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为谋之长乐无忧》无盐女帝

56、真心假意

　　“嘀嗒——”

　　“嘀嗒——”

　　水流顺着钟乳石缓缓滑落，砸在苏君谋的眼皮上。

　　“喂，别死了！”

　　朦胧中苏君谋感觉有人踢自己。他猛咳出一口血。他缓缓睁眼，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刚要用手去揉，这才发现自己两手被铁链锁住，半个身子浸泡在水里。这水冰冷刺骨，上面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是个岩窟，周围结满了冰。对面的司马循跟自己一样。不用猜也知道，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无极宫地牢。

　　两人浑身是伤，头发受了水汽湿哒哒黏在身上，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好在他们脸上的面具并没有除下，说明身份还未暴露。

　　苏君谋盯着司马循好长一会儿，忽然小声说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司马循挑眉，似没听清般又问了一遍。

　　苏君谋叹了口气：“我说……抱歉。”要知道，跟死对头低头认错这种事，放在以前，自己是万万不会干的。“方才你完全可以让雷霆杀了我，要不是为了顾我，你也不会沦落至此……”苏君谋沉默了半晌，好奇地瞥向司马循：“你为什么要救我？可别说你是为了还人情。”

　　“救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司马循唇角扬起，眼里却不带一丝笑意：“我救你的唯一原因，便是现在还不是玄宗与暗阁撕破脸的时候。”

　　“也是。”苏君谋点点头：“不然除了这个原因，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堂堂暗阁阁主，为何要救我这个敌人？玄宗少了位令主，对暗阁而言，绝对是件大大的益事。”

　　四目相对，一时间相对无话。苏君谋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听见司马循轻咳了一声，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司马循胸口的血迹：“你的伤……没事吧？”

　　司马循唇角微扬：“怎么，你很担心？”

　　“嘁！”苏君谋嫌弃一哂：“我担心你死了，你哥会把脏水泼我身上！”

　　司马循目光狭促：“要是早知令主这么容易心软，我便多受伤几次，捏住令主的软肋一举攻破，岂不容易许多？”

　　苏君谋翻了个白眼：“我巴不得你多受几次伤，最好伤得断了气！不过你放心，念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你死的那天我定会买来烟花炮仗庆祝，再多为你烧几炷香！”

　　“哦？这么绝情？”司马循淡笑着望着苏君谋，一双眸子深沉不见底：“本来我还想说，要是你死了，我怎么着都要带壶酒到你坟前，陪你喝上几杯。”

　　“嘁！”苏君谋冷着脸讽道：“别说玄宗暗阁相斗百年，就算我不是苏君谋，你不是司马循，就你这讨厌的个性，我们也不该是这种关系！”

　　“这种关系？哪种关系？敌人？”司马循好笑道：“昔日周公瑾早逝，孔明亲赴东吴吊唁。纵使生前立场不同，英雄到底还是惜英雄！”

　　苏君谋嗤笑：“他那是吊唁？那不过是哭给鲁子敬与那吴王看，做做样子罢了！能有几分真心？”

　　司马循直直盯着苏君谋：“乱世之中，即便是十分真心，在人前也只能装作一分。更何况像你我这种人，至多只能有五分真心。有些人或许是敌人，但也不见得全然无心。”司马循说完这句话自己忽然愣住，清明的眸子瞬间又深沉了起来。他冲苏君谋邪邪一笑：“不过你说得对，想你我这种人，就算入了黄泉，恐怕也是敌人。”

　　苏君谋撞见司马目光忽而一怔，不自在的避开：“这不还没死呢！你能不能说点好的？有空想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出去！”他看了眼洞口处忽明忽暗的火光，压低声音岔开话题：“你有没有想过，这雷霆完全可以杀了我们，他为什么只是把我们关起来？”

　　司马循眼睛微眯：“自然是……引蛇出洞。”

　　苏君谋叹了口气：“但这蛇他八成是引不来了，只怕现在，轩辕离跟我妹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

　　萧钥一睁眼，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棵树上。他使力挣了挣，却是徒劳。

　　“没用的，这是死结。”轩辕离拍拍下摆的灰尘起身。他笑眯眯地望着萧钥，脸上的表情和善又可亲：“萧右使，我敬你是君子，也不想为难你。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保你无事。”

　　萧钥扫了眼轩辕离，眼里尽是不屑。

　　轩辕离无视掉萧钥轻蔑的眼神，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你既知我身份，那就该知道，祁王府掌管刑律，刑讯手段不是普通人能挨得过的。雷宫主不惜得罪朝廷也不愿交出千年冰魄，这千年冰魄对他而言，究竟有何用处？”

　　萧钥皱起眉头，这才正眼打量轩辕离：“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无极宫势力部署。”

　　轩辕离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想问，可你会说吗？”

　　萧钥哂笑：“你说呢？”

　　轩辕离合上扇子：“那不得了！所以还不如问点实际的。”

　　萧钥冷眼望着轩辕离：“你要杀便杀，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哦，这么硬气啊？”轩辕离合上扇子，笑盈盈的脸上忽然多了分冷意。“你既是无极宫右使，想必应该很熟悉分筋错骨手的滋味。”

　　轩辕离一连拍向萧钥周身七八处大穴。只听到“咔嚓”几声，萧钥顿时额冒冷汗，却是一声不吭。

　　“不愧是萧右使，挨了分筋错骨手还能一声不吭。”轩辕离笑了笑：“只不过我刚才只使了三分力，就算是练过金钟罩的高手，至今也没挨过七分力的。”

　　萧钥冷哼一声，嘲讽般说：“那你就试试！”

　　苏秀馨打完水回来，正巧看见轩辕离跟搓泥巴似的搓萧钥的筋骨玩，她生怕轩辕离把人弄死了，忙将轩辕离拉到一边。“就你这个问法，话还没问出来人都死啦！”

　　轩辕离“嘁”了一声：“放心，分筋错骨手只会让他痛，又死不了人！”

　　“他这人一看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就算杀了他，他肯定一个字都不会说。”苏秀馨想了想：“这样吧，让我试试。”

　　苏秀馨掏出把小刀，故意装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逼近萧钥，就跟绑了黄花大闺女的恶霸似的，猥琐挑起萧钥下颚：“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要是答的我不满意，别怪我不客气。”

　　萧钥凉凉瞥了眼苏秀馨，他轻轻一踢，一颗小石子击中苏秀馨手腕。

　　“嘶……”苏秀馨手腕一痛，手上的刀掉了。

　　萧钥冷笑：“刀都拿不稳，别告诉我你审过人。”他面带讥讽扫了眼苏秀馨：“要不，我教教你？”

　　苏秀馨强撑着气势捡起刀片，恶狠狠地抵住萧钥的脖子：“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

　　萧钥冷目一扫，分明不把苏秀馨放在眼里。

　　“你……”苏秀馨气结，忽然一笑，顿时又不恼了。她挥舞着小刀缓缓上移，停在萧钥的脸颊。

　　萧钥讽笑：“怎么？想毁我容？”

　　苏秀馨笑眯眯摇头：“我既不割你肉，也不毁你容，更不会杀你。我忽然想到，像你这种长得好又个性死板的人，虽然不怕死，但最在乎的是面子。”她挑起萧钥的一撮头发放在手心里把玩：“你说，我要是把你的眉毛头发都剃了，再把你往无极宫门口一送，你的那些属下会不会笑话你？”

　　萧钥脸色一变：“你敢！”

　　苏秀馨知道自己用对了药，又继续加了把劲儿。她笑盈盈拿了个包袱出来，当着萧钥的面摊开，里面是一件女装，旁边还有一些胭脂水粉。“你要是不喜欢变和尚，还有第二个选择。”她拿起衣服抖了抖，故意往萧钥身上比了比：“这件衣服可贵了，就当是便宜你了。虽然我技术不怎么好，但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将你变成无忧城最显眼的美娇娥，保证你走在街上，别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萧钥脸都绿了。他恶狠狠瞪着苏秀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苏秀馨无视萧钥的威胁，冲轩辕离使了个眼神。轩辕离会意，动手就要扒萧钥的衣服。
　　“你们敢！”萧钥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我有什么不敢的！”苏秀馨捡了盒胭脂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萧钥脸上抹。她握着小刀贴上萧钥萧钥眉梢：“哎呀，你眉毛有点利，我跟你修修，我手容易抖，你可千万别动……”

　　“住手！”萧钥嫌恶的避开：“我说……”

　　“早这样不就结了！”苏秀馨扔了刀，放下衣服跟胭脂。

　　萧钥愤恨瞪着苏秀馨，恨不得把面前的女人绑起来暴打一顿，无奈自己受制于人。所幸他们问的并非无极宫机密。他沉默半晌，这才开口：“千年冰魄可压制药师体内热毒，离了它，药师的命活不过半年。”

　　苏秀馨顿时一惊，扭头看向轩辕离。

　　轩辕离眉头微皱：“你说的药师，可是缚月塔里的那人？”

　　萧钥点头：“你们既然盗走了千年冰魄，想必已经见过他。”

　　苏秀馨十分纳闷：“既然这东西这么重要，他为什么要送给我们？像是迫不及待想让我们带走似的？”

　　萧钥沉下脸：“这是无极宫私事。”

　　苏秀馨见状也不好多问。反正知道这东西对雷霆而言很重要，便够了。她与轩辕离交换一个眼神，轩辕离点点头。

　　苏秀馨从马车上取出千年冰魄，拿到萧钥面前：“这样吧，我跟你做个交易。不瞒你说，我们的同伴估计被你们的宫主抓了。我愿意用一半的千年冰魄加上你的命，换我们同伴的命。你要是同意，就亲笔跟你们宫主写封信。只要他放人，我便让你带着一半的千年冰魄回去。”

　　萧钥挑眉：“你会这么好心？”

　　苏秀馨一脸真诚：“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但我也不希望你们的药师殒命。这已经是最两全的办法。”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但是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们放你回无极宫，你不能将我们的身份说出去。”

　　萧钥冷笑：“你这是在说笑？”

　　“这么做是为你们好。”轩辕离轻敲着扇柄，忽然插嘴：“你们宫主武功虽是天下第一，只可惜脑子是一根筋。千年冰魄失窃，他虽能猜到是朝廷派的人，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倘若他拿到证据，就他这种火爆脾气，不管对手是谁，只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他冲萧钥微微一笑：“我看萧右使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与朝廷作对，到时候吃亏的可不是我们。”

　　萧钥望着轩辕离沉默了许久，他叹了口气，终究是妥协：“帝京双绝，果然名不虚传！那便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