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清阳》泉啡月

3、回家

　　走出“YC娱乐”大门，舒清扬真真是舒了一口气，从何时起，他的气场竟然变了这么多，从前的男孩儿早已不再，矗立在她面前的俨然是一个彻底的男人了。
　　此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舒清扬拿出手机看到电话号码后就不想接了。
　　在手机里没有备注，不代表在心里没有地位。手机还是不断闪烁着，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来面对他们，对她而言，这是比给她一道生物题还要困难的事情。
　　舒清扬从小成绩就不错，但是那也只是整体成绩，对于生物这一科，她每次看到的时候，都觉得是一群蝌蚪在纸上爬，密密麻麻，黑黑乎乎，让人难以忍受，每次考生物的时候，就像是逼着她去做一些难以忍受的事情。
　　舒清扬最终还是接了这个电话，她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情。
　　“喂。”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代表着的是舒清扬的妥协，对自己的妥协。
　　“扬扬，你看，这周末有空吗？你都这么久没有回来了。老舒也挺想你的。”
　　舒清扬忽然就有些不耐了。他们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强硬，没有压迫，温柔地让她无所适从。
　　“好。”
　　挂掉电话，舒清扬抬头看看太阳，模模糊糊地，不甚清晰，有些像她此时的心境。
　　周末。
　　一个对于上班族和学生来说无比期待的日子，对舒清扬来说，却总有一股说不上的感觉。她就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乘坐着普通的交通工具，回到了她的“家”。
　　她就像是一个路人一般，站在门口，微微犹豫踌躇。
　　倒是里面的人先开了门。
　　妇人微笑着开口“扬扬回来了，快点儿进来吧。我和老舒正打算去买菜呢。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好吗？”
　　舒清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点头。
　　面前的夫妻俩携手相走，慢慢走远。舒清扬，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她的父母，不，准确的说是养父母，其实站在外人的角度看，他们对她真的很好，她不止一次的听到别的孩子羡慕的声音，羡慕自己为什么遇到了这么好的父母。
　　舒清扬心里其实是自卑的。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刚刚来到舒家的时候，她已经十二岁了，早已记事。明白自己的母亲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而这里，将会成为她的“家”。
　　她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外来者，侵占了这个本不属于她的温暖的地方。
　　舒清扬走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这里，便是她在这里的房间。从来没有脏乱的时候，因为温柔的女主人总会将这里整理地整整齐齐。
　　她其实知道，就算这里自己经常不在，也永远不会有其他人的入住。她都知道的，他们对她的好。可是，她总是这么别扭。
　　舒博渊和程佳一起走到菜市场，他们觉得这里的东西新鲜些。
　　程佳叹了口气：“唉。”
　　舒博渊知道是什么事情，拍拍程佳的肩膀。
　　“她这个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总归她是愿意回来的。”
　　程佳心里明白，到底是女人，情绪总是多变一些。当年这个女孩儿进门，她是同意了的，因着年龄大了一些，所以没有办法像小孩子一样白纸一般。她是带着浓重的色彩到来的。她知道，这个孩子心里，憋着好多好多东西，在她的心里，有一个世界，一个他们很难介入进去的世界。
　　可是程佳还是愿意去包容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真的很可怜，如果这里再容不下她，程佳不知道，这孩子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她从她十二岁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这个世界的厌恶。
　　后来程佳和丈夫舒博渊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尽管知道舒清扬明白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可是他们，还是想给她最好的。
　　舒清扬在心里默默惆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该来的，该面对的，从来不会推迟。
　　舒博渊和程佳买了菜回来。舒清扬无法做到无视。因为她今天要回来，家里的保姆也放假了。他们想好好享受一下三个人的时光。
　　舒清扬走上前去，拿过他们手里的东西，转身提到厨房。
　　舒博渊和程佳相视一笑。好像回忆起了舒清扬刚来的几天。那时候，她是真的无视他们的存在，说话不会搭理，饭也不会吃，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他们心里着急，可也没有办法。到底是个孩子，撑了两天，最终还是进了医院。实在没有办法，他们还是请来了心理医生。
　　在这之后，舒清扬正常了不少，起码，吃饭，睡觉还是不错的。很乖，很乖。只是很少说话。变得越来越懂事。偶然间有一次，程佳看到舒清扬在学校里可以笑得那么张扬，那么肆意。她忽然间有些挫败，可是她从来就是一个越挫越勇的人。至此以后，他们夫妻俩对舒清扬更好了。
　　舒清扬主动在厨房里忙活着，毕竟一个人在外面时间这么长了，再不会做饭的人也会变得精通厨艺吧。当一个人没有可以依赖的人时，他只能靠自己。
　　程佳看着舒清扬的背影，忽然有些心酸，她压下心底的感觉，走进厨房，和舒清扬一起做饭。虽然大部分时间是程佳在说，舒清扬在听，可到底不会冷了场，舒清扬也会时不时回答一句。
　　舒博渊在客厅，眼睛却不时往厨房飘去。看着妻子和女儿的背影，真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岁月静好，一世安稳。
　　像正常的人家一样，远在外地工作的女儿，周末抽空回来看自己的父母，帮着母亲做些家务，听听父亲对工作的教导，暖暖的时光磨出了点点香稠，似咖啡，细细品尝。
　　舒清扬再一次站在了门口，这一次，她留下了背影，留下了程佳和舒博渊倚在一起的影像。
　　舒清扬以工作为借口离开了这个“家”。她当然知道，这是假的，因为她其实属于自由职业者，从来就没有必要的工作时间。
　　她觉得有些累，她不知道这样的感觉还得持续多久。每次回家，夸张一点说都像是在应酬，陪着笑，陪着做，只是，走了多少心，只有她自己知道。
　　舒清扬晃晃悠悠地走在马路上，想着一些前尘往事。
　　记得那一年，母亲忽然就病了，好像很严重，自己哭着求她去医院，她说没用的，已经迟了。舒清扬那时还小，总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一定可以有救的！
　　她偷偷跑去医院，看到哪个医生就去求，就去拉着回家，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人们冷漠的脸，她一次次地哀求，一次次地诉说，终于有个医生答应了，她很开心带着这个医生回到了家，看到楼下停的车，舒清扬并没有在意，只是一个劲儿地拉着医生去救自己的妈妈。
　　走到家门口，门是开着的，不疑有他，舒清扬笑着往里走。一边喊着“妈妈，妈妈，我找了医生，可以看病了。”
　　可是，进入卧室，看到的是一个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女人，脸色微微有些红，就像睡着了一样。可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妈妈不是应该答应的吗？
　　舒清扬走上前去，甚至没有去看站在妈妈床前的那个男人，直直地，走向躺在那里的女人。
　　舒清扬一遍一遍地叫着，晃晃女人搭在床边的手，就像是没有力气了，妈妈的手重重的，舒清扬还是摇着。
　　医生走到床前，只是摇摇头。
　　“小朋友，你的妈妈，去天国了，要好久好久。”
　　舒清扬不是只懂得看童话的小姑娘，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死”这个字是这么可怕，离她这么近，好像在压迫着她的呼吸，动不了，只能等着，等着······
　　后来，她就出现在了现在的这个“家”。
　　而那个男人，就是舒博渊。他从来没有和舒清扬谈论过有关于舒蕾的故事。舒蕾就是舒清扬的生母。可是舒清扬总是觉得妈妈的死，和这个男人脱不了关系，为什么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他会出现在那里？
　　不是没有问过，只是每次到这个时候，舒博渊总是告诉她等她大了告诉她，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来，舒博渊夫妇对舒清扬真的是视如己出，舒清扬不是铁心肠的人，他们对她的好她知道，可是每当自己想对他们好一点的时候，又总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妈妈。没有人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办，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了现在。
　　舒清扬坐晚上的火车回到了A市，不想回家，就想着去找周乾聊聊，顺便把宁橙菡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