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春时暮春

8、（八）

　　两年了，心里的那个影子一直挥不去，尤其是临别时，他留给我的那个笑容，包含了多少辛酸和无奈，或许只有经历了的人才会明白。
　　记得两年前，当我醒来时师傅坐在我的旁边，他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好久了，然后他去掉了脸上的黑布，八年了，我这才知道外公原来就是师傅。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早早的告诉我？为什么要那样瞒着我？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外公告诉我，他就是当年威震江湖的雪峰剑客。他一生收了三个徒弟，一个是现在的忧郁城主欧阳明，一个叫木枫，现在不知下落，一个便是我娘。可是，二十年前，却发生了一些他不愿意看见的事。从此，他便离开了雪峰，四处漂泊，直到那一年知道我娘死了，便去王府走一趟，却发现我被人欺负，所以才教了我武功的。他希望我学好武功，可以查出母亲的死因，因为他一直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
　　在两年之中，外公传了我他的绝学，飘雪十三式剑法。我苦苦的学了两年，才终于把这套剑法融会贯通，直到那天早上，发现外公不见了，他留下一本剑谱和一封信。他说他要去办意见事，还说我的那个王爷父亲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欧阳明捉去了，并让我去救他。
　　两年没有见外面的人和事，可是那种仇恨丝毫没有被泯灭的迹象。我恨那个男人，是他毁了我娘毁了我。可是，外公却说不是他害死了娘 。我不该出去吧，那样的花花世界并不适合我吧，那样只会徒增难过和伤心吧。可是心里的那个影子却越来越清晰，想出去见见他，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样？
　　在刚下雪峰的那一刻，突然觉得阳光格外的刺眼，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一直走到晴枫山庄的大门口，才记起自己曾经发誓再也不踏进晴枫山庄一步，我的心退却了，脚步也停滞不前了。
　　这时从门口走出来两个家丁样子的人，我立刻躲到边上，断断续续的传来他们的议论声，“少庄主终于要成亲了。”“是呀，他已经二十三岁了，早该娶妻生子了，况且紫凝姑娘家势又那么显赫，不知道少庄主一直在犹豫什么，到现在才答应成亲。”“恩，最重要的是自凝姑娘人漂亮有温柔，要是她做了庄主夫人，我们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的。”“是呀，是呀……”
　　两个人渐远了我的心也凉了，所有的企盼在那一瞬间全都破灭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从头到尾，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在努力而已。
　　该去祝福她吧，可是真的该见他吗？两年了，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快要当新郎了，应该很快乐、很幸福吧，我想应该是这样吧，想到这里，我转身离开了晴枫山庄，拥有不了又何必去牵挂。经过那片竹林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枫竹苑，自己曾经的第二个名义上的家，进去看看吧，至少这是这里唯一的回忆了吧。慢慢的踩着雪走进去。那些竹子两年之间变的更加苍翠了，快到小竹屋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有人，绕到小屋的后边，从窗子看进去，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好看的侧脸映入眼帘，只是两年不见，变得更加清瘦了，他趴在桌子上抱着一坛酒，在自斟自饮，那么的落寞，不忍心看他那个样子，打算就那样离开，刚刚背过身，身后就传来了悠扬的笛声，好熟悉的感觉，那么的真真切切，而吹奏的除了他当然不会有别人了，曲子不是别的正是我自己所作的那首《伤寂》，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我早该知道的 ，早就该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的。
　　吹完一曲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大昂他拿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竟然是我当初扔出去的那个簪子，它还是那样美丽不可方物。
　　“郁儿，你知道吗？我明天就要和我的师妹成亲了，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的思念你吗？两年了，我原以为有些伤口是可以结痂脱落的，可是这份思念折磨了我两年，每天那伤口不在缩小，而是一直都在溃烂。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敢靠你太近，那是因为我们太像了，那次你生病了，梦中的那种恐惧和无力感使我也曾经刻骨的经历过的呀。我那时候向你承诺过，一切都过去了，我以后会好好的保护你，好好的照顾你，可是那些承诺也只有在你的梦里我才可以给你，因为我知道，那些袭击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我又又什么资格去让你拥有，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不幸的人，又如何给你幸福。”说到这里，它又喝了一口酒，“郁儿，有些事我从来都没有和别人提起过，因为那些事我永远也不想再碰触的伤痕，可是今天我要告诉你，那些痛苦已经压的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事真的很难过很难过，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和人知道，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其实小时候，我也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我是一直这样认为着，爹和娘都非常的疼爱我。可是，在我六岁的时候，那天，是我的生日，本来我向去娘的屋里，可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我扒在门口一看，才发现爹和娘在吵架，娘趴在床边，嘴角在流血，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爹发现了我，他推开门把我抓进去，丢在娘的身边，然后关上门。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眼睛特别的红，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经常脸上挂着微笑的爹了，却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很可怕的样子。他指着娘说，你竟然敢背叛我，竟然敢背叛我，女人啊，女人，都是靠不住的。他突然酒大笑起来，笑的那么凌厉，那么狰狞。然后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指着我说，这个小野种，恐怕也不是我的孩子吧。今天，我就让你们死在这里，说完他就提起身边的椅子朝我砸过来，娘扑上来抱住了我，那把椅子就生生的落在了她的身上脸上都是血，溅了我一身，流进我的嘴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竟然没有哭泣。郁儿，一个六岁的孩子，很可怕的，不知道是忘记了去哭泣还是吓得不敢哭泣。我模糊的意识里只听到娘的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的话，她是你的儿子，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样对我都无所谓，你绝对不能伤害他，是我对不起你，他是无辜的。”
　　当我醒来，才知道娘已经死了，就那样死在了我的眼前，被爹亲手杀死了，很奇怪，他竟然放掉了我。
　　从此，他开始避开我，不在抱我，不在疼我，我的死活他也不管，那时候，天地间仿佛就剩下我一个人，不久之后少陨和小姨过来之后我才有一点不孤单，可是心里的伤痛却是再也无法弥补的。郁儿，你知道吗？我恨他，也恨娘，是他们亲手毁了我的幸福，我快乐的童年。我要报复，我要报复，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向那个人下了毒，他全身瘫痪了，看着他躺在床上恶狠狠的瞪着我却完全不能懂的时候，我心里特别的高兴，特别的畅快。郁儿，你看见了吗，我就是一个魔鬼，一个连我自己都害怕的魔鬼。
　　就是在那一年，我遇上了师父，我站在雪地里，他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出现，然后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那样的感觉了，我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就默默的流了下来，那以后，师父就一直溜在庄里，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所以，郁儿，我不能靠近你，我是魔鬼，而你已经那么难过了，我又怎么忍心在去伤害你。
　　那次，当少陨对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真的害怕你会答应，只有让你尽快的离开，我知道那么做深深的伤害了你，因为看倒你倔强的脸庞，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和我一样是那种受了伤就掩藏的人。
　　他越说声越低，终于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原来他和我是一样的人，他的童年比我还惨烈，那么血色的悲哀啊，相似的人生，相似的伤痛，原来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他和我，注定是两条永远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他那样的人，应该又一个幸福的女子去照顾，而不是我这个和他有过同样经历的女子。
　　走进那个竹屋，看着他清瘦的面庞，心里充满了难过，把他扶到床上，让他躺好，认真的看着他，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吧。查明母亲的死因，报了仇，我答应师父就回雪峰去，永远不再出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深深的把他的容颜刻进脑子里，我就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雪地里快速的急掠，心里却回荡着他的话，心如刀绞，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以后的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吧，以后的我，再也不会有这样沉痛的悲哀了吧，以后的我再也不会那么缤纷的流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