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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故人西辞黄鹤楼 ...

  •   “什么?!”惯常沉稳的酆都大帝手一抖,杯盏中上好的冰魄就这样洒满了整个案几,“一千年出来,你第一句就对我说这个?”
      “干爹,我心意已决。”狱帝双目中的坚定似乎要燃烧成一把冲天的孽火,“我要收养一个鬼子。”
      “你这…怎么这么突然?”酆都大帝无奈的扫了扫衣袖上沾染的茶迹,一双眼里含满了哭笑不得的温柔,“一千年里,你就想出了这个?我方才还听见有人跟我回报你在天庭所为之事,刚想赞你知进退,怎么眨眼之间又起了这个想法?”
      “不知道。”狱帝提起衣摆坐到他干爹下头,一双眼里的感情复杂得让资历甚老的酆都大帝都看不透,“刚刚送走了一个早夭的孩子,看着他走的时候,就觉得很难过。”
      酆都大帝也不笑了,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
      “干爹,或许我有点耐不住了。”狱帝抬头直视酆都大帝,一只手像个孩子似的扯着他的衣摆,上挑的凤眼里带着令人心碎的颜色,“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些所谓的凡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感情。”
      酆都大帝良叹一声,半阖上双目,想了一会,终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狱帝见状,乖巧的站起,小心的绕到酆都大帝身后替他按压着肩膀。酆都大帝全身微微一僵,随即又马上放松下来。
      “随你吧。”酆都大帝反手微微拍了下狱帝折腾他肩膀的爪子,目似点漆的眸子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丑话说在前头,开始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一定不会。”
      狱帝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时有些得意忘义,下手的力道不禁重了几份,逼得酆都大帝的额角抽动了一下。

      “不过说起鬼子,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酆都大帝做了个手势,示意狱帝站在他面前,“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你闭关的一千年里,狱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狱帝严肃了面容,一脸认真。
      “当时你元珠离体之际,是我代为管理,由是怕元珠之气冲撞了三界秩序,我便将其放入了酆都禁地养魄。后来用颇胝迦换得天帝的元珠后,才发现他的元珠已有不小的损耗,以防万一,我便拿了你的元珠来养他的。”说到这里,酆都大帝安慰的拍了拍狱帝的肩膀,狱帝一愣,微微皱紧的眉头才松开了些。
      “放心,天帝无碍。”酆都大帝强行拉回狱帝越飘越远的注意力,“倒是你,不担心一下自己?”
      狱帝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啊……”酆都大帝望着他,眼神复杂,思考了一下,刚想说些规劝的话,却中途被察觉到什么的狱帝打断,“干爹,说正事吧。”
      酆都大帝咳嗽了一声,“你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什么时候怕过?”狱帝高傲的扬起头,扫起的眼角带着他迫人的艳色,“干爹,你快些说。”

      “元珠现,三界乱,这句古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酆都大帝叹了一口气,微微垂眸,浓郁的羽睫掩盖住了他眸中的感情,“你和天帝的元珠精气太强,我放至酆都禁地都难以压抑得住,待我重新去看时,这才发现你们元珠的精气已外泄。我担忧放置不管会给狱界滋生事端,便聚集了你们二人飘散的精气,将它归弃于西方鬼帝王真人的嶓冢山,妄想让它自我消灭,殆于嶓冢山下。”
      狱帝点了点头,示意酆都大帝继续往下讲,并未注意自己一向沉稳的干爹收紧了双手。
      “可谁都不曾想,那团精气已有了精魄,他养魂的所在,便是嶓冢山的厉鬼之恶。”酆都大帝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狱帝,森冷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残酷,“厉鬼之恶养大的孩子,不得不除。”

      狱帝愣了一下,随即猛然站起,他双目瞪得老大,眼角的妍丽在那一刻显得有些狰狞,“干爹…你是说,你是说那个聚集了我和哥哥精气…他…他有了魂魄?!”
      酆都大帝安静的看着他,眸中的墨色沉得让人发噤,“他只是你们二人外泄元气的意外,本不该留。”
      “既然他有了魂魄,他就是个人,他有存在的权力。”狱帝站到酆都大帝面前,语气急促,不复淡然。他原以为在至寒至冷的纣绝阴天宫关了一千年,自己处事的态度能淡漠些,他放下了很多,舍弃了很多,可是还有太多,他哪怕是丢了性命,也难以抛却。
      那些连着皮带着筋,混着血染着情的东西,是他穷尽一生,也放不下的孽债。

      “狱帝,他不能留。”酆都大帝站起,左手微收,似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王真人在发现他后便想斩除,却不曾想这个鬼子灵力强得出乎他的预料,他本身就是你和天帝二人的元气,后以吞噬厉鬼为自身养料。天地之气为魂,厉鬼之恶为食,这样的人若是多留一天,都是对三界不小的威胁。”
      “他也不想那样,你将他丢弃于嶓冢山中,他除了以鬼魄为食,别无他法。”狱帝按住酆都大帝的手,无风自起的红发飘扬,赤眸深处燃烧着一团跳跃的火焰,徒增的气势让酆都大帝都忍不住微微皱眉,“更何况,他是我的孩子!”
      “狱帝,难道你想重演一千年前的祸患?”酆都大帝似是动了真怒,话语里头一次带上了责备的情感,“我原以为你关了一千年会自我反省,没想到一千年后,你还是没有悔改半分!”
      狱帝闻言猛的愣在原地,他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原本按住酆都大帝的手也不自觉中放松了力道。
      酆都大帝看到狱帝这番模样,也知自己触到了他不想提的伤心事。他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这才缓声道:“王真人奈何不了他,只得请了五方鬼帝连手,才堪堪将他镇压到恬昭罪气天宫。十殿阎罗每天都会派人看守,耗时耗力,也有鬼帝向我建议连手将他铲除,但我总觉得,这个事情该是同你讲讲才好。”
      狱帝抬头,眼神里充斥着微的迷茫。
      “就这样,他被我留了一千年。我原是想,一千年该是能消耗他体内的恶,却不料到了最后一步,他仍是顽固不化,执意不肯耗散留于元珠中的阴气。正巧你也出关,我拖了这么久,也是该有个了结了。”
      酆都大帝摸了摸狱帝的头,将他有些凌乱的长发束起,一举一动里都透着温柔。狱帝愣在原地,心下也明了干爹对他的好,他不知干爹是如何顶着压力将那个鬼子留到了现在,他只知道,是眼前的这个人一路将他带大,一路无悔的将他送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他为他付出太多,他却丝毫没有长进。
      狱帝在那一刻,忽然觉得万分痛心,那感觉比在纣绝阴天宫的孤独来得还要让人刻骨铭心。

      “干爹……他是我的孩子…我想留住他……”狱帝抬眸望着酆都大帝,眼中的渴求小心而又明亮,“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他只是个孩子,你让我去劝劝他好不好?”
      酆都大帝垂眸看着他,眼中带着几份明了和心疼,“狱帝,你要知道,他留不了。”
      “若是我将他带在身边,除了他体内的恶,撤了他元珠里的阴气,他…是不是就可以留下?”狱帝有些慌张的握住酆都大帝的手,似是看到了前路的希望一般,“我会看住他,不让他闯祸,不让他出狱界,我不会让他危害三界的。干爹,你相信我!”
      酆都大帝看着眼前这个向他再三保证的帝王,不说话,只是安静的顺着他的头发。狱帝眼中的火光在酆都大帝温和动作中一点点冷却,他死死的握紧酆都大帝的手,神情僵硬,眼角干涩。
      “真的…不能留?”
      酆都大帝眸子里泛出的冷色让狱帝心中一寒。

      他拥有的本不多,但失去的又太快。
      哥哥为了当好天界的帝王,拔了情欲,从此陌路;朝阳为了一个凡人,犯下重罪,跳入轮回,从此凡胎□□,不复仙骨;而如今,他现在惟一一个与他有联系的孩子,也被告知为恶鬼之质,不得不除。
      他是狱界的帝王,狱界至尊的所在,他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然而他却不得出入三界,不得挽留挚友,现如今,却也挽留不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是狱帝啊,他是……

      狱帝垂眸,眼角酸涩,鼻头发紧。他慢慢松开握住酆都大帝的手,嘴角牵起的笑意难看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干爹…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狱帝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低低的话语里带着不甘却又无奈的妥协。
      他是狱界的帝王,狱界至尊的所在。
      然而,他却留不住任何他想珍爱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故人西辞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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