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天净沙》琉轩

2、02

　　02

　　今天对于乐无异来说是很奇异的一天。
　　金刚力士三号在今天制作完成，结果因为他法术学得不精弄砸了娘亲心爱的盆栽，不得不逃家出来；在茶馆里遇到了一个挺能打架的白衣女孩子，结果去码头上看谢爷爷的偃甲的时候又遇到了她，还跟另外一个黑衣少年一起打了一架；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乘着谢爷爷的偃甲在天上飞！这可是他从来都没经历过的，不禁兴奋地左看右看，对着地面上越来越小的建筑指指点点。
　　乘坐一艘会飞的船对于闻人羽来说也是十分新鲜的体验，不禁跟着那蓝衣少年一起左顾右盼。百里屠苏也觉得新鲜，只是不像其他两个少年一眼兴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睁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睛，左看看右瞧瞧。
　　似乎很久以前，也有在船上看到过十分瑰丽的景象，那次好像是在……海里？
　　"呼……能飞的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乐无异不由感叹，"我就说嘛，谢爷爷做的东西，才不会那么无聊！……嗯？什么声音？"
　　乐无异拿出不慎从家里带出的晗光，长剑在他拿出来后便没了动静，乐无异抱怨了一句连剑都会窝里横，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喉咙像是被卡住一样喘不上气来，不由跪倒在甲板上。
　　百里屠苏和闻人羽都注意到了蓝衣少年的异样，立刻向他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你还好么？"闻人羽问。
　　"呃……我……没事没事。"蓝衣少年拄着剑站起来，嘴上说着，脸色却还不大好，"那什么，我……我丢了个零件，正在找，啊哈哈……"
　　百里屠苏注意到蓝衣少年手中的长剑。那长剑形制十分奇特，外形古朴，剑上血戾之气甚重，隐约有些不祥……这让百里屠苏想起另一把剑。似乎曾经也有一把不祥之剑，而且还跟自己的关系十分紧密……那是一柄红色的剑，他经常背在身后却不曾用过，那柄剑的名字是……是什么？
　　"--不对，差点上了你的当！"
　　乐无异打断白衣少女关于零件的话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刚才还说要拆谢爷爷的船，怎么现在又来套近乎？"
　　闻人羽有些尴尬，对他抱拳道："抱歉。事出紧急，公子又敌我莫辨，我想着多个同伴总比多个敌人强，就--就骗了你。"
　　乐无异瞪大眼睛："哈，这也行？"
　　闻人羽连忙道歉："……对不起！无论有什么原由，骗人总是不对，请你原谅。还有，我以天罡之名起誓，我没想过真的损坏船只，这点还请放心。"
　　乐无异盯着闻人羽看了半晌，直到她叫了自己一声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话："没、没什么，我不是怀疑你的诚意。我只是在想，原来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也会骗人啊……"
　　两人又把茶馆里的事解释一番，原来只是误会一场。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闻人羽对乐无异一礼，"我叫闻人羽，是百草谷星海部天罡。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谷，所以对你们的事情知道不多，让你见笑了。"
　　乐无异挠了挠头："我叫乐无异，'乐律'的'乐'，'居职还私两者无异'的那个'无异'，你就叫我无异好了。"
　　两人互通姓名以后转向百里屠苏，闻人羽向百里屠苏一礼
　　"这位侠士方才亦出手相助，不知侠士尊姓大名？"
　　百里屠苏从迷雾一般的思绪中回神："百里屠苏。"
　　"屠苏？"乐无异惊讶道，"是屠苏酒的那个屠苏？"
　　"……屠绝酒气，苏醒人魂。"百里屠苏鬼使神差地跟他解释了自己名字的意思。
　　"方才我在战斗时见百里少侠剑法精妙，不知少侠师出何处？"闻人羽问。
　　百里屠苏突然记起自己已经没有师门了，顿了片刻后回答："……师门劣徒，无颜相告。"
　　闻人羽被他的回答噎住，不知该怎么接话，乐无异却插了进来："你说的百草谷，是不是就是那个墨者隐居之地？我听娘亲提过，那里好像有棵很神奇的树……？"
　　闻人羽看了百里屠苏一眼后回答："对，就是那里。我们天罡平时负责戍卫百草谷，一般很少出去……令堂知道百草谷，莫非她也是修道中人？"
　　"嗯，我娘是天玄教的。"乐无异回答。
　　难怪他会用偃甲，百里屠苏想。
　　闻人羽想问问乐无异的娘亲是哪位前辈，不想乐无异不仅不愿提起，还说幸好自己是离家出走……
　　"至于来干什么嘛--当然是来看船！这可是谢爷爷造的船，错过可惜，我还指望偷学个一两招呢。"乐无异说到偃甲就兴奋。
　　"偷学……？啊，对了，刚才打斗的时候，我看到你用偃甲了！"闻人羽道，"难不成，你是个偃师？"
　　"我是啊。不过，你认出了那是偃甲？……你居然知道偃甲？！"乐无异瞪大眼睛。
　　"当然知道，我们百草谷也有偃术流传，只是和你的不大一样。"闻人羽回答。
　　"……见过。"百里屠苏插了一句。
　　乐无异见闻人羽和百里屠苏都知道偃甲，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立刻放出光来，就连头顶那撮翘起来的呆毛似乎都精神了："啊哈，原来你们也懂！久仰久--不对，幸会幸会！"
　　"不、不是，我对偃术只知皮毛，连会都谈不上--真的，不骗你。"闻人羽连忙解释。
　　"略知一二罢了。"百里屠苏有些招架不住乐无异热情的目光。
　　"这已经很不错了！哈～稀里糊涂就撞上两个懂行的，今天我运气真好！"乐无异高兴道，"对了，你们俩是为什么上船的？"
　　"这个，我……"闻人羽犹豫该怎么说，看向百里屠苏。
　　"……意外。"百里屠苏真没想到自己被那老道看成小贼。
　　"嘻嘻，好容易理出个头绪，奴家这才抽出身来招呼，乐公子不要怪罪呦～"
　　一个妩媚的声音打断了三人对话。百里屠苏转头，只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和一位老丈向三人走过来，那女子的裙下还伸出几条狐狸尾巴露在外面。
　　这是狐狸和……石榴？
　　"两位方才亦出手相助，请问怎么称呼？"那老丈彬彬有礼地问道。
　　百里屠苏和闻人羽报上自己姓名。
　　"呵呵，老朽姓石，号百子，这位是辟尘。多谢乐公子、百里公子与闻人姑娘仗义相助，团长有命，还请--"
　　石百子话未说完，船身突然一阵晃动，辟尘惊叫一声。乐无异险些摔倒，百里屠苏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多谢。"乐无异向百里屠苏道了谢，然后问石百子，"刚才是怎么了？莫非空中气流紊乱？"
　　"……非也。那道士夺船之后，为防止我等逃走，损毁了船中几处偃甲装置。"石百子不紧不慢地解释。
　　"可不就是嘛！方才咱们虽说勉强起飞了，可要修复那些部件，没个十天半月怕是不成呢。"辟尘发愁道。
　　乐无异眼睛一亮："事情太多，差点忘了问～要驱动这么巨大的羽翼，单靠法术或磁力，应该会很困难吧？不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石百子笑道："呵呵，公子有所不知，这羽翼并非偃甲机关，而是鲲鹏之翼。"
　　乐无异惊讶道："……鲲鹏？就是那种'翼若垂天之云'的大鸟？"
　　"不错，就是它。"
　　"什么，居然还真有这么大的鸟？"乐无异像个小孩似的乐道，"我还以为鲲鹏也是古人编出来的，就跟那些妖魔鬼怪一样～真长见识，哈！"
　　百里屠苏有些惊讶，随后释然。这个乐无异生长于平民之中，没见过妖魔鬼怪，倒也正常。不知他若是发现这石百子和辟尘是灵和妖，又会是什么表情，要不要点破呢？
　　石百子的笑容里多了些意味："……呵呵，世间自有神鬼妖魔，公子莫非不信？"
　　乐无异道："眼见为实，我又没亲眼见过，怎么能轻信其有？"
　　石百子还欲与乐无异分辨，被辟尘打断："嘻嘻，石老头，快别说啦，这一时半会哪说得清？甲板风大，难道让三位恩人站这儿吹风？快进船舱来，大伙儿可要好好款待你们呢～"
　　"款待就不必了，想必你们还有许多事要忙，不必多费精神。"乐无异道，"不过，先前你们说船上有偃甲坏了？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石百子觉得让乐无异继续帮忙有些不妥，辟尘却很乐意让乐无异帮忙修船，引着三人到船舱里去了。
　　乐无异很快查出破损原因，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干起活来，闻人羽欲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却也插不上手。百里屠苏打量这艘船，只觉得构造精妙，又见到船舱中有许多花里胡哨的衣服、装饰、道具等物，又在船舱里见到其他妖或灵的船员，知道这是一艘四处表演的杂耍船，倒也觉得有几分趣味。
　　百里屠苏没注意到，一只黄色的小鸡趁众人没注意的时候钻进了乐无异放在地上的小包里。
　　乐无异很快就修好了那处有破损的地方，闻人羽毫不掩饰地夸奖他的偃术，乐无异立刻红着脸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又说错话了？"闻人羽疑惑。
　　"你不知道，我学偃术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做得好呢。"乐无异说。
　　"……啊？这是为什么？"闻人羽不解。
　　"我的偃术是跟我娘学的，她眼光严苛，只说我错不夸我好。"乐无异解释，"至于其他人，一般都把偃术当成妖法方术，看到偃甲就像看到瘟神，躲都躲不及……哎，不提也罢。"
　　"不错，偃术较普通机关术更加精深，常人大多对此避之不及。"百里屠苏赞同。
　　"真的？……那你不是很可怜？"闻人羽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出来。
　　百里屠苏眉头一皱，看向乐无异。
　　"也算不上可怜吧，就是有点失望。"乐无异脸上倒没有失望的表情。
　　百里屠苏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只胖乎乎的熊猫突然走了进来，百里屠苏和闻人羽都吓了一跳。
　　"哈？这是刚才那个熊猫人！闻人、屠苏你们快看，他好像真的熊猫哦～"
　　百里屠苏扶额，这不是像熊猫，它根本就是一只熊猫！
　　辟尘和石百子跟着走了进来，原来这只名叫团子的熊猫正是杂耍团的现任团长。
　　乐无异以为团子是穿着熊猫服的人类，十分喜欢这身熊猫装扮；团子以为乐无异喜欢自己红绿搭配的衣服，两人居然聊得十分投机。
　　百里屠苏和闻人羽对视一眼，都想把真相告诉乐无异，又有些不忍心。
　　辟尘听得十分好笑，也掺和进去，被石百子转移话题："乐公子，先前你曾说，你有事相问？"
　　乐无异这才想起正事："啊，对，险些忘了正事。"说完便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鹅蛋大小的偃甲蛋来。
　　百里屠苏注意到闻人羽在看到那枚偃甲蛋后呼吸一滞。这枚偃甲蛋很特殊吗？
　　乐无异道出自己与这枚偃甲蛋的渊源，询问这艘船的来历。百里屠苏这才知道，原来谢衣是当世最著名的偃师，应当是百余年前的人。这艘船是谢衣在二十年前造的，而他本人现在应当尚在人世。
　　乐无异一听谢衣还活着呆毛几乎要立起来，立刻表示他要去找谢衣。
　　杂耍团诸人自然是乐意帮忙，即刻决定调转方向送乐无异去江陵。乐无异乐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还有两个跟自己一样的人在船上。
　　"啊，糟糕！光顾着我自己，忘了你们了！"乐无异有点不好意思，"我去江陵，那你们呢，你们怎么办？"
　　百里屠苏孑然一身，既不记得自己为何来到长安，也不记得自己将要去哪里，接下来要去哪里当是都差不许多。方才团子曾言谢衣住处有很厉害的幻术屏障，自己虽然于道法上不甚精通，但就从刚才跟符灵战斗的情况来看也比乐无异和闻人羽强上去多，自己若是陪乐无异同去，应该对他有所帮助。既然左右无事，不如帮人帮到底。
　　百里屠苏对乐无异道："我无甚要紧事，可否与乐公子同行？"
　　"你要去江陵？"乐无异问。
　　"陪你找谢衣亦是无妨。"百里屠苏回答。
　　"哈，那可太好啦！"乐无异高兴地拍了一下百里屠苏的肩膀，转向闻人羽，"那闻人姑娘呢？"
　　闻人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此时听到乐无异问自己，便抱拳问："我……可否与你们同行？"
　　"诶？"
　　"其实，我也在找谢衣。"闻人羽也拿出了一枚谢衣偃甲蛋。
　　乐无异恍然大悟："难怪先前在茶社，你要打听谢衣的事……"
　　"是这样的……"原来闻人羽的师父在调查一桩十七年前的悬案，与之相关的线索之一便是谢衣。闻人羽到长安打听消息，得知谢衣偃甲现世，这才遇到诸人。
　　虽然闻人羽言语含糊不清，但闻人羽以天罡之名起誓她所做之事绝不违背正道公义，乐无异便不再追根究底，还说了一堆女孩子软白香嫩的胡话，似是十分乐意做个护花使者，末了还拉听得一头黑线的屠苏下水。
　　"屠苏你说是吧？"乐无异那口气听上去已经完全把百里屠苏当成了好哥们。
　　百里屠苏有些无奈，正想让他不要胡说八道，却听一旁看戏的辟尘笑道："嘻嘻，三位正好有个照应呢～看三位轻装简行，怕是未作远游打算，奴家这就去整备些行装～不知除了干粮饮水，三位还需要什么？"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又震了一下，这次却是龙骨被那老道埋下的符咒给炸裂了。
　　团子急得团团转，乐无异立刻自告奋勇地去帮忙修龙骨，只不过鲲鹏无法带着诸人飞到江陵，只能迫降在江陵左近的河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