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之僧娑洛》柳月珩

16、三（4）

　　“我碰到薛大哥时是风雪最盛的时候。”酒桌之上，霍鸿钧冲着薛苍梧微微点一点头，笑道：“那时他要杀我。”
　　阿米尔的商队是腊月底才走到甘肃卫里头的，商队里的驮马在路上冻死了两匹，又有一头骆驼在翻山越岭的时候失足从崖涧跌了下去。阿米尔心疼他的壮马与骆驼，也心疼随着骆驼跌到深涧里的那一箱巴尔巴什绣毯。
　　可没想到，到了甘肃卫外十几里，迎接他的却是一股汉人游击骑。
　　霍鸿钧本来跟在商队最末替他们押阵，只觉得前头商队被截停了。只见汉人游击骑中有一人披了一身轻甲，轻甲用亮银片打造，瞧起来贵重得很，又被四下纷飞的薄雪衬着，显得特别耀眼。白银甲裹身，头盔上又有一绺红穗子，抢眼极了。——年轻的将军显得英气勃勃，好似战神下凡了一般。
　　“商队的头领是谁？”那小将军纵马走上前来，摘下了挂在鞍边的长|枪，一枪直指商队，朗声问道。
　　阿米尔和他的趟子手们听不大明白这小将军说得什么。面面相觑了一刹，阿米尔走上前来，深深鞠了个躬，用突厥语问候道：“伟大的帝国将军在上，我叫阿米尔，我的商队从撒马儿罕远道而来，为得是将我们当地盛产的青金石、绣毯送入贵国，换一些茶叶、丝绸回去。”
　　那小将军一怔，回头瞧了一眼身后队伍中那个身披黑甲的铁塔壮汉。扭回头来道：“异族人可有懂我汉话之人？叫他出来答话。”
　　说着他便一枪向前横劈，吓得阿米尔退了半步。
　　阿米尔被小将军突然一枪惊了一惊，满怀诧异抬头打量这小将军，心里想，莫非这汉人的关卡也和叶尔羌汗国一般，是要刮一道油水的？正想着，他便挥挥手。他手底两个趟子手心领神会，返身便去驼队里取了两幅名贵的绣毯，双手捧着，奉了上来。
　　“我给将军送来两幅最名贵的绣毯。”阿米尔脸上堆着笑，脸上那副精心修过的大胡子也随着他的笑翘了起来。他说着便让那两个趟子手单膝跪地，将绣毯抬过头顶，呈上去。他自己也再一次深深打了个躬，良久没有起身。
　　那小将军见阿米尔这么做，心下十分窘迫。也顾不得再回头瞧那黑甲将军颜色，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下大怒，叱道：“蛮子实在小看我！我要你这毯子作甚！？甘肃卫可没有这般不要脸皮雁过拔毛之人！”
　　心头大怒，便跃下马来，顺手将长|枪倒插到雪地中，拔了腰间长剑，一剑便抵在了阿米尔的脖子上。
　　阿米尔弄巧反拙，被小将军一剑架在了脖子上。心下大慌，却也不知道为何那小将军说变脸就变脸。惊慌间抬起头来，却遥见那队游击骑中有一个年岁约莫三十身披黑甲的骑士。那人面上没什么表情，恰好骑马立在游击骑旗手身边。
　　阿米尔心说坏了，上供找错了人。心下大是懊悔。只得和银甲小将军连连摆手，恳求他不要动怒。
　　“天都，”商队正乱哄哄，只听那黑甲将军一声呼唤：“回来。”
　　那小将军立时退了几步，收起长剑，捡起长|枪，翻身上马。退回到游击骑中间。那游击骑部队却在眨眼间上前，动作整齐划一，却是将阿米尔的驼队团团围住。
　　那黑甲将军骑马上前，走到了阿米尔面前。他没下马，只躬下身子打量了一下身躯肥胖的阿米尔。
　　“突厥人？”那将军轻轻笑了一声。他抽剑朝天一指，那游击骑便在眨眼间提|枪相向。剑锋齐整，指向商队所有人。
　　那些趟子手见状，纷纷按住了腰间弯刀，只等阿米尔一声令下，便要和这支莫名其妙自高自大的汉人游击骑刀剑相向。
　　“你会说汉话吗？”那黑甲将军用长|枪枪|头轻轻点了点阿米尔肩膀，问道。
　　阿米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人动作轻慢。却也不敢发作，天长地远，从撒马儿罕翻越了数十座山峰，走过无数险滩，带着兄弟们过来发一趟财，可不能叫他们全部埋骨异乡，死得不明不白。
　　可他也受不得这种闲气。
　　阿米尔伸手便将将军搭在他肩上的枪|头拨了下去，也不再说甚么，只是定定瞧着将军那副半笑着打量他的模样。
　　“唔……”将军却长笑了起来，也不恼。他高声喊道：“你这商队里，可有人识得汉话？”
　　其时雪落得淅淅沥沥，间又夹杂了些雹子，将军的嗓音随着雪风而起，却是猝然而止，宛如平地一声惊雷一般。
　　“我，我听得懂你说甚么。”霍鸿钧在商队末尾，先前阿米尔与银甲小将军发生冲突的时，及至黑甲将军欺身而上时，霍鸿钧都没听清他们在交谈甚么。直到黑甲将军一声暴喝，他的声音盖过了风雪飘落声时，霍鸿钧才明白过来，连忙从跑到前头，站在阿米尔身边回答道。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将军上下打量了霍鸿钧几眼，点点头道。
　　“我叫布尔汉。”霍鸿钧答道。
　　“谁是商队的头领？”
　　“就是我旁边这个人，他叫阿米尔。”
　　“商队打哪儿来？来做甚么？”
　　“从西边的撒马儿罕来，来贩点茶叶、丝绸回去。”
　　“可有通关文牒？”
　　“有的。”
　　霍鸿钧与将军一问一答，却连应有的礼数都无，一没躬身，二没拱手。就是直直站着，和将军四目相对，将军问甚么他便答甚么。那银甲小将却瞧不得霍鸿钧这副无礼的德行，倏然一枪斜挑向上，枪|头擦着霍鸿钧的头皮而过，要将他戴着的皮帽子挑下来。
　　却没料到，霍鸿钧连头都没回，反手便将小将军的长|枪拗断了。
　　小将军震了一震，黑甲将军心底也是一惊，电光火石间，黑甲将军刀已出鞘，只听轻微破风一声响，将军的刀照着霍鸿钧面门便斩了过来，刀势方正古朴，却隐藏了三个后招。只一招便霍鸿钧上半身全部罩门盯住了——除了霍鸿钧的面门。
　　忽然“叮”得一声响，将军的刀碰上了甚么，发出金铁相击的声音。将军身未动，但见一块银白色的物事飞了出去，霍鸿钧连着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手里握着阿米尔送给他的那把半尺来长的小弯刀，弯刀已断了，刀尖正是先前两人兵刃相击时飞出去的那一小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将军心底这么想，心头也为这人一手匪夷所思的快着叫了一声好。他低声喝了一声。他手底二十多铁骑同时暴喝，引枪相向。却是成了一张密而不透的铁网。铁网将阿米尔的商队紧紧包裹住了。
　　“好小子，你是要和我甘肃卫铁骑相抗了是么？叶尔羌的探子，胆子可真是不小。”将军喝道：“全部押回去，打入大牢我慢慢来审。”
　　“我们不是叶尔羌的探子！”霍鸿钧听将军这么说，急忙喊了出来。
　　“你是谁？”将军压低嗓子问了这么一句。
　　“我是布尔汉。”霍鸿钧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遍阿米尔替他取的名字。
　　“我瞧你胡汉杂交，正是一个探子！”将军回道，再不理他，却自拨马回头。他的游击骑也押着商队往前走了几步。
　　“你好不讲理！”霍鸿钧怒道，正自握了拳，却只听得那将军笑言：“你这队伍若是商队，你还敢如此一再惹怒我。倒是要叫这些人埋骨异乡了，是么？他们死了，可不怨我，怨你。”
　　霍鸿钧方回过神来，发现趟子手们虽一直手按在刀柄上，却谁都没敢令刀出鞘过。阿米尔亦是如此，虽已满脸怒容，却强自镇定。虽也没阻拦霍鸿钧，却也没敢反抗甘肃卫的游击骑。
　　霍鸿钧心头一震，松了手。却是跪了下来。
　　“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我惹了你，你抓我。不要杀他们。”
　　“哼。”听得霍鸿钧这么说，那将军却似乎突然恼了起来，冷哼一声。他扭头和那银甲小将说道：“天都，全押回去。传我的令，叫武卫过来接应。”
　　那小将应了一声，奔马便朝着甘肃卫回去了。——武卫是驻守在甘肃卫的步兵行伍，以百人为一纵队，较游击骑相比，每个纵队人数是游击骑三倍多。不过游击骑本就是奇兵，往常用来辅佐本阵，常和斥候配合作战，以迅捷而称。

作者有话说

　　唉，双更，补档。
贵网hecha机制简直够了，呵呵。