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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我一共在加州呆了三个礼拜,除了种菜、看书以及和我的两个外甥女玩之外几乎没怎么出过门,除了一次表哥开车载着一家去斯坦福大学以及渔人码头游玩的时候,我也顺道跟了去,却带着墨镜躲在车子里,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在户外。
      还有一次他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开烧烤派对,庆祝小女儿的两岁生日,算是比较热闹的。美国这个移民国家好像是真的懂得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他们除了自己非常注重社交之外还鼓励孩子们参加大人的聚会,并且始终用大人的口吻同他们平等交谈,从不哄骗,因而美国的小孩子看上去要更加成熟一点。
      我端着饮料站在那里,也同他们攀谈几句,就感觉自己也好像成熟了一些,其中有一对老夫妇,丈夫是共和党人,妻子则是民主党人,他们全程拌嘴,为了各自的政治意见掐架,拿大嫂做的杯子蛋糕的时候却又互相挑了对方喜欢的口味。
      我没什么政治立场,对周遭的事物也没有很强烈的见解,但我看得趣味横生,我被这对夫妇的相处方式给感动了。
      开学前两周,我又一次收拾行李,和表哥一家人告别,乘上了去往加哥的航班。
      作为美国的第三大城市,芝加哥的现代化程度很高,高楼鳞次栉比,目及处就是百货公司,高楼大厦,繁华的街道和车流涌动的马路。
      我到芝加哥的时候正是傍晚,云际的晚霞像我在成田机场转机的时候喝的味增汤一样,看上去馥郁而醇厚。
      租的公寓离学校很近,一个月三百七十五美金,我和室友两个人分一下,加上水电煤和网络一个人一个月也才二百美金,这对于像我这样的穷留学生来说实在是救了急。
      我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住处的时候,室友刚洗完澡,下半身围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手里拿着被雾气熏成白色的眼镜,他就是这样来替我开门的,还对我挥了挥手,算是欢迎。
      “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他继续这么半裸着,很坦然地解释道。
      房间的环境鲜明地留着他这一个多月来独处的痕迹,沙发上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工作台边的地板上全是被捏成团的画纸,台板上放着一张画到一半的稿纸,写字台上的书一摞一摞地堆着,还有翻开的画册,有两本赫曼赫茨伯格的《建筑学教程》,几本勒·柯布西耶的研究,还有很多日本建筑师的书,我没有细细研究过日本的建筑理论,所以对人名同著作不大清楚,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桌子上竟然还放着一本易卜生的《建筑大师》。
      我拿起这本书,翻了几页纸头,一些陈旧的情绪在心中翻滚,我突然想到自己当初会选择在建筑领域深造不是因为不想下工地这种原因,而是因为看了这本书,才希望做一名建筑设计师的。
      人对欲望的追逐和由之产生的争斗让我血脉贲张。我以为这最好地诠释艺术之间的互通性。
      我就读的学校虽然不是美国顶尖的,基本在百名左右徘徊,但是以高就业率著称,这对于迫切想留在美国的留学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在Entrance Orientation(入学指导)的时候学生会负责人以及相关教职人员也充分强调了这一点,并且列举了一些我没有听过的活跃在世界政治经济技术制造航天建筑各行各业的著名校友。
      入学仪式之后两天就正式开学了,我的室友家桓送了我一张他自己做的工作台算是作为我开学的礼物,这让我觉得他很有心。
      工作台是用松木做的,手工刨得很平整,再用磨砂纸打磨光滑。
      我摸着木纹对他笑道:“你是学建筑的,怎么学起木匠来了。”
      他摸摸头说:“学建筑的都要学点木工,这是基本功,我就当练练手艺了。”
      家桓是一个生活很简单的人,和他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平常除了上课,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游戏。这是他奖励自己的方式,比如考试考完,论文写完的时候,为了庆祝,打起来简直不分天昏地暗,很多时候他会邀请几个小伙伴一起打游戏,可以从吃完晚饭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
      我有些神经衰弱,虽然关着房门,但是只要外面有动静,我就容易惊醒。我却不能因为这个而责备他,因为我们约法三章的时候是说不准留异性过夜,没说不准留同性过夜。
      家桓和我同岁,大学一毕业就过来读研究生了,我因为在国内多呆了一年,所以要比他晚一届。他的朋友圈子来自五湖四海,不过让他们聚集到一起的原因只有游戏。有时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会表示羡慕家桓有一个女生室友,家桓就会反驳说:“有什么好的,说好搭伙的,现在饭全是我做,地板我拖,窗子我擦,连碗也是我洗的,她每天大概除了抹抹嘴,剔剔牙大概也不做什么正经事了。”
      我想了想,说:“让你收拾是因为你经常把屋子弄得很乱,让你做饭是因为…你做得很好吃。”
      家桓整得偏广式的菜色又香又甜,什么煲仔饭,干炒牛河之类的,简直太对我这个上海胃啦。
      一个来自北京的胖子插了一句嘴:“你们才住在一起几天,倒跟老夫老妻似的。”
      那时候的胖子还是一个年轻的胖子,一个标准混吃等死不谙世事的二世祖,如今结了婚,岁月的痕迹也悄悄爬上眼尾和额头,再也不能像当年一样四处卖骚了,我深以为是他那看上去娇小的妻子驭夫有术,才使得浪子回头。
      有一天我被他们响了一个通宵的游戏里传来的打打杀杀的声音弄得实在忍无可忍了,拿着手机冲出房间,指着上面的时间对他们吼:“几点了?现在都几点了?声音小点不行么…”
      我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一通责备卡在喉咙里,是蔡茹打来的电话,我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我觉得我还是想他怎么办?!”电话里传来她哭哭哒哒的声音。
      她要同我讲的无非是她那个交往了不到一年的男朋友要被调去美国公司工作的事情。实际上她已经通过各种社交网站、即时通讯工具、短信、电话把这件事和我啰嗦了两个礼拜了。
      蔡茹是我的初中同学,那时候我们已经认识十五年了,她的小女孩性子却一直没有变。她一共交过两个男朋友,另一个男朋友是在大学里交往的,是海峡对岸的台湾人,于是一毕业就被充军去了。
      “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要离开我呢?!”
      “为什么我总是喜欢要离开的人呢?!”她又重复了一遍。
      蔡茹的男朋友临走的时候和她提出了分手,他说他不想要求她等他,也不相信即使不守在彼此身边,爱情也可以走得长久。
      “你说我要不要来美国找他,不行我要来找他,我明天就去请假,下个礼拜就来!”
      此时的我已经被失眠弄得身心疲惫,脾气暴躁,我对着电话喊:“蔡茹你这个死丫头,半夜三点你跟我玩什么千里寻夫啊!我告诉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没事瞎折腾,离了男人你还就活不下去了?!”
      坐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的男孩子们本来把手里的游戏机按得热火朝天的,我朝他们说话也只当没听见,听我这一通吼之后,放下游戏机齐刷刷看向我,我才发觉自己穿着睡衣短裤就从房间里走出来,霎时脸刷得红了,飞跑了回去。
      我听到胖子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要是时常能看到这一出,天天洗衣服刷碗都乐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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