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尾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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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冥冥，书房的深色窗帘没拉严实，透出点点并不分明的夕阳余晖。
他站在书桌前，身姿挺拔，上身是件简单的白衬衣，轮廓皱褶像是刻意打造过一般。
几月未见，他背光站着，头发似乎有些长了，细碎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眉毛，嘴唇紧抿，眼睛也微微眯起，虽是静默，但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许念暗暗心惊。
当下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却又胜过以往。要说被看到不可描述，毕竟也只是一点小众的兴趣爱好，不涉及自身，尴尬一阵也就过去了。
可眼下这是情书，有些也算不得什么情书，只是几张小学生间无聊传的纸条，纸张都脆了，上面的文字更是幼稚粗陋。
许念本来对这些东西丝毫没有在意过，前些天魏闵居然又给她递情书，而她当时鬼使神差想起她妈妈瞧她那老爹情书的出神模样，竟破天荒的把那情书收下了，接着又鬼使神差的把从前收到过的情书从各种角落里抖了出来，居然也有小小一碟。
姜以致低头看的正是最新版，也最正式的那个——魏闵单方面提出“好聚好散”前给她递的。
那张纸原是放在信封里的，现在被姜以致抖开。
许念原本就是个表面上很冷酷，实际上花里胡哨，喜欢收集小本子，小文具的各种花哨物件控，魏闵竟然也知道投其所好，那信纸上的猫头花的不忍卒读，何况姜以致还出声要读。
“我……”
姜以致只念了一个字，许念便快步进去，这时候再也没有什么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什么分开那么久的小娇羞了，上前劈手要夺他手中的那叠纸张，谁知姜以致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怔，一见面竟刻薄的过了头，仗着身高优势，抬手一举，将那铺满花纹的纸举高了，口中依旧不依不饶，饱含深情与戏谑的念：“我希望，她，和我一样胸中有血，心头有伤。不要什么花好月圆，不要什么笛短箫长……”
许念原本只是小女生心思爆发，把这些情书收集了保存起来，准备学习她妈妈一样，将这些东西留了做回忆，结果临近考试，事情忙乱，这些东西其实根本没仔细看过，就这么堆在书房的书桌上，没想到被姜以致看见。
而姜以致责在国外成片的轰鸣里侥幸谈过一劫，继续读书是肯定不成了，提前被送回了国内，他的手机在发完动态之后被炸了个粉碎，感叹国产机原来也不是都那么坚固之后却也一时间没机会换个新的。
到了国内第一时间联系了颇为为他担心的家人，又想起这个让他十足挂心的小学生，打了几次电话也没有人接。
原来许念为了逼迫自己，最近去学校早就不带手机。姜以致电话没有打通，回到学校又想起他这学期基本没回过学校，但有两个课程的课本去年落在许念家的书房。虽说大学里课本不那么重要了，装装样子总还是要的，顺便也是去看看她。
哪里知道一进书房就看到这么个东西。
他克制再克制，临到许念来了，恶意爆发到极点，干脆当着她的面拆开读。
许念听他念了几个字，不觉怔了一下，十分怀疑魏闵这小子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给她安了个奇怪的人设，但怔过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羞愤。
她踮起脚尖够了半天没有够到，小脸上一层薄薄的愠色，对他吼道：“还给我！”
姜以致越看越是讥诮，出口讽刺：“呵，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写情书这种东西吗？这么有文采自己写啊，摘抄什么伤春悲秋的酸腐文字。”
许念上蹿下跳像只猴狲，听他这样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着奋力伸手，那叠纸片竟也被她摸着个边。而耳边姜以致羞辱的话语还在继续：“留着这些满足你的虚荣心吗？”
许念呆住了，捏着纸片的手随着下落的力道顺势下滑。
几张纸一半拿在姜以致手里，一半拿在许念手里，应声而破，剩下几章的落在了地上。
话语出口的瞬间姜以致就意识到自己过分了，语言真是把利刃，伤人七分再自伤三分，他向来有分寸，毒舌和贱之间的尺度还算明白，这一张嘴，却显然是犯/贱了。只是他也气极，说出去的话再无法收回。
只见许念怔怔瞧着他，仿佛忽然间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眼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接着压抑的怒气火烧火燎地升腾起来，她仰起头，勃然道：“是啊，我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不行吗？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你凭什么……”
说到后头雨声竟忍不住有些哽咽，渐渐说不下去了，眼眶同脸色一般的红，泪水“唰”地一下就自落下。
“许念……”姜以致愕然喃喃，抬起手，似是想给她拭泪。
许念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挥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转过身，急急奔出了房间。
出了门电梯正要合上，她一闪身跑了进去，这一错身，等姜以致到楼下的时候，她已经搭上车走了。
天色渐暗，姜以致将能找的地方都跑了一遍，不见许念人影，她已经成年，倒也不是担心什么，只是想到她离开时的状态，心下不免焦急。
临了只能打给许念那豪放的小姐妹。
电话接通，姜以致才说了一句表明身份，干静便叫嚷起来：“姜老师！真是你啊！你居然回国了，没出什么事吧，这些天我们念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觉都睡不好，要是让她看见你肯定是个大惊喜！”
……惊喜什么，可能给他搞砸了。
“对了，你怎么想起先给我打电话，我正有题想问你。”
“题目下次再说，干静，我和许念已经见过面了。”
“哦？”干静下意识的以为他们两拨开云雾见青天了，但听姜以致语气不对，便问，“怎么？”
“我们……我……”姜以致有些滞塞，“她大概是被我气走了。”
看样子并没有去干静那里，他得出这个结论后又问：“你知道她会去哪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她没和你说过吗？”
姜以致认识许念以来见她纵然有这样那样的小脾气，但从未在他面前哭过。
他四下寻找未果，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冷静下来，思索了几分钟，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疾步走出小区。
等他到达那个经过改建的中学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他远远地看的不甚清楚，但许念所说的老树是没有看见，只有一个粗壮的树墩子。
树墩前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影正对着树墩咆哮：“姜以致，你食……”
“你有胆子就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他这话在黑夜之中很是突兀，许念跑出来一个多小时，起先只知道哭，哭完了还是气不过，坐在原地拿出手机打游戏，被人骂是小学生，更气了，全都怪他，许念恨恨地站起来欲要骂上两句，便被他突如其来的打断了。
她吓了一跳，凭空打了个摆子，接着就是一个平地摔。
好在树虽然被砍了，地还是那片草地，摔得不是很疼。
但许念不是很想起来，她没脸见人。
气过之后再见到他，更多的却是尴尬。
她表白了啊！在那样的情况下，吼出那样的话！
让她多气几天好了，为什么要找到这里！
看她倒在草地上不起来，姜以致不由上前一步，伸手问她：“没事吧。”
许念根本不敢看他，低头喊：“别过来，我受了重伤……”
姜以致听她这堵气话就知道，以她来的快去的也快的脾气，多半已经气消了，一手拉起她，问：“受了重伤，亲亲抱抱举高高能好吗？”
许念眼圈红肿，摔了一跤，膝盖都是灰扑扑的，难以想象自己是一副什么样的尊容。心绪纷乱，连他上一句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她站起来扑了扑灰，侧过头不去看他。
姜以致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我气昏了头。”天知道他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有多抓狂。
许念不明他气些什么，大概是看她要高考了还看这些东西怒其不争吧，她脸上依稀还是未干的泪痕，委屈地说：“算啦，树被砍了，树洞都没有了。”
“那么以后，我来当你的树洞好了。”
许念抬头看他。
他深邃的双眼凝视着她，语声清冽，带着春末夜晚潮湿的气息清清楚楚的传进她的耳朵。
“凭我也喜欢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尾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