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之后》同乐

6、天黑之时

　　“那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稚站在院门外月光撒在他脚底，显出一股朦胧的美感。
　　喻瑾点点头：“小心一些，听说最近经常有虚出没。”
　　“尸魂界哪里有太平的时候……”稚耸耸肩。
　　喻瑾还是叮咛：“总之还是多多注意，等到有时间再回来。”
　　“稚大哥，以后有空常来啊，我们还会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水果大福。”零叶笑嘻嘻的开口。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趴在零叶怀里的忆年不怀好意地偷笑。
　　‘闭嘴吧肥猫！’
　　由于猫会说话这件事看起来很奇怪，所以零叶就和忆年学习了如何在心里对话。当然了，主要都是忆年到方面的……帮助零叶学习。
　　“雾箧呢？这种时候他怎么没来？”零叶环顾四周。
　　“说是要去买衣服作为送别礼。”江霖回答道。
　　“是么。”

　　夏时川稚离开了，家族的生活又陷入了宁静。虽然说这样的生活平淡无奇，但你总希望这样的日子长一些再长一些，永远不要结束……
　　傍晚十分雾箧坐在长廊上，慢慢欣赏着夕阳。零叶想了想，还是与他坐在了一起。
　　“为什么不去呢？”零叶漫不经心地问道。
　　“什么？”雾箧同样漫不经心地回答。
　　“稚大哥离开的时候。”零叶看着雾箧的表情，“什么去买衣服，都是借口吧。”
　　雾箧轻轻的笑了，说不出的老成：“不想……再一次不习惯吧。”
　　再一次不习惯？零叶一愣。
　　“那时候我还很小，夏时川家族已经被除名了，稚大哥为了家族的生计打算去当死神。”
　　“这不是挺好么。”
　　“好？哪里好了……”雾箧继续说，“我和江霖都反对，但是族长大人没有意见。可是你不明白，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吃饭睡觉都在一起，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消失，你能习惯么！”
　　零叶立马摇头，不习惯！很不习惯！就像自己突然从草地上醒来一样。
　　“这就是啊，但是无论我怎样劝说稚大哥他都不听，执意要去当死神，我都快怀疑是不是他不想要我们了。”
　　“这怎么可能嘛”零叶安慰道，“所以，这就是你不想去送的原因？只是因为害怕离别？”
　　雾箧点点头。
　　忆年不知什么时候钻到零叶的怀里，慢慢打了个哈欠：‘看不出来还是个性情中人嘛’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零叶恶狠狠瞪着怀中的肥猫。

　　有人敲了敲门。
　　“族长大人。”
　　喻瑾放下笔抬起头来：“请进。”
　　“失礼了。”江霖拉开拉门，轻手轻脚地坐在榻榻米上，“您找我？”
　　喻瑾点头。
　　“瀞灵廷又有新的动静了。”她淡淡地说。
　　江霖一怔，神色有些激动：“族长大人都已经迁出瀞灵延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是啊，还想怎么样呢。喻瑾苦笑，等到什么时候，夏时川家族被灭族了一切就能结束了吧。
　　“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在这之前让雾箧和零叶离开吧。”喻瑾做出了决定。
　　“可，可是，要怎么和零叶他们解释呢？”
　　喻瑾摇摇头：“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总之一定要让他们逃出去。”

　　“去，去哪里！？”零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橘子。
　　“小点声，这事要瞒着雾箧的。”江霖紧紧地捂住零叶的嘴，“只是让你去真央灵术学院学习一段时间而已，不合适的话我还会接你回来的。”
　　“学习一段时间？还，还接我回来？”零叶挣脱出来，“你以为是串门啊，想回来就回来，再说真央不是培养死神的地方么，我都说了我不当死神了还去那里干什么？”
　　江霖为难的望着零叶：“这事族长大人的意思，说让你学习死神的事情。”
　　零叶一愣，沉声道：“族长在房间里么，我要见她！”
　　“族长大人已经出去了，而且吩咐不见任何人。”
　　“为什么啊，再说为什么要瞒着雾箧啊？”零叶已经满脑子的雾水了。
　　“总之你现在就出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江霖推着零叶，忙手忙脚地帮着收拾东西。
　　零叶从来不知道原来江霖的力气这么大，她费劲挣扎都无济于事。
　　“要我走可以，你告诉我个理由！”零叶大声说，“否则休想让我这么不清不楚的离开！”
　　“你只能不清不楚的离开！”江霖忽然大喊道，把零叶吓了一跳，“零叶！如果你还当你是夏时川家族的一员，那就应该听从族长大人的吩咐，不要再任性了！成为死神没什么不好，快走吧！”
　　什么叫做只能不清不楚的离开？什么叫做如果自己还是夏时川家族的一员？什么叫做成为死神没什么不好？为什么稚走了以后一切都变得这么奇怪？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说好了夏时川家族的大门一直为自己敞开，怎么今天就像变脸一样把自己往外赶？
　　江霖仿佛看出零叶心中所想，柔声道：“零叶，你还是夏时川的一员，只是去真央学习一段时间而已，很快就能回来的，相信我。”
　　零叶看着江霖认真的瞳孔渐渐放弃了挣扎。就在江霖以为没事了的时候，零叶才轻声开口：“那好，你告诉我，一段时间是多久？”
　　江霖一愣，拉着零叶的手逐渐滑下。
　　“江霖姐，我说过了。”零叶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微笑，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我只需要个理由。”

　　“零叶！零叶！”雾箧的声音在长廊上回荡，却并没有听见往常一样少女的回答声。
　　“零叶？你死到哪里去啦？”雾箧皱着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给你好看！”
　　“零叶——零叶——”雾箧撇撇嘴，“这家伙，什么时候爱玩躲猫猫了。”
　　“零叶！零……”
　　“不用喊了。”
　　少女站在一片阴影里，淡粉色的和服在暖风中轻轻飘动。
　　“上谷江霖？”
　　“不用再喊了。”江霖声音很轻，可在雾箧听来却那么刺耳，“她已经走了。”

　　我只需要个理由。
　　零叶抚摸着忆年，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江霖自然是没有给零叶什么理由，她只是无声望着零叶，眼底有那么那么多的悲伤。零叶一瞬间就难过起来，她不希望家里有谁这么悲伤。只是没想到，听了江霖接下来的话，她更难过了。
　　“零叶，你离开吧，算我求你了。”江霖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自己手背上，“因为你的到来，瀞灵延早已开始注意夏时川家族了，他们不会允许任何家族对他们有任何威胁的，因为你加入了夏时川，他们认为我们家族开始接受投奔者想要对他们有所动作，所以他们打算将我们彻底抹除。”
　　“求求你了零叶，还给我们安宁的日子吧。求求你了。”
　　江霖泣不成声，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是这样……
　　前一秒还在想着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而后一秒却没想到这个理由这么令人震惊，可却是理所应当的不是么。零叶缓缓闭上了双眼，自己带来了不幸，却又自以为是的以为她带来了安宁。这平静的生活还是被她的到来打的支离破碎。
　　在寂静的暖风中，零叶按住了江霖的肩膀，声音平静的可怕：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一切快乐的时光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什么家人朋友都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这几日的生活，就当做是一个插曲吧，生命中可以忽略的微不足道的插曲。

　　巨大的爆炸声毫无征兆的响起，轰然而起的大火燃烧了整个夏时川府邸，映着半个天空都是明媚的绯色。多年以后，在那附近居住的人们仍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正是夏季的傍晚，那日的晚霞绚烂无比，一直染红着天空直到深夜。而他们没有注意，在盛大的焰火晚宴中，一名少年跌跌撞撞从烧黑的院墙中冲了出来，眼角的泪水早已烘干。

　　“请问你是夏时川小姐么？”银发的男子眯着眼，上下打量她。
　　夏时川？零叶迷茫的抬起头来，却没有说话。
　　换做往常，她一定会大肆吐槽一番，这货为什么要眯着眼睛？话说他真的可以看见自己么？但是现在她的大脑处于死机状态，根本没有兴趣理会任何人或物。
　　“哎呀呀，真是糟糕呢，被忽略了呢。”男子自顾自的说道。
　　零叶低下头，盯着地面发呆。
　　“神志不清了么？还是你是个哑巴呢？”
　　没有回答。
　　良久，头顶再一次传来说话声：“跟我走吧，我可以帮你报仇。”

　　银发男子说他叫市丸银，没有任何其他有意义的说明了。以至于几年以后，零叶问他为什么你当初会遇见我并想要收留我时，对方的回答都很让人哭笑不得：我只是上街买豆腐正巧遇到你了而已。至于原因嘛，暂时保密。
　　原来这一切都是由于几块看起来很新鲜其实早就放了很长时间的豆腐开始的！
　　零叶就这样被稀里糊涂的带到了瀞灵延中的一所大宅子里，忆年在她的怀里冲着院子，建筑左叫一下右嚎一下，换了零叶的话说就是整个一农村肥猫进城。
　　只是呆在房间里是很闷的，特别是像零叶这种热爱大自然的好少女更是按耐不住，但这仅仅是对正常的零叶而言。现在的零叶还不正常。
　　“整整三天，一言不发，只是坐在窗边发呆。”这是忆年后来形容那段时间自动死机了的零叶时所用的一句话。
　　事实确实如此，零叶真的是一言不发，呆呆的坐在窗边。
　　窗外偶尔有风吹过，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可这些在零叶看来仿佛不曾存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那日若即若离的炽热火光，闪耀了整个世界。
　　“成为死神吧，这样你就可以报仇了。”银靠在拉门边与零叶闲聊着。
　　不出所料，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鲜红的火焰在眼前轻轻摇曳，平日里温和的少女却在这一刻发了狠。好不容易赶回来的她瞳孔里倒映着少女淡粉色的衣裙，在纷纷落落的樱花雨里，却比火光更刺眼。风中有明显的热浪，一波又一波。零叶从来都不知道江霖会缚道这种她日后才能接触到的能力。那是澄清的圆形防护盾，巨大的樱花树被笼罩在其中，花瓣无忧无虑的散落了一地。隔着层层火焰，零叶看到了江霖依旧温和的双眼，嘴巴一张一合，到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说了什么。或许是怪罪的话吧，“你带来了痛苦给我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之类的，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
　　回忆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零叶把头埋在双臂中，呼吸匀称。
　　“有什么事叫我哦。”银慢慢的走了出去，却在拉门拉上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因为他听到这个三天没说话的女孩叫住了他，声音闷闷的，缓慢却可以辨别。
　　“让我考虑一下可以么。”
　　银耸耸肩：“随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