慌失措的食腐鸟，然后步入前辈的后尘，与雨水混作亲密的一团。
康斯坦丁看了看正在崩塌的结界，淡淡地提醒着：“如果我们再不离开，大概会因为付不出巨额赔偿而坐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袭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